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对话：我为何炮轰房价和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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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领导他也是公民，他的隐私也应该得到保护。但是是不是说，这两个原因，这个财政公示就不搞了，也不是。我觉得改一个字，改成了财产公示，为任前公正，就好像婚前公证一样。

　　当出台的政策有弊的时候，我很难受。我觉得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你那么多高参，那么多专家，怎么会出现这样糊涂的政策？

　　中国的房地产商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小搏大”，最初的房地产商有500万，拿回来找银行，熟人关系，可能贷2000万，经常他就能赚出5000万出来。这是最早的。到第二个阶段，叫做“预售”。他已经完成了一定的原始积累了，可以出去拍地了，抢地。原来是不需要抢地，现在要抢地了。现在第三个阶段是“财团”。现在很多商会，温州商会，福建商会，他们做生意的方式，很多企业家在一起，看准一个项目，集体把它拿下来，一点不差钱。他既然不差钱，就可以不找银行贷款的时候，你银行还起什么作用呢？

对我心灵上有伤害，我找到一个骂我骂的最凶的网友。因为我知道是谁，他在岳阳谁都骂，见人就骂，心态不好。我说你可以把我批评的体无完肤，我不怪你，因为我们都是开放自己，我说但是你不要侵犯我的人权。

联合访谈媒体：红网 潇湘晨报@深度报道

人物：姜宗福 对话者：薛小林(潇湘晨报) 摄影：龙青 彭博(潇湘晨报) 编辑：张杰【我有话说】

谈官员

领导干部要了解民情，要知道老百姓在想什么

深度对话：您身边其他的官员他们有像你这样去网上用自己的实名去发帖的吗？

姜宗福：几乎没有。你像这个东西，肯定是有顾虑的，我其实有一个帖子写好了，我没发。如果说我这个帖子帖上去了，可能比房地产引起的争议更大。

深度对话：是什么帖子？

姜宗福：这个帖子就是关于官员财产公示。

深度对话：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您的解释怎么说？

姜宗福：我和现在大部分人的看法不一样。现在我们国家推这个事情，我觉得官员财政公示是要慎重。为什么呢？但是第一个，真正的官员财政公示会引起社会动荡，我举一个很生动，很形象的例子。我刚到临湘的时候，就遇到临湘经常有捐款，扶贫帮困，领导干部要带头的，我去年遇到好几次。像我工资不高，我一个月加上津贴三千多扣除税2600，每个月还扣放贷900多块，一个月才剩一千七百多块钱。老婆下岗，靠稿费养家，钱很少，还捐款，有人有点捐得受不了了。捐款你要带头，这次二百了，这次五百了，捐了几次有点受不了了。就跟书记开玩笑，就跟原来前市委书记，我说书记，你捐款是不是报销？他就笑，你看，难怪老百姓不理解。他说我如果是捐多了吧，老百姓说这个贪官出手好大方，如果说我捐少了，老百姓说这个贪官贪了那么多钱，那么抠门。

如果说一个官员他如实申报自己的财产，比如他的财产很多，因为经历了市场经济、计划经济，有些领导下海有些他确实有钱。如果说他要如实的财产公布出来，别人会说，这个官太贪了。他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凭什么这么多钱。如果这个领导很廉洁，没有什么钱，老百姓说这个贪官不老实，他怎么只有这些财产。缺乏信任，反过来会引起社会的动荡，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我觉得领导他也是公民，他的隐私也应该得到保护。但是是不是说，这两个原因，这个财政公示就不搞了，也不是。我觉得改一个字，改成了财产公示，为任前公正，就好像婚前公证一样。你从一般的干部要提拔你了，对不起，你先把这个财政申报过来，我跟你去纪委组织部到公证处给你公证，这是你任职前的财产，这么多，我不追求你的财产怎么来的。你再提拔的时候，再公证。如果说公证的时候，你的财产跟第一次公证的时候相差很大，为了公平，你要讲清来龙去脉，为什么你的财产增幅有这么大。

深度对话：你觉得这个要向老百姓公示？

姜宗福：我觉得这个不需要，这个不需要公示。

深度对话：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缺乏监督。

姜宗福：你这个有公证，公证通过公证处去公证，这个就看纪委怎么掌握这个力度了。你到公证去公证，你老百姓要查也能查得到，只是说他不想向社会公示。因为中国太大了，它的国情跟美国国情不一样，所以我觉得应该改成，领导干部财政公示为领导干部财政任前公证，我觉得这样做才是合理的，既保护了领导的隐私，然后你又藏不住，掖不住。

深度对话：您就觉得这是现阶段比较妥当的一个办法。

姜宗福：比较妥当，比较稳妥。如果说我这个帖子发出来了，肯定是全国一片骂声，因为你自己是领导干部。

深度对话：但是这个确实是一种心里的想法，不管我是不是领导干部，我应该说真话。

姜宗福：我现在觉得领导干部要了解民情，要知道老百姓在想什么，老百姓应该理解。其实作为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员，也有很多苦衷），真正的廉洁的官员是很苦的。因为社会财产，社会收入分配体制不公平。

深度对话：官员他也会体会到这些。

姜宗福：体会到酸甜苦辣，他的钱也不够花。原来地区的一个副处级干部，一年可以拿到15万，我们经济不发达的地区，一个月工资，我们县委书记一个月只有2800，一定要增加老百姓和官员互信。

深度对话：信任是很重要的。

姜宗福：很重要，非常重要。

深度对话：您在炮轰房地产当中也提到一个事情，长沙某区域的规划局的局长，别人到网上把他的财产公布出来。有五套住房，那位局长后来他自己主动向媒体公布了他的财产，你愿意公开自己的财产吗？比如说你有几套，有车多少，您愿意把这些公布出来吗？

姜宗福：首先第一个，我不愿意公示，因为什么呢，官员也是公民，也要个人隐私，我有多少财产，我不希望说，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第二个，我可以公示，因为我禁得住公示，我的财产，我的房子就一套。这个东西，房产局给搜索出来的，女儿的名字，我的名字，老婆的名字一套，现在还有房贷。我的工资一个月2600，有一点点在股市里面解套，一直套住，去年解套，大概有三四万块钱，就这么多。老百姓不理解，你一个副市长怎么会只有这些钱。

深度对话：你觉得为什么老百姓会有这种不理解？

姜宗福：他不相信。

深度对话：为什么老百姓会不相信？

姜宗福：你副市长，你有身份，你应该有很多人给你送礼，但是你去看看我待过的单位，我从哪个单位到哪个单位就知道，我到过的都是很穷的单位。而且又没有负责，从来没有当过一把手，没管过财。

