江苏土地问责新政面临考验

江苏土地问责新政面临考验
　　　　2010-06-11 00:03:00　来源: 《江南时报》(南京)　跟贴 0 条 手机看新闻 核心提示：
　　　　
　　　　4月28日签发的《江苏省党政领导干部违反土地管理规定行为责任追究暂行办法》，被舆论认为是向违纪、违规只处理政府领导，而不处罚党委一把手的惯例开刀。政策公布月余，但是江苏省的大规模涉土问题并未急刹车，该省阜宁县号称圈地5000亩建设工业园区，眼下又在拆迁中闹出人命，而当地官员似未受任何影响。
　　　　
　　　　八旬老太自杀抗拆
　　　　
　　　　女儿说，“她（可能是）打算上吊，但够不着……她是为保护房子才寻死的。”
　　　　
　　　　5月28日凌晨，杨宝英老太没有见到黎明的太阳照常升起。一向开朗的她趁家人不防，走到离家门口几十米远的一块方塘，投水自尽。原本，6月7日就是她86岁的生日。她的死和江苏阜宁县政府正在突击进行的拆迁有关。
　　　　
　　　　杨宝英是阜宁县阜城镇新桥村村民，膝下一女三子，她长期和小儿子居住。6月5日上午，就在塘边接受记者采访的她的小儿子，眼里仍布满血丝。记者从他口中得知，杨宝英生前身心都很健康。“眼泪早哭干”的女儿说：“老母亲眼不花耳不聋，还能穿针引线。”
　　　　
　　　　杨宝英平静的晚年生活随着拆迁的到来终止。据称，5月27日，五六名拆迁工作人员上门测量房屋，杨宝英拦住不让，被一名镇干部推坐在地。老人的孙子见状上前理论，双方发生肢体冲突，杨宝英的孙子被对方几个人挤到墙上抵住脖颈。但拆迁人员事后反向警方称受到攻击。老人被推后受到惊吓，女儿下午一点多过去看她时，看到派出所民警正给母亲做笔录，“他们还叫她按指头印”。最要命的是，他们事先得到消息，警察要来抓她的孙子。
　　　　
　　　　晚上10点前，警车开过来，杨宝英的孙子已经躲出去了，但她的心病更重了。她的小儿子已经预感不祥，把母亲接去临近哥哥家，让人轮流陪伴。杨宝英的女儿也住附近，同样面临拆迁，家里做豆芽生意，夜里11点半起来洗豆芽，听说老太太不睡觉，她放心不下，凌晨1点多去瞧，看到兄弟家的灯都灭了，以为这下是睡了。但3点多时，老太太被家人发现不见了。
　　　　
　　　　全村人闻讯四处找寻。大约一个小时后，她的尸体被发现漂在水上。塘边有棵树，她的腰带就放在树下，女儿说，“她（可能是）打算上吊，但够不着……她是为保护房子才寻死的。”
　　　　
　　　　拆迁逼出人命，此事在当地引发震动。但政府公关力量最终奏效，杨宝英的儿子们在收到一笔抚恤金后将她火化安葬。杨宝英的死，给同村另一位老人郭夕爱造成精神刺激——5月30日，76岁的他不得不住进阜宁县人民医院。6月4日晚上，记者在其外孙陪同下见到郭夕爱，他有脑血栓后遗症，口齿不清，情绪容易激动，听外孙讲拆迁他就哭，“他就担心拆迁后没有地方住”，因为这样朝不保夕的老人几乎租不到房，更受不了折腾。老人的外孙说，并没有人找他们谈外公的安置问题，更没有干部来医院看望。
　　　　
　　　　不过，对于杨宝英之死，阜宁县委书记王锦胜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回答却是：“没有这回事。你们可以到我们这里来调查，我们欢迎。”阜宁县政府办主任李德平的回答则比较简洁一致，不管记者问他什么问题，一律回答：“我在外地出差，不了解情况。”
　　　　
56^# 作者：流涌潮  回复日期：2010-6-13 12:12:00　　县政府突击拆迁
　　　　
　　　　拆迁方案显示：从5月26日到6月3日，计划完成共97728.77平方米房屋拆迁，其中私房户878户。
　　　　
　　　　事实表明，纵然杨宝英以命相博，却并没有影响到拆迁进程。这是一场被限期完成的拆迁行动——记者掌握的《阜宁县滤料产业园区拆迁补偿安置实施方案》显示：2010年5月26日召开拆迁动员会，5月26日至6月3日则要完成从宣传发动、拆迁补偿到费用结算、签订协议并搬家验收交钥匙。
　　　　
