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梦象的权衡(心理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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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高峰,女主人公林黛玉以其悲剧的命运,震憾读者的心灵。作者曹雪芹是把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以激活人类沉睡的自我主权意志特性。让我们打开世界名著《红楼梦》,翻到第八十二回《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欣赏曹雪芹是怎样通过描绘林黛玉的梦象,来提示其悲剧命运必然性的。

林黛玉和衣睡下后,做了下面的梦:

不知不觉,只见小丫头走来说道:“外面雨村老爷请姑娘。”黛玉道:“我虽跟他读过书,却不比男学生,要见作什么?况且他和舅舅往来,从未提起,我也不便见的。”因叫小丫头:“回复‘身上有病不能出来’,与我请安道谢就是了。”小丫头道:“只怕要与姑娘道喜,南京还有人来接。”说着,又见凤姐邢夫人、王夫人、宝钗等都来笑道:“我们一来道喜,二来送行。”黛玉慌道:“你们说什么话?”凤姐道:“你还装什么呆。你难道不知道林姑爷升了湖北的粮道,娶了一位继母,十分合心合意。如今想着你撂在这里,不成事体,因托了贾雨村作媒,将你许了你继母的什么亲戚,还说是续弦,所以着人到这里接你回去。大约一到家就要过去的,都是你继母作主。怕的是道儿上没有照应,还叫你琏二哥哥送去。”说得黛玉一身冷汗。黛玉又恍惚父亲果在那里做官的样子,心上急着硬说道:“没有的事,都是凤姐姐混闹。”只见邢夫人向王夫人使个眼色儿,“他还不信呢,咱走罢。”黛玉含着泪道:“二位舅母坐坐去。”众人不言语,都冷笑而去。黛玉此时心中干急,又说不出来,哽哽咽咽。恍惚又是和贾母在一处似的,心中想到:“此事惟求老太太,或还可救。”于是两腿跪下去,抱着贾母的腰说道:“老太太救我!我南边是死也不去的!况且有了继母,又不是我的亲娘。我是情愿跟着老太太一块儿的。”但见老太太呆着脸儿笑道:“这个不干我事。”黛玉哭道:“老太太,这是什么事呢。”老太太道:“续弦也好,倒多一副妆奁。”黛玉哭道:“我若在老太太跟前,决不使这里分外的闲钱,只求老太太救我。”贾母道:“不中用了。做了女人,终是要出嫁的,你孩子家,不知道,在此地终非了局。”黛玉道:“我在这里情愿做个奴婢过活,自做自吃,也是愿意。只求老太太作主。”老太太总不言语。黛玉抱着贾母的腰哭道:“老太太,你向来最是慈悲的,又是疼我的,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不要说我是你的外孙女儿,是隔了一层了,我的娘是你的亲生女儿,看我娘分上,也该护庇些。”说着,撞在怀里痛哭,听见贾母道:“鸳鸯,你来送姑娘出去歇歇。我倒被他闹乏了。”黛玉情知不是路了,求去无用,不如寻个自尽,站起来就走。深痛自己没有亲娘,便是外祖母与舅母姊妹们,平时何等待的好,可见都是假的。又一想:“今日怎么独不见宝玉?或见一面,看他还有法儿?”便见宝玉站在面前,笑嘻嘻地说:“妹妹大喜呀。”黛玉听了这一句话,越发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宝玉紧紧拉住说:“好,宝玉,我今日才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宝玉道:“我怎么无情无义?你既有了人家儿咱们各自干各自的了。”黛玉越听越气,越没了主意,只得拉着宝玉哭道:“好哥哥,你叫我跟了谁去?”宝玉道:“你要不去,就在这里住着。你原是许了我的,所以你才到我们这里来。我待你是怎么样的,你也想想。”黛玉恍惚又象果曾许过宝玉的,内心忽又转悲作喜,问宝玉道:“我是死活打定主意的了。你到底叫我去不去?”宝玉道:“我说叫你住下,你不信我的话,你就瞧瞧我的心。”说着就拿一把小刀子往胸口上一划,只见鲜血直流。黛玉吓得魂飞魄散,忙用手捂着宝玉的心窝,哭道:“你怎么做出这个事来,你先杀了我罢!”宝玉道:“不怕,我拿我的心给你瞧。”还把手在划开的地方乱抓。黛玉又颤又哭,又怕人撞破,抱住宝玉痛哭。宝玉道:“不好了,我的心没有了,活不得了。”说着,眼睛往上一翻,咕咚就倒了。黛玉拚命放声大哭。