深度对话：您刚才讲到，您可以向上级主动申报，但是你没必要公示。但是我们讲国际上有些惯例，讲简单一点。纳税人委托政府来管理社会，政府官员他是有义务……就说俄罗斯，俄罗斯也是这样来做的。您怎么看这个国际惯例？

姜宗福：美国为什么能够顺利的搞这个财政公示，因为它已经形成了一种制度了，它从它的国家相对公平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可以公示了。不像我们国家，我们国家经过十年动乱以后，开始改革开放，商品经济到市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个过程中间发生了很多的混乱。这个财产的钱不该政府查，你突然之间推行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信任度了。

深度对话：您是从一个平稳过度的角度，一个社会治理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题。从大的趋势来说，您是否认为最后要（公布）？

姜宗福：到最后，开始我讲的领导干部任前公证。然后基本上能够做到基本合理的社会风气就可以了。像美国一样，当总统什么东西，我们不说当总统，就说他当下面一个县长，能够达到那种程度的时候，就没问题了。你像美国的县长都是不拿工资的，他每天上班觉得我为政府尽力。

深度对话：您刚才讲到公证处，应该是一个之前没有提过的一个创新。

姜宗福：任前公证，我认为这个很重要，干部任职之前要把财产公证。你先跟组织公证，三方公证，你任这个职务之前，你有多找钱，有多少房产，然后你下次提拔的时候，再公正的时候就可以对比了。

深度对话：假如说你的财产像局长一样，有一天在网上公布了，被公示了。

姜宗福：怎么说呢，如果是别人像他一样，有很多财产的时候，毕竟你肯定要出来辩证，我没有那么多钱。

深度对话：你也会出来澄清？

姜宗福：肯定会澄清。

深度对话：我记得有一个媒体，有一篇文章说，这样做法很可恶，大家一直在呼吁，也没有那个公示，可能公民他会用这种相对比较投机取巧的方式来逼着官员公布他的财产。

姜宗福：那会发生混乱。

深度对话：你觉得这样做会发生混乱？

姜宗福：现在官员其实也有很多顾忌，我为什么说媒体很强大，媒体很可怕。现在官员可以说，无论那个时候，就包括我们平常开玩笑，一旦旁边有什么，本来是句玩笑的话，他给你贴一个标签，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说，有好处，但同时也有坏处。工作也不能大，（官员）更加明哲保身，更加的谨小慎微。

详解炮轰高房价

承认政府在房地产行业中是最大的受益者

深度对话：您最近的三次网上发言，比较引起关注的一次是炮轰张艺谋。另一次是把你的工作检讨发到网上去了，再一次就是炮轰房地产。大家都觉得比较好奇，就像我在没有见到您之前。就在想这个官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可不可以给解说一下，就是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些举动？

姜宗福：我觉得我是一个比较有激情的人。我很细心地去研究，每天发生的经济现象，我都会去分析，这个经济现象对国家有利还是有弊。当出台的政策有弊的时候，我很难受。我觉得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你那么多高参，那么多专家，怎么会出现这样糊涂的政策？那我就要去说。后来（产生）社会不正常现象，发生国家控制不了的事。就跟房价一样，房价的上涨不止一次。在金融风暴刚刚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很不应该，我觉得不对劲呀！我说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靠房地产支撑是很危险的。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明明美国的金融风暴是因为房地产的次贷危机造成的，我们未来应对金融危机，还拿他的炸弹来医治我们的危机。你自己想清楚，这是不是很危险的？

深度对话：你在文章里讲到撕票，不可预知的，你觉得如果真的会出现撕票的崩溃情况，会怎么样呢？

姜宗福：肯定是金融危机。如果说房价继续让它扩张的话，一旦爆破，确实有危险。我当时跟我朋友讲，如果说再用这种方式，用房地产去刺激经济来抵御金融风险的话，将来一旦美国的经济复苏，我说那是最快的，将来肯定是最快的。而一旦这个金融危机过了，我们本来就有泡沫了，再挤挤，刚要挤还没挤的时候，那是炮弹。当时，我就跟很多人讲了。而且我觉得美国的金融危机是美国自己挑起的一个金融战争，他是故意的。为什么？欠了钱就贷，不买，债务很多。大楼还在，资产还在，但是他们的债务很多。虽然我们国家存在危险，潜在的危险，简单的理解。

深度对话：您写炮轰房地产这篇文章花了多长时间？

姜宗福：很快。思考的时间很长。有时候，像《房地产商“绑架政府，当心经济“撕票”》这篇文章有几个月，从3月份以前，我就在想。思考得最多、最费脑筋的，就是怎么破解，你要提几条建议啊。你光上网法帖，不能只提问题啊，怎么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提出五点建议是很费事的。

深度对话：也就是说您这次发言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是之前深思熟虑的结果。

姜宗福：是的。

深度对话：临湘的情况，您帖子中说的，也是那种情况吗？就是您讲到房地产的现状？

姜宗福：临湘应该不是。一般县里面这种情况很难遇到。县里面有什么特殊情况呢？因为过去都是建私房，县里面跟农村差不多，比城镇大一点，有些自己有钱了建楼房。

深度对话：和主管房地产的、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您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姜宗福：没有讨论。我是独立地思考这个。

深度对话：您讲到那种大跃进式的城市化，说现在的城市化就是大跃进。那临湘有没有这种城市化的大跃进计划？

姜宗福：临湘没有（这个计划）。临湘没有精力去搞城市化，很明显呀。它一年才3个亿财政。

深度对话：也就是说在县城这一级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姜宗福：那也不一定啊，经济发达地区呢？做规划做得很大，几年之内，人口要达到多少，城区规划面积达到多少。

深度对话：假如你是全国人大代表，有机会来参加全国两会，你会对媒体报道讲这些观点吗？

姜宗福：那肯定的。当了人大代表更加应该这样了。

深度对话：你的文章里说，经济学家奴化了，是房地产现在的罪魁祸首，是首要的一个。你觉得经济学家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姜宗福：为什么金融危机来了，要用房地产去刺激呢？这个是经济学家提出的建议。最能够拉动GDP，能够带动60多个产业，能够解决多少就业。这都是经济学家提出来的。也确确实实起到的效果很快，打强心针。他们的意见一旦被采纳，上升到国家层面，那就变成国家政策了。