　　　　方案称拆迁人为阜宁县人民政府，旨在“切实改善居民的居住环境，加快阜宁县滤料产业园建设”，拆迁范围是阜城镇新桥村、缪黄村部分地段，共拆迁各类房屋面积约97728.77平方米，其中沿路房约7920平方米，涉及私房户878户。阜宁县一位匿名观察人士称，几乎与这次拆迁同步，河北广平县10天强拆千户民房被媒体曝光，阜宁县显然没有受到警示。
　　　　
　　　　阜城镇即为阜宁县城，新桥、缪黄二村地处西郊城乡接合部，列入拆迁范围的房屋位于阜城中小企业园西、阜羊路南、大沙河以北，拆迁区块东西长二三公里，南北亦有一公里宽。6月4日下午，记者循阜羊路走访，沿路房屋多为两层，一楼门面房，二楼居住，多数已无人住，两台拆迁机械长臂屈伸，房屋如摧枯拉朽顷刻毁损。路边有村民以20元一张推销拆下的房门，见记者只问不买面露难色。
　　　　
　　　　缪黄村蒋姓村民将记者带去一个拆迁户集中暂住的地方诉苦，他上有八旬老母，哥哥残疾，嫂子呆傻，一家9口，“左右两边邻居都拆了，我还没有同意，我要他们给我看合法的拆迁手续”。他没有看到。另一位同姓村民也称，直到拆迁启动，稀里糊涂搬了家，他们也不了解拆迁政策，“老房子怎么补偿？为什么不评估？安置房怎么算账？都不知道。”而记者现场查看中也没有发现任何拆迁公示。
　　　　
　　　　更令人吃惊的是，10多位村民都表示，政府没有和他们签订拆迁补偿安置协议。其中3家拿出官方出具的全部拆迁资料，一为阜宁县房屋拆迁调查勘察登记表;一为搬家验收单，内称“经验收，某某户室内外物品已搬清，钥匙已交，同意房屋拆除”;还有一张结账单，上有拆迁户和所谓结账人的签名，另有一个表示将来选房顺序的号码，但安置房面积一栏空缺。
　　　　
　　　　记者注意到，当地居民自建房屋多为砖混结构的两三层楼房，建筑质量较好，装修也相当讲究。将来他们能以怎样的标准获得何等质量的安置房，受访村民个个都心里没底。而眼下，不少人则要面对艰难的过渡期，或者18个月，或者更长。前述蒋姓村民带记者去的地方原来是一个闲置的养老院，被拆迁户以先来先得的方式抢占。但后面一幢长条状的两层养老公寓，毛坯不说，无门无窗，没水没电，“碰上下雨，外面不下了，里面还要滴三天，夏天蚊子还能忍受，冬天怎么熬？”
　　　　
　　　　他们质疑拆迁非法，但已不敢公然反对。除了受杨宝英事件的影响，一位妇女还告诉记者，不久前，她家表哥在拆迁中即遭到不明身份者殴打，而地方干部就在现场，“目的就是强迫他同意”。据称，其表哥家开有超市和纸箱厂，家里养了几条狗，结果全部被拆迁人员活活打死。6月5日上午，顶着日头默默清理自家房屋砖块的老人表示，“在我们这里懂法不懂法都没用！”
　　　　
　　　　一位当地中学的老师向记者反映，阜宁县之所以如此着急拆迁，可能就是因为在5月15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出《关于进一步严格征地拆迁管理工作切实维护群众合法权益的紧急通知》。他猜测政府是想抢在国务院通知被老百姓广泛知晓前将生米做成熟饭。事实上，新桥村已经有居民将该文打印张贴上墙。
　　　　
　　　　这份通知明确要求，“征地前要及时进行公告，征求群众意见;对于群众提出的合理要求，必须妥善予以解决，不得强行实施征地……征地涉及拆迁农民住房的，必须先安置后拆迁，妥善解决好被征地农户的居住问题，切实做到被征地拆迁农民原有生活水平不降低，长远生计有保障。重大工程项目建设涉及征地拆迁的，要带头严格执行规定程序和补偿标准。”
　　　　
　　　　问责新政遭遇尴尬
　　　　
　　　　一方面，江苏省在加强土地问责力度，一方面地方迫于发展冲动，大肆征地拆迁不止。
　　　　
　　　　作为经济强省，建设用地指标不足正在成为江苏不少地方的头疼病，而由征地引发的冲突则不断升级，其中不乏引起全国影响的恶性事件。
　　　　
　　　　针对愈演愈烈的土地违法问题，江苏省纪委、组织部、监察厅、人社厅、国土厅4月28日联合签署《江苏省党政领导干部违反土地管理规定行为责任追究暂行办法》。邳州市委书记李连玉被认为是引发此文件下发的缘由。4月15日，当地宣布李连玉邳州市委书记职务被免后，由邳州强征土地引发血案而激发的震荡得以暂缓。而据记者调查，当地征用的很多土地都是用来建造别墅。
