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长津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7:35:29
 第二次战役(长津湖之战为第二次战役的东部战线)不仅是一场被称为决定了朝鲜乃至世界历史进程的战役,更令人感慨的是在风刀雪剑的苦寒高原上,参战的双方无论是志愿军的九兵团还是美军的陆战1师,在惨烈的战斗中都表现出令人难以想象的超凡英勇与顽强。   在几乎是绝望的不利态势下,美军陆战1师苦战突围,将陆战队顽强坚韧之传统发挥到极致,而在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后勤补给下,缺衣少食冻饿交加的志愿军九兵团官兵,完全依靠意志和精神在与钢铁、烈火以及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搏杀,彼此都以自己堪称军人典范的行为赢得了对手的尊重!
  而正是九兵团官兵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奋战,不仅赢得了同为军人的对手尊重,更为中国赢得了世界的尊重!
  
  
  万里赴戎机
  
  江南的金秋,正是蟹肥稻香的时节,在一片浓郁醉人的收获气氲中,刚刚经历了血火拼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即原来的第三野战军,第三野战军番号已于1950年8月撤消,其所属野战军全部归华东军区指挥)第九兵团所部正在无锡、苏州、上海等地进行休整,秣马厉兵积极准备渡海攻击台湾——在中央军委的计划中,这支精锐的虎贲之师是攻台的最理想部队。但是当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后,攻台计划被暂时搁置,九兵团也就自然解除了攻台任务,一边警备苏南、上海,一边继续整训。
  
  九兵团时任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副司令员陶勇,参谋长覃健,政治部主任谢有法,副参谋长王彬,下辖三个军,第20军、第26军和第27军。
  
  第20军,前身是由坚持三年闽东游击战争红军游击队改编而成的新四军第1师和第6师,是粟裕的起家老部队,解放战争中整编为华野第一纵队,以擅长野战尤其是纵深穿插著称。
  
  第26军,前身是由抗战时期鲁中军区部队整编而成的华野第八纵队,在华野部队中素以攻坚见长。
  
  第27军,前身是抗战时期胶东军区部队整编而成的华野第九纵队,是华野首屈一指的头等主力,在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等重大战役中,屡建奇功。
  
  早在1950年8月,随着朝鲜战局的发展,中央军委就已决定将集结地域相对比较集中的华东军区九兵团北调山东,作为东北边防军的二线部队,以便随时根据战局发展的需要入朝参战。
  
  9月初,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奉召进京受领任务,陈毅一回到上海就于9月7日紧急召开了九兵团军以上干部会议,传达中央军委最新指示:解除攻台整训任务,部队立即集中,随时待命开赴山东兖州开始进行以入朝参战为目的训练整补,并要求部队在思想上、物质上做好入朝参战的准备。
  
  华东军区随即拟订了九兵团北调山东计划,同时考虑到即将入朝参战,为了更好适应出国作战需要,将第30军88师、89师和第32军94师分别调入九兵团所属三个军,使各军均下辖四个师,并将在苏南、上海等地招收的数百名青年学生和在四川起义的原国民党军第十六兵团董宋珩部约1.5万人分别补入九兵团各军,基本达到了每师一万人,每军五万人的标准,全兵团共十二个师约16万人。
  
  华东军区拟订的九兵团北调山东计划是采取分批开进方式,于10月底前全部到达山东,11月中旬开始进行入朝作战整训。毛泽东在华东军区上报的北调计划上批示:“九兵团全部可以统于十月底开到济徐线(济南至徐州),十一月中旬开始整训。”(《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一册,498页)
  
  九兵团于9月20日正式下达北上命令:从10月1日起,按照第27军、第20军、兵团部和第26军的顺序,依次北上,进入津浦路山东段地区,各部具体集结地点是27军位于泰安,20军位于兖州,兵团部位于曲阜,26军位于滕县。
  
  10月中旬,九兵团各部经铁路输送分别到达指定位置,随即开始进行形势任务教育与以美军为假想敌的战术训练。10月29日,在山东曲阜召开的团以上干部入朝作战动员大会上,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到会亲自做了动员报告。——就在九兵团开始北上山东之时,朝鲜战局发生了巨大变化:9月15日美军在仁川登陆,9月28日攻占汉城,韩军与美军分别于10月1日与7日越过三八线北进,10月17日攻占平壤。中国首批参战的志愿军部队则于10月19日秘密入朝,10月25日开始发起第一次战役。
  