深度对话：我有一个朋友，我把你的观点跟他说了。他还托我问你一个问题，就是说专家已经知道税收是一个最好的办法，那为何不建议动这个武器，总是要鼓吹，调整银行的准备金率、调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姜宗福：因为调金（存款准备金率）、调息对房地产的炒房没有任何作用了，对他没有伤害。为什么对他没有伤害？中国的房地产商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小搏大”，最初的房地产商有500万，拿回来找银行，熟人关系，可能贷2000万，经常他就能赚出5000万出来。这是最早的。到第二个阶段，叫做“预售”。他已经完成了一定的原始积累了，可以出去拍地了，抢地。原来是不需要抢地，现在要抢地了。现在第三个阶段是“财团”。现在很多商会，温州商会，福建商会，他们做生意的方式，很多企业家在一起，看准一个项目，集体把它拿下来，一点不差钱。包括炒房的人，昨天有一个房地产的朋友告诉我，他说你看得真准他说人家到我这里买10套房子，现金啊。炒房的人不差钱。他既然不差钱，就可以不找银行贷款的时候，你银行还起什么作用呢？

深度对话：那政府为什么知道税收是最好的杠杆，他还要听经济学的要调金调息？

姜宗福：因为经济学总是有理由的，他会提出种种理由啊。所以，现在出现的局面就是这样。

深度对话：你怎么看待，有人认为房价高主要因为政府依赖卖地？

姜宗福：我不认为这个观点完全正确，但它也是有一点道理。道理在哪里？因为政府确确实实在房地产行业中是最大的受益者。

深度对话：您承认这一点？

姜宗福：承认这一点。为什么？来自很多方面，首先地拍出去有收入，比如，房地产交易税。确确实实，政府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不是因为政府刻意把地价抬高导致了房地产价格高？第一，土地“招”、“拍”、“挂”。为什么？你不走招拍挂的话，有很多腐败的因素。

深度对话：但是走“招”、“拍”、“挂”也有暗箱操作的。

姜宗福：那毕竟比“领导一句话”好得多，毕竟“招”、“拍”、“挂”可以公开化。走招拍挂把地价抬高，说明什么原因？说明他有利可图，人家开发商把地价抬高。我为什么说不完全对？比方说遇到金融危机的时候，那时候广州地都没人要了。你政府再怎么抬抬不上去。那个时候政府最需要钱的时候，金融危机需要钱，很多矛盾需要钱摆平。谁要啊？没人要你的。你再招拍挂，也拍不上去。

深度对话：但是政府在金融危机里面也采取种种的措施，比如说补贴，试图让房子卖出去。这是不是从一个侧面也印证了政府对这个房地产，说直接点就是“卖地”？

姜宗福：也不是所有的都有依赖。像我们临湘这种三线城市有什么依赖的？我们每年的拍地收入很少啊。

深度对话：你最近建议对二手房以及以上的要课以重税，用收税这种方法来打击这种状况。国家最近也是用控制放贷的手段来打击炒房。你这个发言是刻意选在这个时机，还是巧合？

姜宗福：巧合。我不知道要出现一个什么停贷，停止三套房放贷。

深度对话：我刚才听你说，我觉得你对问题缺少一个深入的思考。你主管旅游，这个领域毕竟不是您所专长的一个领域，你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说错了，闹出笑话？

姜宗福：因为我有这个自信。如果说我觉得这个很离谱的话，我不会发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提出的建议应该可以有效果。

深度对话：你心里有数？

姜宗福：我心里有数。

深度对话：你发现最后有很多人跳出来为房地产喊冤，针对你这个发言还专门有一篇文章。不知道你看了没有。有人认为你说政府被房地产绑架是在为政府推卸责任。他认为你说这个话只是在作秀。你怎么回复这种批评？

姜宗福：批评的人他肯定是与房地产有利益关系。他就是利益维护。

深度对话：如果你这样说的话，他接下来会说你也是与政府有利益关系。

姜宗福：我没有推卸政府的责任。在房价这个话题方面，政府要推卸什么责任呢？政府制度没有健全，没有建立机制。

深度对话：什么制度？

姜宗福：就是用税收杠杆去建立一个长效的制约机制。没有建立起来，这是责任了。

深度对话：你觉得你客观上，刚才前面也提到了，您讲到了当地的情况，财政方面有困难，需要卖地的钱，有这个客观上的关系吗？

姜宗福：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现在财政虽然是很紧张，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靠卖地把财政做上来。我们现在想着是要把产业做上来。

深度对话：但是统计数据表明，全国很多大中城市的政府财政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靠卖地，而且这个比例在年年上涨。

姜宗福：这里有一种误解，平均值拉高了。实际上这个数据指的是什么呢？因为上海、广州、北京这些一线城市的房价高增长，地价才高。结果平均下来，大家都觉得土地收入占这么多了。实际上你在整个面上看，就好像我们的工资一样，你的工资可能有五六千，我大概有三千，到了普通老百姓是多少，然后你平均下来说平均工资是多少。事实上，很多人的工资没有达到平均工资水平，因为高工资把平均拉高了。

深度对话：如果说这些低工资的人的情况不是很典型的话，属于比较高层面的，他们不断地在涨，这些大中城市，他们确实是存在的，这里面的数据可以说话。

姜宗福：这个数据是什么呢？这个数据不应该看整个的地价收入占财政是多少，他应该看一线城市是多少，二线城市是多少，三线城市是多少。

深度对话：一线城市是不是依赖（土地）？

姜宗福：一线城市肯定是依赖。

深度对话：这是不是也是房地产的趋势，因为中小城市也向一线城市靠齐？

姜宗福：那是啊。以后随着你大跃进式的搞城市化，很快三线城市的地价也会上来的。

深度对话：我给你念一下这篇批评文章。“姜市长老说房价高，房地产成了全民公敌，却不知道造成一个地王出现的原因恰恰是政府政策，房价=土地+税收+部门规费+建设成本+合理利润，政府才是最大的赢家，开发商真正能得多少？所以造成房价的原因是政府的土地垄断体制，是国家的高税负。”您怎么看待他的观点？

姜宗福：我不同意。像我们三线城市，引进一个房地产项目，那是招商引资引进来的，好多规费，有的是免的，有的是很低的。

深度对话：但政府垄断着土地的所有权。

姜宗福：土地必须是国家垄断，它本身是国有的。负责说国家不控制的话，任其发展的话，那土地会很快就消失。

深度对话：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就是因为是政府垄断的所以才会……

姜宗福：他有一个错误，就是你认为政府在抬高地价，政府首先也确实土地有收入。但是他采用“招拍挂”的形式，真正抬高地价的是谁？不是开发商吗？他没有利润去抬什么价？他为什么要去抬？他是想取得。为什么？还是想取得超额的利润。