　　　　
　　　　据了解，新到任的邳州市委书记冯其谱日前亲自带队到一个别墅建设工地视察，当场表示，如果有涉及违规违法的别墅项目，一定会坚决停止。当地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顾勇也代表市委表态，只要是不合法的项目，今后在邳州将不会有生存的空间。邳州市委一位官员也向记者表示，邳州市新成立一个规划委员会，所有建设项目都要经过这个部门的批准。
　　　　
　　　　与邳州市大张旗鼓地纠正土地违法问题不同的是，同属苏北的阜宁县仍然坚持大规模强制拆迁，以致闹出人命。杨宝英故人已去，她所在新桥村九组的乡亲还在盼望转机重现，让他们建成3年多的房子不被强拆。记者了解到，该组39户村民已是第二次面临拆迁了，他们原来住在阜羊路以北，因为阜城工业园的建设先后于2003年和2006年拆迁。
　　　　
　　　　眼下，尚只是对878户的农民宅基地进行征收，而临近的大片耕地未来也行将不保。距离是次拆迁范围东端不远立着一块介绍“阜宁县环保滤料产业园”的大型公示牌，所示产业园的范围已将宅基地和农用地连片囊括在内，且该园规划用地5000亩，计划分三期实施，一期用地950亩，二期用地1050亩，三期用地3000亩。
　　　　
　　　　据了解，阜宁滤料产业园一期工程启动于2008年10月8日，彼时已“规划用地5000亩，举全县之力建设全国规模最大的除尘滤料生产基地”。无合法刊号的《阜宁报》5月25日三版头条文章《看阜城如何打造环保滤料特色产业》中透露，滤料产业园目前先期已开发2100亩，基本实现三通一平。如此，意味着从该产业园一期启动至今，一年半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一期、二期规划用地的储备。该县县长顾云岭则在新近讲话中谈到，阜宁每年用地计划仅有400亩左右，远远不能满足项目建设需求。
　　　　
　　　　当用地指标约束不了阜宁县的建设用地面积，此中征地审批程序如何进行已然成谜。就在阜宁县滤料软件园拆迁现场，拆迁宣传车广播中也多次提及江苏沿海开发和长三角区域规划两大国家战略带给该县的机遇，以及当地计划建成国内最大最强的滤料产业基地的决心。
57^# 作者：流涌潮  回复日期：2010-6-13 12:13:00　　记者从江苏省国土资源厅了解到，一份刚刚制定的名为《关于进一步依法规范征地补偿工作切实控减征地矛盾纠纷的通知》已经下发，这份文件要求建立征地实施前信访稳定风险评估机制，切实控减征地矛盾纠纷，保护好群众利益，维护社会和谐稳定。
　　　　
　　　　该厅工作人员介绍，这份《通知》要求各地国土资源部门在重大政策、项目用地实施前，须对因征地可能引发的矛盾纠纷、不稳定事端进行调查、预测和评估，凡是绝大多数群众不赞成不支持的坚决不办或缓办。因征地、拆迁可能引发激烈冲突、群体性上访等不稳定事件的，要暂停实施征地，待矛盾化解或钝化后再进行。《通知》要求落实各级党委、政府领导责任机制，认真贯彻执行《江苏省党政领导干部违反土地管理规定行为责任追究暂行办法》，对违法违规用地、征地补偿不落实等侵害农民合法权益的行为实施责任追究。
　　　　
　　　　江苏省委组织部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表示，虽然目前还没有接到相关被处理的人员消息，不过对于违反《办法》的党政官员，绝不会姑息。该省纪委相关人士亦表示，目前还未有因涉此《办法》而被处理的干部情况通报上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问题，有些事情还在了解、调查当中，不方便对外公布情况。
　　　　
　　　　特约记者宋阳标　本报记者吴纪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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