  11月5日第一次战役结束后,美国已明确知道中国已出兵朝鲜,但是在综合各方面的情报与分析判断后,特别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国务院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分别提交的关于中国介入朝鲜战争的专题报告基础上,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认为中国参战可能会对战争进程产生令人担忧的影响,但是此种担忧并不足以改变其占领全朝鲜的既定方针,所以决定不改变联合国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陆军五星上将的使命,并允许他在军事上“相机行事”。根据这一决策,刚刚赢得仁川登陆辉煌胜利的麦克阿瑟骄横地判断,入朝的中国军队总兵力不过三、四万人,在战略上不过是象征性的,战术使用上也仅仅是保护丰满水电站等有限目的,因此决定发起“总攻势”,以美第8集团军在西,第10军在东,发动钳形攻势,向鸭绿江全线推进,一举消灭在朝鲜境内的全部志愿军和人民军,争取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
  
  此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高达55.3万人,其中地面部队42.3万人,位于朝鲜北部第一线的就有约35万人,而志愿军首批入朝部队仅步兵6个军18个师,炮兵3个师又1个团,共约23万人,人数上处于1:1.6的劣势,装备与火力上的距离就更为悬殊,迫切需要二线部队迅速跟进,因此九兵团入朝参战的时间表也就骤然提前了!
  下面就将朝鲜战场东部战线的发展与九兵团入朝时间表对照列出:
  
  10月20日,韩军第1军团占领五老里和洪原(为志愿军预定防御地域)。同日,根据麦克阿瑟任命其参谋长兼美第10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Edward Mallory Almond)陆军少将为东线总指挥,统一指挥美第10军和韩军第1军团作战的命令,阿尔蒙德在元山开设联合国军东线总指挥部,令已经到达战区的韩军第1军团以首都师沿东海岸向图门江方向推进,以第3师经咸兴、五老里向长津湖推进。此时从仁川、釜山海运元山的美第10军由于受到朝鲜人民军在元山海域布设的水雷阻碍,尚停留在元山港外海面还未能够登陆,阿尔蒙德便命令陆战1师在元山港外海域等待水雷清除后登陆,美第7步兵师则改往利原登陆。
  
  同一天,志愿军第42军由辑安(今集安)进入朝鲜。
  
  10月22日,志愿军总部令42军迅速赶赴东线,在长津湖及其以南德实里、旧津里一线建立防线,阻击东线之敌。此时,东线战事已非常紧急,韩军第1军团先头部队已逼近长津湖地区的门户——黄草岭和赴战岭,而朝鲜人民军在该地区只有两个步兵连和少量坦克及炮兵。为此42军集中所有车辆紧急运送两个营抢占黄草岭和赴战岭。
  
  10月25日,美陆战1师开始在元山登陆,阿尔蒙德令该师在元山、兴南留一个团掩护后方,主力接替韩军第3师向长津湖推进,随后长驱北上会同西线部队夹击江界(朝鲜政府临时首都);韩军第3师待陆战1师到达后沿东海岸向图门江推进;美第7师在利原登陆后则经丰山向鸭绿江推进。
  当天拂晓,刚刚到达黄草岭的志愿军42军124师370团即与韩军先头部队第3师26团交火,并成功阻止了韩军推进。
  
  10月27日,志愿军42军及配属的炮兵第8师45团全部到达黄草岭和赴战岭地区,并迅速展开防御部署。
  
  当日韩军第3师在完成部署调整(发现志愿军主力后开始进行)后猛攻黄草岭和赴战岭地区,志愿军于当晚放弃草芳岭、577.8高地,撤至黄草岭以南二线阵地。
  
  ——中央军委电令九兵团之27军从11月1日起以三天时间车运辽宁辑安,集结待命。
  
  10月28日至29日,韩军第3师在黄草岭和赴战岭地区继续猛攻,攻占赴战岭,并向西迂回黄草岭侧后。
  
  10月29日晚,志愿军42军发起反击,击溃韩军第3师之26团和23团,于次日凌晨收复草芳岭和赴战岭。
  
  ——九兵团在山东曲阜召开团以上干部入朝作战动员大会,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到会并做了动员报告。
   
  11月1日,陆战1师开始向长津湖推进,其先头陆战7团进抵水洞。
  
  ——九兵团前卫27军自山东泰安、大汶口登车,向东北辑安开进。
  
  11月2日,美陆战7团向烟台峰、松茸洞一线猛攻,与志愿军42军124师展开激战,经反复争夺124师于黄昏放弃烟台峰、松茸洞。当晚124师投入四个营对当面美军实施多路反击,370团1营曾一度突入美军陆战7团在水洞的核心阵地。担负纵深迂回的370团3营袭占水洞以南400.1高地,随即遭到美军围攻,苦战至3日晚才突出重围。
  
  11月3日,志愿军124师在烟台峰、松茸洞一线与美陆战7团激战竟日。
  
  ——27军到达吉林通化地区接到中央军委紧急命令,改变前往辑安的原定方案,取近路直接从安东入朝。此时27军先头师79师已到达辑安附近,只好一边命令79师南返,一边改变后续部队行军路线直接开往安东。入朝前,所有人员和单位必须将帽徽、胸章等一切具有人民解放军标记的物品留在国内,印信与文件一律上缴,部队正式编入志愿军作战序列,军、师、团番号不变。
  