深度对话：您认为房地产商绑架政府，导致房价。你这个立论的依据是什么？

姜宗福：房地产永远要保持他的毛利率。比方说一栋房子要达到的毛利率百分比是多少。你低价拍得高，他就往上加，拍得越高越加。但是，这个地方又是黄金地段好卖，相互间就竞争，就千方百计要得到这块地，然后房地产商就把地价抬高，抬高了他的利润不会减，价格往上涨。

深度对话：您是根据全国的情况，还是？

姜宗福：全国的，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像我们这个地方这种情况还不到，因为私房比较多，房地产商卖房子卖不出去。所以，“招拍挂”一块地没几个人争，所以地价就低，房价就低。

深度对话：但是，我注意到最近这几年，这种县城经济发达的地区，他们的房价也有跟大城市涨的趋势。这个是不是也要引起警惕？因为这是最基层的一面，这种房价要高起来的话，可能会比大城市更高？

姜宗福：不会。经济不发达地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县城这就这么大，离农村也很近。

深度对话：您能介绍一下临湘市房地产的情况，比如说临湘市政府每年卖地的收入是多少？房地产的税收是多少？

姜宗福：我刚到临湘的时候房地产税收好像是200多万。

深度对话：卖地呢？

姜宗福：卖地收入很少。现在房地产税收好像也就是2000来万吧。

深度对话：卖地的收入呢？

姜宗福：也是很少。这2000多万还是基于什么呢？原来房地产不规范的时候，办一个房产证得企业签字，免一点，免一点，这样的话，实际有些收不上来，在这种情况下是2000万。

谈官场

有些官员什么常识都不懂

深度对话：很多的官员会说官话，开会的时候，念报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用自己的话来说，你是怎么保持这些个人的说话方式？

姜宗福：因为我看到那个东西，官样文章，我很烦的。你知道为什么，实际上我园林局的时候，写讲搞，写得都烦透了。

深度对话：你相信你也是很快要离开临湘了，接下来以后会做些什么，尤其是在对社会的一些问题发言之后，你还会保持这个热衷吗？

姜宗福：这个怎么说呢，应该还是会发言。

深度对话：假如你不发言了，是因为什么原因？

姜宗福：我估计我还是会发言，因为我发言，我都是思考，除非我哪天不思考了。比如说我下海到哪个公司当董事长，有一天钱用不完了，我就去消费，我可能不思考了。

姜宗福：很多官员不懂经济，他就会做出一些违背经济规律的事情来。所以，我觉得我谈的都是与经济有关，都是一种宏观经济。我谈的这个东西，都是指出这社会上存在问题的一些经济现象。可能他们觉得，这个房地产与我分管的事情，或者与我在临湘的事情没关系，一个小县城。但是，应该心忧天下。你虽然说在最底层，也应该心忧天下。我还没出道的时候，我写过一本书《我要当总理》。

深度对话：出版了吗？

姜宗福：那个书不可能出版，出版不了。当时人家以为真是个神经病，共和国的总理只有一个，你居然想当总理，不是神经病吗？我是这么想的，共和国的总理固然只有一个，但是如果说每一个公民都站在总理的高度去想事，去忧国忧民的话，那这个国家肯定是富可敌国的，都在为总理着想，都在为国家着想。我要当总理，我不是说我一定要坐到总理的位置上去。但是我的思想拔到总理的高度去想了，这是一种超越。我还没愚蠢到那样我要去当总理，我真的去当总理，那不是造反吗？

深度对话：你在文章里面建议厉以宁，你想告诉他，目前我们缺劳动力，讲了你的观点。因为你是跟现实直接接触的基层官员，应该说了解中国当下最现实，最紧迫的一些问题，您认为高层对这些问题了解吗？

姜宗福：应该不很了解。

深度对话：那怎样让他们知道实际的情况？因为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姜宗福：所以，我就写了这个帖子。

深度对话：比如说你在网上写信，然后提建议。刚才前面提到过了，是不是像这种比较，应该说像古代人纳谏的渠道。老百姓的话要讲给官方听，官方听到话可能也会比较难。那么官员这种反映意见的情况，是不是也不较少？

姜宗福：恩，比较少。

深度对话：中国有一个比较独特的现象，做官两头真，比如说他最初做官的时候，初生之犊不畏虎，或者说他退休下台后才敢讲真话。但是，他可能在位的时候讲了一些假话，退下来以后变得真实一些。你觉得目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宗福：这是官场文化。因为，我们国家的官场文化一直是这样，很多的不好的东西一直是传承着，都是一种明哲保身，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都有这种思想。

深度对话：我注意到您就是比较尖锐的，应该说反响比较大的言论是去年年底炮轰张艺谋那一次开始。当时您的挂职也快结束了，有没有这种反正我要走了。有没有这种想法？

姜宗福：不是的。我炮轰张艺谋为什么呢？武广高铁开通以后，组织我们去感受高铁，就到了东部华侨城，因为“印象”这个东西，我也接触很多年了，也早就对这个东西有想法有看法，但是想爆发出来的情绪没有那么激烈。那一次到东部华侨城去了以后感觉受到很大的愚弄，因为东部华侨城里面有三台这样的演出，《天极》、《天禅》、《天籁》。一个东部华侨城有三台，投资是超豪华、超规模。而那天导游，事先我们买了票，35块钱一个人，结果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一下雨了就退票，结果到了7点钟的时候，说今天照常开演，你们还是要去，票不能退。很多人因为下了这么大的雨就不想去了，我说我去看一下，我看这个《天极》究竟怎么样？结果我就冒着很大的雨，在那里冻得要死，坚持看完。我觉得简直是吵得要命，很失望，非常的失望。我说花这么多的钱做这个东西。虽然是开发商的钱，但是也是钱啊。其他有些是政府拿的钱，我觉得这个东西必须要制止。我回来以后情绪很激动的。

深度对话：我注意到您在讨论你的问题的时候，都是从一个常识出发去说。比如说您到一个御用经济学的时候，这种专家，去误导国家政策的时候，我觉得确实有道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觉得您还是比较尊重常识的。但是现在好多官员，比如说最近的江苏睢宁县给公民评级。这种官员在接受媒体，在对公众说话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很明显的说出来的话违背常识，缺乏起码的逻辑。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还挺有道理的。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现象？