《红楼梦》,“红楼梦”,不仔细研读《红楼梦》中的梦境,就不能自称读过《红楼梦》。《红楼梦》有多处写到梦境。如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第一一四回: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第一一六回:得通灵幻境悟仙缘送慈柩故乡全孝道;第一二0回: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我之所以选择黛玉之梦诠释,就在于作者所写此梦“艺术的真实性”。其他梦幻,作者或为情节的勾连杜撰,或为规避文字狱而放烟幕弹。

黛玉的整个梦象,是她听说要与心上人宝玉即将分离时,到处向人求情,均没有结果的经过,是她绝望心理的反映。一个寄人篱下,被剥夺了自我主权意志特性的柔弱女子,在社会权力、家庭权力和道德权力的压抑下,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

谁能决定黛玉的命运?“此事惟求老太太,或还可救。”虽在梦中,黛玉的“自我权衡智能判断”是没错的,因为梦中的自我知道,老太太就是贾府的“女皇帝”,求他人是没有用的。为了达到目的,黛玉的自我权衡智能为自我权力行为设计了梯进式方案。

一求老太太:“我南边是死也不去的!况且有了继母,又不是我的亲娘。我是情愿跟着老太太一块儿的。”黛玉认为,平日里,老太太最是爱护我,我的要求她应该满足。孰料老太太却推得一干二净,“这个不干我事。”

二求老太太:“我若在老太太跟前,决不使这里分外的闲钱,只求老太太救我。”黛玉试图从经济角度说服老太太,老太太却说“在此地终非了局”,再次使她的请求落空。

三求老太太:“我在这里情愿做个奴婢过活,自做自吃,也是愿意。只求老太太作主。”降格以求,老太太总该答应了吧,结果老太太不开口。

四求老太太:“你向来最是慈悲的,又是疼我的,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不要说我是你的外孙女儿,是隔了一层了,我的娘是你的亲生女儿,看我娘分上,也该护庇些。”说着,撞在怀里痛哭。黛玉四求老太太,一哄,二责,三论情,四哭闹,把女人维权的四件利器全用上,也未能达到目的。一个寄人篱下,丧失了自主自由的人,在困境之际,“求去无用,不如寻个自尽”。这是黛玉梦中的自我权衡直觉,是对封建主义否定人类自我主权意志特性的控诉。

曹雪芹以生花妙笔,通过展示林黛玉的梦象悲剧,向人类提出了一个重大问题:当自我主权意志遭到否决时,我们向谁求助才能更有效呢?这使我们自然联想到《国际歌》的歌词:“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曹雪芹和《国际歌》的作者鲍狄埃一样,都是站在以人为本的立场上,对人类自我主权意志特性的呼唤和激扬。

醒来吧,愚顽昏睡的人类!但愿林黛玉的梦象悲剧,能惊醒和唤回你与生具有的“自我主权意志特性”。




注释:

自我主权意志——权衡主义哲学基本概念之一。

人类是意志动物,人类的“自主意志”是以“自我主权”为基石的,简称之“自主”。人类的“自我主权”与“自我意志”相辅相成,合之则为活人,分之则是行尸走肉。因此,权衡主义哲学认为,“自我主权意志”是人的本质特性。人类的这一共有特性,是公平正义与民主法治的前提。

人类文明步履维艰,是无视人类特性的必然。人类共通的“自我主权意志”特性,要求“自我”在自信、自主、自立、自尊、自强的同时,理应承担更多的社会与家庭责任。

人类的“自我主权意志”特性并非抽象之物,他由“自我权欲机能”、“自我权衡智能”和“自我权力体能”“三维要素”构成。具有“三维一体自我主权意志”特性的动物,才是完美型意义上的人类。

自我主权意志是人的共性,自我主权意志要素差异则形成人的个性。

依据自我权欲机能,人类具有追求幸福快乐的自由;依据自我权衡智能,人类生发出权衡抉择、发明创新、道德自觉、缔结契约、依法言行的权利;依据自我权力体能,人类有了自强自立与追求理想的资本。

天赋人类“三维一体”的“自我主权意志”特性。否定人类的特性,人类就会沦落为专制政体的婢奴,人权就会异化为野心家和政客的首饰。

自我主权意志特性,是人类自疗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生理阳痿和意志阳痿的良药。
          作者:孔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