  ——中央军委命九兵团另外两个军20军、26军立即开赴东北梅河口集结,进行短期整训后准备入朝。
  
  11月4日,鉴于志愿军42军124师已在黄草岭地区连续作战九昼夜,伤亡较大且补给不济,九兵团已在开进途中,志愿军总部令其撤至草芳岭一线作机动防御,节节抗击。
  美军乘志愿军124师调整部署之际,以坦克、机械化部队组成快速突击部队,在飞机掩护下沿公路急进,于当日黄昏到达草芳岭以北真兴里、三巨里,割裂124师防线。124师投入预备队全力反击,42军也急调126师378团驰援,终于当日深夜恢复原防线。
  
  ——27军军部及80师、81师到达安东,即于当晚渡过鸭绿江。
  
  ——九兵团兵团部、20军、26军从山东登车,开赴东北。
  
  11月5日,麦克阿瑟下令远东空军对朝鲜境内的朝鲜人民军和志愿军投入所有力量实施为期两周的集中轰炸,并特别命令远东空军出动所辖全部90架B—29轰炸机轰炸鸭绿江上的所有国际桥梁,以切断中朝之间交通,阻止志愿军后续部队及补给物资的运输。
  
  ——27军军部及80师、81师于凌晨分别进至西上里、南市洞、枇岘,79师也折返到达安东。鉴于英军第27旅南撤,而东线之敌仍在继续北进,对西线侧翼威胁甚大,因此志愿军总部又令27军已入朝部队撤回安东,准备改从临江入朝,投入东线战场。
  11月6日,鉴于西线反击已胜利结束,九兵团也已渡过鸭绿江,志愿军总部电令42军撤离黄草岭阵地,节节抗击,诱敌北至长津湖,为九兵团围歼该敌创造条件。
  
  东线美第10军继续北进,陆战1师向古土里攻击前进,韩军首都师进占东海岸之吉州、明川。
  
  ——九兵团接中央军委急令,改变在东北进行短期整训再入朝的原定计划,火速从辑安、临江直接入朝。因此九兵团除27军已奉前令改道安东,来不及转向外,便改令20军为前卫,立即入朝,并在沈阳设立临时指挥部,指挥部队改道入朝。同时派出得力人员急赴鸭绿江边,协同组织部队入朝。
  
  当天20军刚到沈阳车站,奉中央军委命令前来检查部队入朝准备的东北军区副司令贺晋年见到20军官兵身着华东地区的棉衣,头戴无帽耳的布质大檐帽,脚穿胶底单鞋,大为震惊,立即找到正在指挥部队运输的20军副军长廖政国,要求紧急停车两小时以便从东北军区部队中调集厚棉衣和棉帽,但是军情十万火急,20军的58、59和89师基本都没有停车而直接开往朝鲜江界,只有军直属部队和后卫的60师在短暂的停车间隙里得到为数寥寥的厚棉衣和棉帽。
  
  11月7日,42军奉命撤离黄草岭阵地,主力撤至柳潭里,仅留378团在古土里以北继续阻击。
  
  ——九兵团先头部队20军前卫59师乘火车抵达朝鲜江界,而第二梯队58师因为辑安鸭绿江铁路桥朝鲜一侧已被美军飞机炸断只得步行徒涉过鸭绿江,20军入朝后先乘火车沿满浦铁路南下,到达武坪里后改为步行,从山间小道开赴达预定集结地区。
  
  ——27军已入朝部队折返回到安东。
  
  11月8日,遵照麦克阿瑟的命令,远东空军及远东海军所属舰载航空兵倾巢出动,集中轰炸鸭绿江上的国际桥梁以及鸭绿江至清川江之间公路、铁路,鸭绿江沿江新义州、朔州、楚山、满浦、惠山等地的六座桥梁更是此次轰炸的重点目标。——在对鸭绿江大桥的轰炸中,美军为避免飞机进入中国领空,特意要求飞行员必须采取与大桥成直角的航线接近目标,这样一来飞行员就必须要将航线始终保持在弯弯曲曲的鸭绿江主航道南侧,再加上沿岸的防空火力,使轰炸行动在最初几天代价大效果小,至11月底付出较大代价才只炸断了四座桥梁。为了减少飞机损失提高轰炸效果,轰炸机部队的下级军官和飞行员都心照不宣地改变了轰炸航线,沿着与大桥平行(通常是南北方向)的航线一直向北飞,在飞抵大桥朝鲜一侧时投弹,然后急转向南返航。这样就势必有飞机侵入了中国领空,这也正是中国抗议美军飞机侵犯领空的原因。至12月,鸭绿江上所有公路铁路桥梁全被炸毁。不过此时,冬季已经来临,鸭绿江封冻,志愿军可从冰冻的江面上轻易过江。
  