姜宗福：就是因为这个官员不懂经济，很多常识不懂。凭着自己的癖好、经验突发奇想去办事。

深度对话：官员应该说素质比较高的。怎么还会缺乏起码的常识？

姜宗福：也难说所有的官员素质都比较高。好多的官员是领导的司机提拔起来的。现在素质高的官员越来越多了，但是你不能说所有的官员素质都高。像公安县政府规定每个月干部要消费多少烟酒，这是明显的违背常识的事情，他也做出来了，说明素质低的官员还不只一个呢。

深度对话：你的朋友在文章中曾经提到过，你刚才也讲过你研究过汉字，还开过专栏。你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并且在文章后面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平常的不经意的举动，但是很多官员其实对私人的电话是保护得很好，不会轻易透露。你透露自己的电话，给你添麻烦了吗？

姜宗福：我公布手机号码在临湘是最早的。我当时在临湘当市长助理协管教育的时候，当时管教育的副市长调走了。当时临湘乱收费很严重，学校一到开学的时候就乱收费，我就把手机号码公布了，在《长江信息报》上公布，我说有谁乱收费，直接打我手机号码。

深度对话：你只有一个号码吗？

姜宗福：我只有一个号码。现在有两个号码了。另外一个号码是为了省钱，我家里不是要上网吗？每年上网要叫700块钱。电信推了一个19的业务，一个月消费139块钱，就不用交上网费了。我觉得合算，因为我每个月话费可以达到这个样子，所以就办了这个号码。这个号码从来就没变过。

深度对话：你最近在网上写了个关于汉字的帖子，在后面公布号码之后，有人打电话给你了吗？

姜宗福：没有。这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情。

深度对话：很寂寞？

姜宗福：非常的寂寞。

深度对话：你希望有人给你打电话？

姜宗福：对。希望有人打我电话，确实中国人对自己的汉字不了解。我曾经突发奇想，因为临湘有一个碑林，我想搞一个汉字的葬礼。什么意思呢，因为经历过这么多朝代以后，中国常用的汉字剩下不到5000个，其他不常用的，基本上不用的很多。这些字，我就想利用一个什么方式把它刻在碑上面然后埋起来。若干天以后这些字都消失了，大家不用了，这些字就会消失了，哪天挖出来的时候，还知道曾经还有这样一个字。

深度对话：你这个想法应该说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想法。

姜宗福：我确实想做这件事情，做一个汉字的葬礼。做这个葬礼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刚才讲的，第二个目的是想引起人们来研究汉字。我们研究汉字已经落后于日本和韩国了。

深度对话：我注意到你在不管做网络发言，还是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你话语的方式官话比较少，就是比较多的是个性的语言，就是非常普通的。但是现在这种官场的话，虽然像你说的素质高的官员越来越多，但是经常也会遇到那种情况。你在谈经济学家的时候，您用了御用这个词。这个词儿可能在民间经常会说哪个专家是御用的，但是官方很少使用这个词儿的。你是怎么能够保持自己的一些个性的说话方式的？

姜宗福：我到现在都没有学会讲官话。

发帖与升官

发帖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姜宗福：过去我到北京去之前，不会电脑。

深度对话：那确实到北京那一次学会的？

姜宗福：那是到北京学电脑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学，一个星期学完了，你在北京不会电脑行吗？

深度对话：后来接触网络，我注意到您也的文章里面介绍，您最初是写了封信，给市委书记，最后他应该是伯乐看重你，叫你去临湘，您当时给他写信是用纸写的还是在网上发帖？

姜宗福：在网上发帖，什么原因呢？其实我当初调到旅游局去，对旅游我是一个门外人，也不懂。但是我觉得既然调到旅游局了，我就要干一行，懂一行。所以对于研究院的旅游比较用心，当时岳阳的旅游形式，三峡截流以后，岳阳旅游，一落千丈，因为过去游客都是顺从型的，说你现在到武汉经过岳阳，但是三峡截流以后全部都在宜昌中转了。最大的变化就是入境游几乎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岳阳的旅游形式相当严峻。

为了引起市委的重视，我们局长在报纸上也发表了文章，但是没有效果。就在这个时候，易炼红书记到岳阳去了，因为我以前我知道他是一个博士生导师，我就觉得作为一个高级的知识分子，他应该会听一个小知识分子的进言。所以说我就给他写了一封信，当时发在岳阳的岳阳网803。

深度对话：岳阳本地的网站？

姜宗福：岳阳本地的网站，红网也发了，但是红网刚开始时间不长。我当时也是抱着一种试一试的心态。我没想到，易书记看到这个帖子，非常地重视。

深度对话：他是怎么看到这个帖子的？

深度对话：网站把这个帖子送给市委书记。

姜宗福：通过秘书长。他看见这个东西，觉得很有思想。他就把它以领导参阅的形式转发到了每一个地市级的领导手中，所以那个时候地市级的领导心目中都有这么一个印象。我自己也没想到，2004年年底的时候，突然通知我，说要考察我，我都不知道什么事。只感觉到好像要提拔了，后来，易书记做了批示，这位同志很有思想，可以考虑放下去锻炼。

深度对话：这一个偶然的，也是概率比较小的。

姜宗福：非常低，你想我跟易书记从来不认识，他是非常开明的。可以说现在有一点难以想象，这是非常有传奇色彩的。

深度对话：更多的人也觉得你在当时能够上去，实际上是非常少的事情。

姜宗福：所以说后来有很多人攻击我，想借炒作，再提拔，他们也是针对这个事情说的。之前就是发了帖子，书记一看就提拔你了，你现在又想炒作。

深度对话：认为你把这个看成是一个升官的一个路子。

姜宗福：实际上如果说，他们稍微用世俗的眼光看，我根本就不需要炒作。为什么，我本身是易书记把我放上去的，我就可以天天往易书记办公室跑，跟领导汇报汇报，我说我在临湘的旅游做得也不错。

深度对话：你后来见过书记吗？

姜宗福：没有，从来就没见过。

深度对话：他批示，您到那挂职之后，也没跟他见过面？

答：没有见过面。但是很奇怪，他始终很关心我，他为我的事情做了三次批示。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呢，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去找他，那就真的有点跑官要官的嫌疑了。你说我没什么事情，我去跑易书记那汇报工作，我汇报什么呢，你做的事情他也知道。我在宁夏虽做了一点成绩，我跑到他面前跟他讲，是想要官还是向炫耀，还是想卖弄，这个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始终都没有见过易书记面，但是我第一次挂职到期，市长助理第一年，首先我挂职期限只有一年，一年到期以后吗，我就觉得宁夏的旅游刚刚起步，有一点气色，我觉我还得再干一年。后来给易书记写了一封信，跟易书记讲，临湘的旅游资源很好，领导也很支持，特别是我们的市长是双博士，中山大学的双博士，这也是不多见的。

深度对话：原来是准备只在那里挂职一年的吧？

姜宗福：挂一年，后来了解了，再挂一年。易书记收到了我的信以后，不犹豫，他马上做了一个批示，同意再挂一年。然后挂了两年完了以后，我就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了。在这个时候我还是采取一些新的办法，给易书记汇报事情，因为那时候临湘的旅游局已经形成了，开始慢慢发展，旅游团都源源不断进来了，我觉得这么放弃还是很可惜。我就跟他提出来，能不能留在临湘。我也没有抱希望，因为你跟领导之间，领导不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他有他的考虑。我没想到他又做了一个批示，给我们市委书记、市长做了批示。

深度对话：后来一直留下来到现在？

姜宗福：这样我就做到副市长，副市长现在两年又到期了。到期了，到七月份，基本上结束以后有一个归属，也是回旅游局。因为有一个惯例，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深度对话：我了解到，当时您批评张艺谋，后来炮轰房地产这些事情，被媒体报道，您本人被媒体关注实际上是什么感受？

姜宗福：心态很复杂，一方面就是感觉到很意外，没想到一个帖子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跟同僚聊我这个事情，我说媒体很强大，媒体很可怕。第二个，有一点兴奋，为什么呢？觉得自己的观点，被大多数人认可了，说明我对这个深度对话题看得比较准，不是胡说八道。第三，比较忐忑，因为你毕竟凭一个社会现象，很可能要触及到某些人。我开玩笑说，我说张艺谋这个国际大导演，通天啊，什么中组部啊什么关系都特别好。肯定想过。包括批评的一些景区，这些景区涉及到的地方利益。不愉快，但另外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不说舆论怎么说，我只说同僚怎么说，我只说组织部怎么说你，是不是你想出风头，是不是你想炒作。实际上也有很多网友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深度对话：说实际上是为了炒作岳阳的旅游。

姜宗福：那个好一点，人家攻击我说，想升官。

深度对话：你怎么看他们，我在网上有看……

姜宗福：对我伤害很深。

深度对话：对您有伤害？

姜宗福：对我心灵上有伤害，我找到一个骂我骂的最凶的网友。因为我知道是谁，他在岳阳谁都骂，见人就骂，心态不好。我说你可以把我批评的体无完肤，我不怪你，因为我们都是开放自己，我说但是你不要侵犯我的人权。

深度对话：对你进行攻击。

姜宗福：攻击我，伤害我。

深度对话：之前你有心理准备吗？你发帖的时候。

姜宗福：没有，发帖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后来我分析，当时也是三个关键词起作用了，一个“副市长”、一个“张艺谋”、一个“炮轰”。如果说这三项缺一不可的话，可能就没什么影响了。网友在网上批评时政的很多。

深度对话：我们平心而论来看这件事。我们不说是想出名，还是有些实际的，您希望大家来了解你的才能？

姜宗福：我炮轰张艺谋。

深度对话：包括炮轰房地产这些。

姜宗福：没有，我每炮轰一个事情，都是有我的理由的。炮轰张艺谋，确确实实，他的“印象”太多了，投资太大了，太浪费。原来我说过，我不是否认他这种形式他第一个是很成功的，但是你千篇一律地去搞每必要。一个县的财政只有多少钱？临湘只有三个亿。

深度对话：网友的攻击也好，对你有一些伤害，因为您现在也是在这个职位上来做这个事，对这个东西进行发言。您以后怎么面对这种压力，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中，您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发言，假如你换了一个职位，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还会不会上网、发帖。

姜宗福：如果说换了一个职位，不在这么敏感的场合发言，基本上会更多。我这种性格可能决定了，我自从炮轰张艺谋我一直跟我自己说，不要气馁，不要气馁。

深度对话：说这些要自己不要气馁。

姜宗福：包括我的几个好朋友说，你要低调。我确确实实，时时刻刻跟自己说不要发帖，不要发帖，发帖不好。但是遇到具体深度对话题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讲真话。这次发帖，我主要是真正的激怒我了，两会的时候厉以宁教授的一句话，他是经济学的泰斗。他说要加速城市化的进程，要加快转移农村富裕的人数。当时我就不理解，现在农村一些劳动力都进城了，你还要加速转移，谁来种田。你加速转移到城市里面去，都到城市去，房价能不高吗。所以说我觉得他这个观点错误了，如果按照他的思路去继续大跃进式的城市化，就会出现高校扩建的这种局面。我们大学，大学城像一阵风。每一个地级市都有一所这种浪费，但是你一个学校，你是浪费一个学校。你看现在每一座城市都是达到人口几千万，一般的小县城达到几百万，一个县级达到九十万，这么大的城市，浪费多少耕地？你把人都清到城市去了，那农村呢？中国是个农业大国，没有粮食我们吃什么，怎么能活命，所以我觉得这个观点不对，我应该站出来说话，可能人家都不敢说，他是中国经济学的泰斗。

深度对话：你为什么要在网上去说呢？

姜宗福：我不和它说，和谁说？

深度对话：平时在朋友中，跟他们聊过这些吗？

姜宗福：说过，但是如果我不到网上去说，厉以宁也听不到。而且作为一个城市化，要放缓城市化的脚步，这个观点一般人不敢提。我不是反对城市化，但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说我后来看大家的建议，城市的农民工可以让宅基地去换一套保障性的住房，进了城的农民，你把家里的宅基地腾出来，不要了，去城市里换一套保障性的住房。如果说这个政策一出台，农村的人全跑光了，都去领房子去了，这个很可怕的。经济学家的观点要理智，要符合科学化的管理。

深度对话：我知道你在论坛上发帖，提过一些建议，比如说把那个GDP变成GHD这样的一些建议。您最初在网上发帖是不是受这些官员的一些启发？

姜宗福：不是，当时湖南省搞解放思想这个活动，要求每一个领导干部要写这样一篇文章，都要谈感想。当时我就想与其谈感想，不如跟领导谈谈建议。是这种背景下写出的。

深度对话：你知道他看了吗？

姜宗福：做了批示，而且还要求参加了总结表彰会。评为湖南省建言第一名。

深度对话：我们是不是像这种，比如您是位基层官员，您有些什么样的想法，您看到农村缺少劳动力的现实。刚才您讲的，想对他们建议这种事情。但是你可能没有其他的渠道，是不是如果没有互联网出现的话，你想向高层反映这种建议的渠道比较少。

姜宗福：石沉大海。

深度对话：假如没有互联网，你会写信。

姜宗福：不可能。

深度对话：也就是说这个给你提供了一个新的渠道，方便您去把这个建议告诉他。

姜宗福：对。

深度对话：我注意到您在网上发言，网友的反映，您就说千万不要找当地的官员看，脱了官服，我就是一位铁杆网民，您说这句话是非常动情的一句话。因为在的官员，有的官员上网，有的不太上网。官员不上网，别人也不会说他什么，不会说你落后什么的，但是上网往往会被人说是出风头。我接触到的几个官员，他们觉得上网是年轻人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官员年纪也比较大。对一些领导来说，你在网上发帖，您做到县级副市长的级别，下面的下属会觉得你不太严肃，削弱了在他们心目中的权威。因为有一个网友就说，领导平时在现实中一招手，应和者云集，但是你到网上发帖的话，利用网络，他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意见。所以有些人官员就受不了，然后不会到网上发帖。这样来说，您说不要把你当成一个官员，您把自己看成是一个网民，有没有通常那些官员的顾虑？

姜宗福：也有。

深度对话：您在乎身边的下属、同僚怎么看？

姜宗福：也在乎，但是这不是个性格使然。

深度对话：您之前批评张艺谋的时候，之前写的那个帖子会在前面写上您的职务，临湘市的副市长。有人质疑说，你发彪就发彪在何必写职务。您自己辩解说，我也考虑过，如果我以一个普通网民的身份去炮轰张艺谋，可能没有人关注，老百姓的声音太微弱了，所以你就套上了官服。但是您这一次发言的时候，我注意到您把职务去掉了，您这是怎么考虑的，是出于网友的质疑，还是您自己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姜宗福：对这个问题，确确实实第一次发帖网友给我的压力很大。

深度对话：你觉得网友为什么要质疑你？

姜宗福：他觉得你不应该标榜，好像是以这个职位吸引别人。

深度对话：你当时怎么考虑的？

姜宗福：我当时就是考虑我既然发这个帖子，我就让别人去看。不然的话，你发了帖子，印象还是搞到了印象，你达到你的目的。我发这个帖子就是要让人家知道。

深度对话：想让它发挥作用，让别人听到你的声音。

姜宗福：我发到帖子，都是想让它起到实实在在的作用。包括攻击房价的问题，我也就是想通过发这个帖子，上升到国家层面。实实在在的让房地产价格步入良性的轨道，你要建立一个长效的机制，而不是说今天房价热一下，我就打一下，过两天浮出来，打一下，那样是不行的。所以得建立一个长效机制，什么都是制度最好，要靠制度来运行。哪里痒就抓一下，那种效果不好，反而还会助长开发商要价。我为什么说“绑架”我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在县里面，我做旅游开发，我感受最深的。

我临湘沙漠，“江南大漠”，那个资源非常好，可以做渡假酒店，沙漠里面还有六个小水库。所以我们一直想引进一个财团去开发它。因为你知道这个资金太庞大了，但是每一次财团跟我谈价格什么的，你投一百个亿都没问题，我不缺钱，但是提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你售我六百亩地，沙漠上面的小山和水库你不要收钱，送给我。国土证发给我，我来开发，我这个项目我不赚钱，我就靠周边做房地产来弥补我这个景区的损失。第二个，你把城市公交让给我，这不是“绑架”是什么。他欺负你政府没钱，他知道你无能为力去开发这个景区，我就要价。

深度对话：这两件事是相通的，房地产的这种“绑架”，您说的这个的“绑架”？

姜宗福：它这个就是“绑架”，这就是旅游房地产。他把这个景区做出名气出来了，地价抬高，然后做别墅，一样的。这是一种最明目张胆的“绑架”，而且这个事情很普遍。所以说我是坚决不干，你知道600亩地到国土资源部办手续，政府得贴多少钱，9万多一亩，等于是白送钱。

深度对话：您在炮轰张艺谋的时候，当时是不是也是希望别人听到你的声音。我注意到您在网上的工作检讨说，在我来临湘以后，一年搞了几次炒作，几年搞了一点建设，其实你自己也不太会演，说我再网上发的帖子，你说我炒作，我就是炒作，我这个炒作是让别人听到这个声音。您好像不会演。

姜宗福：不是。

深度对话：这是必要的造势。

姜宗福：我们是搞旅游活动。

深度对话：做活动的时候。

姜宗福：我去了以后搞了一个热气球工作会议，从临湘飞到岳阳，搞了一个沙滩、摇滚音乐节，搞了一个人鼻子拉龙舟。

深度对话：并不是指自己发帖子炒作？

姜宗福：不是。

深度对话：对您有些了解的人也在网上发表一些言论，说把你的工作检讨看成是一个诸葛亮的《出师表》，觉得您要博取名利，并奉劝你低调一点，否则会成为一个官场的牺牲品。一般走这个官场，它都是强调要谨严慎行，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你比较高调的，算是真心实意的声音。但是别人认为太高调了，给你带来麻烦。

姜宗福：其实人最可贵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你首先要知道你能够走多远，我很清楚。可能在仕途这个上面不会走太远，要走得很远，是需要很多的条件，要很多助推的条件，我什么都没有。所以说我清楚，我为什么要写这个检讨这个帖子，实际上说出来，大家只要能够细心地去读，就会品味出一个什么东西呢，有一种没有完成的理想。希望后面的人接着完成，有很多的遗憾。我到临湘是雄心勃勃的，想干一番大事业，梦想在几年之内把它建成目前旅游景区。但是现实不是那么乐观的。

深度对话：为什么呢？

姜宗福：受财政的制约，受观念的制约，你提出来的想法太大胆了，人家接受不了。因为过去临湘这个地方，首先我在第一次视察工作会的时候提旅游的时候，别人笑啊，临湘有什么旅游，他不觉得临湘有什么东西值得搞旅游，他天天生活在这，他不觉得能搞旅游。所以是方方面面的制约，我的理想只实现了10%。那么后面我走了以后，我的想法还能不能实现，所以就发这个帖子实际上是给别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工作过，提出了这样一个思路。我们是不是觉得这个思路很好，让它始终干下去。如果细细地去品，会知道是这一层意思。

谈自己

认可“官员公民”这个称号

深度对话：对于官员的生活，一般人是觉得比较神秘的。您可以介绍一下平常的日常生活，比如说平时有什么爱好，经常会去一些什么地方。您会回家吃饭吗？

姜宗福：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在食堂吃饭。

深度对话：在单位的食堂？

姜宗福：在机关食堂吃饭。一般很少一个人。

深度对话：你平时应酬多吗？

姜宗福：应酬基本上就是这边来了客人，陪去吃个饭。晚上很少跟别人去洗脚啊，干什么。最多就是很紧张的时候，找几个临湘的年青的，文学界的小青年，他们就是一帮学校的普通老师，但是文章写得很好的，有共同的人喝茶，聊天。文友，一帮文友聊天。

深度对话：您也别介意我用这种思维来揣测。我是用一种公众的一些看法来问您。您是副市长，虽然说我们说市长、书记和大家都是平等的，但是您是副市长的话，也还是一个官员。我们很少见一个副市长跟学校里的老师，跟一些文学爱好者打成一片地聊天。

姜宗福：我们经常在一起，整个临湘，很多人都知道，一般找我，都打那个座机就可以了。

深度对话：找你容易？一般到市领导这个级别的官员，老百姓很少见到的。

姜宗福：领导，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像我爱文学，跟文学在一起的话，那你首先要把自己的生活忘掉，你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然后人家很崇拜你，在一起聊天。这是一种情结。

深度对话：有人把您称为“官员公民”。您认可这样的称号吗？

姜宗福：我认可。其实官员也是公民啊!

深度对话：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们来谈论这个问题，不一定你要专门研究这个的专家，或者说你是主管这个的，你才谈这个。其实你说的话实际上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发言，这样一个角色，官员公民之间是不是这样理解？

姜宗福：是。

深度对话：官员式公民。

姜宗福：对。实际上我写房地产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我没管房地产，我就不能说这个事情。。你作为一个公民的话，我看到这个现象，我就要表达出来。

深度对话：您发帖的时候，当时没想过把自己看成公民，那种感觉？

姜宗福：我发帖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公民啊！

深度对话：现在的年轻人，我们这些80后都说买房比较困难，有一个电视剧叫《蜗居》，温家宝总理说他也知道蜗居的滋味。您有体会吗？您怎么看待这个？

姜宗福：我刚结婚的时候房子是35个平方。那个是公房。就是单位上的房子，我爱人在消防公司，部队办的一个公司，就住部队的房子，35平方。

深度对话：花了多少钱？

姜宗福：没花钱。还是计划经济年代。

深度对话：就是比较小？

姜宗福：很小。

深度对话：但是没花钱。

姜宗福：那个产权也不属于你啊。

深度对话：你呢？

姜宗福：我一直不想负债嘛，买了房子要还贷款。当时有一个机会，有一个单位造房子，科技局，老婆让我买，当时我跟那个局长关系很好，我当时不想买，我说这个房子不想买，一买要欠很多债，还到什么时候？太累了。我老婆就劝我，你先买，到时候再卖掉，赚钱也可以啊。我想想也有道理。因为首先要付首付，不用全买。我也觉得有道理，一咬牙，因为那个时候家里还是有个十多万块钱，首付交了。交了以后，二期就要钱了，就贷款，贷了15万块钱，贷了20年，压力小一点，每个月付900块钱。结果房子买回来以后，老婆又跟我说，这个房子买回来了卖了可惜了，我们咬咬牙住下算了。没办法，房子买回来了，再卖出去了，以后买的话，要付更多的钱。找父母借点钱，然后就装修一下，搬进去了。到现在还在还贷款，20还清。

深度对话：你自己单位建房吗？

姜宗福：几次建房我没有跟上。我在君山公园的时候没建房，等我一走，他建房，没赶上。到园林局，人家房子早就建好了。反正，我每次都没赶上。

深度对话：所以您就目前就是这个……

姜宗福：我是买的商品房。所以，我没有享受国家福利的。

深度对话：您曾经就文章里面分析国家房地产的阶段，讲到福利分房，站在一个官员角度，您说的又是大实话，但是您的同僚，其他的官员会不会不太愿意你把这些情况说出来，他们觉得有些反感？因为这个毕竟是一个比普通老百姓好一些的待遇。

姜宗福：我想他们肯定不高兴的。也不可能有人跟我说不高兴，他不可能跟我表达不高兴，但是内心肯定还是不高兴的。

深度对话：你曾经倡议过湖南省委省政府成立一个科学决策的网上智囊团，然后你在网上又发贴，申请去灾区，以及在华南虎事件的时候，这在当地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事情，官方比较在意的一个事情，您也对这个事情发过言。您担心不担心，这些会给自己惹麻烦？

姜宗福：没有想过。

深度对话：是不是因为你是挂职的官员，不会在这里长久地任职？

姜宗福：那也不是，我这个人是一直比较独立的，不大在意人家怎么说我。

深度对话：有这方面的因素吗？就是你在这儿挂职就比较敢说话？

姜宗福：其实反而因为你在挂职，也不能说了，挂职就是作客一样，你做好你的客人就行了，你不越位，你走的时候，人家说这个人不错啊，干得好啊，就行了。

深度对话：你觉得自己上网，您怎么定义您做官员去上网这个角色呢？

姜宗福：我觉得上网确确实实是一个很好的平台，第一个它会了解，摄取自己需要的知识，比方我做研究，过去没有网络很麻烦。你要买好多好多书去查。第二，这个网络确确实实是一个搜集民意、民情的很好平台。你不要看这些网友在网上骂，但是有些东西骂的是对，确确实实是一种情绪。所以我觉得如果说每个官员都能重视这个舆情，不断调整自己，修整政策，对和谐社会是有好处的。和谐社会你连老百姓想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和谐。

深度对话：你觉得如果要是其他的官员里面，因为您也是从不会上网到上网，如果其他的发言人也像您这样比较积极地去用这种网络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姜宗福：我觉得这是最起码，如果说作为一个现代的官员来说，你不会上网，你不会用网络的话，我觉得他不合格。

深度对话：我知道您早年也做过记者，后来到行政，当时您也文章介绍说，您一年稿费差不多五十万块钱，后来因为您也是写了之后得到器重，然后挂职做市长助理。刚才您跟我说，您把自己还是定位成一个学者。毕竟在你的社会身份里面，你是一个官员，您从文到现在从政的角色，您个人的这种改变，有多大的改变？

姜宗福：我发现我的个性没有改变，只是身份改变了。

深度对话：但是很多人他可能之前说话也是比较直率的，后来从政之后就改变了。

姜宗福：那个我改不了。

深度对话：你觉得你为什么改不了？

姜宗福：骨子里面是这样的改不掉，实际上我跟你讲，很多人都劝我要改，我自己也劝我要改。你知道一个读书的人，很多道理人家都懂，为什么我就不懂呢。在这个官场中，有它的潜规则，有它的游戏规则，你就要低调，不然的话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都知道，但是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