  11月10日,美陆战1师越过黄草岭进占古土里。
  
  11月11日,20军全部进入朝鲜。
  
  11月12日,27军到达临江,和20军一样几乎没作停留便跨过鸭绿江,在梨树洞一带地区短暂休整后乘火车经江界到达东门巨里,再徒步开赴预定集结地域。而九兵团的另一个军26军则因运力不足,暂留厚昌、江口地区作为兵团预备队。
  
  11月15日,美陆战1师占领下碣隅里。
  
  ——20军到达南兴洞为中心的集结地域,开始进行战前准备。并以59师176团和89师267团接替42军在长津湖地区防务。
  
  11月17日,志愿军42军完成掩护九兵团展开任务,向20军移交完防务后于当晚开始西移,至20日到达旧仓地区转入休整。
  
  ——27军(欠94师)到达越上庄为中心的集结地域,开始进行战前准备。
  就这样,由于朝鲜战局的急剧变化,九兵团入朝参战计划从最早的先从山东开赴东北整训一段时期到1951年开春后再入朝参战,到“11月1日起车运吉林梅河口地区进行战前整训,前线如有战略上急需则可调用,如无此种急需则不轻易调用。”(毛泽东10月27日致彭德怀电),后是“第27军11月1日从泰安直开辑安,直接开赴前线,其余两个军接着开赴通化辑安地区休整待命,以备必要时使用。”(毛泽东10月29日致彭德怀电),再到“九兵团全部开赴前线,11月1日先开一个军,其余两个军接着开动,不要间断。”(毛泽东10月31日致宋时轮、陶勇电),最后到“宋兵团立即入朝,江界长津方向应确定由宋兵团全力担任,以诱敌深入迅疾各个歼敌为方针。尔后该兵团归你处(指志愿军总部)直接指挥,我们不遥制。九兵团之一个军应直开江界并速去长津。”(毛泽东11月5日致彭德怀邓华并宋时轮陶勇电)。
  
  如此四次变更,一次比一次紧急。结果使九兵团在原计划开赴东北准备整训途中,未作任何停留便提前直接入朝参战。最直接的恶果就是使九兵团参战准备极不充分,原来入朝参战所需冬季装备和物资已集中到预定整训地区沈阳、梅河口一带,由于部队直接开赴朝鲜,未做停歇,根本来不及转运物资,致使九兵团穿着华东地区的冬装就仓促进入了高寒地区的朝鲜,再加上九兵团长期在华东地区作战,既缺乏在朝鲜北部这样的高寒地区作战经验,又缺乏高寒地区防寒防冻的生活经验,同时对战区的气候、地形了解不足,使九兵团遭受了不应有的巨大损失。
  
  在沈阳车站,熟悉朝鲜高寒气候的贺晋年一句警告:“你们这样入朝,别说打仗了,冻都把你们冻死了!”成为了残酷的现实!
  
  五十年后,再回首看九兵团仓促入朝,表面上看是为了应付联合国军在东线的迅速发展,保障西线侧翼安全。而实际上朝鲜北部由于狼林山脉所隔,形成天然的东西两部分(交通阻绝,大兵团更难以逾越),险恶的地形是双方都无法利用的,根本不存在东线威胁西线侧翼的情况(在整个朝鲜战争中双方都从未有过大兵团穿越狼林山脉的事例)。那么九兵团紧急入朝的目的究竟何在呢?——真正的答案就是:抓住东线联合国军势单力孤且分兵冒进之机,集中精锐的九兵团予以突然打击!
  
  毛泽东10月31日致宋时轮、陶勇电报中就明确赋予九兵团“以寻机各个歼灭南朝鲜首都师、第3师、美军第7师及陆战1师等四个师为目标”。逐个歼灭东线联合国军四个师,这么宏大的战役决心很显然还是建立在解放战争中大歼灭战的经验上(第一次战役特定的遭遇战性质也使志愿军对美军战斗力产生了错误而又致命的低估)。这样的决策,从战略上讲是毫无必要,因为东线只是次要方向,只要集中力量击退西线美第8集团军,那么东线美第10军就必然后撤。从战术上讲也是违反了解放军一贯集中优势兵力的作战原则,将入朝的两个兵团分散在两个战线。从后勤上讲仓促入朝未及换装更是使原本就相当薄弱的后勤补给增加了战地补给的负担。因此,有些战史学家认为如果采取只以27军由辑安入朝接替(或加强)42军在东线的力量,而以九兵团主力20军、26军加入西线战场,集中十三兵团与九兵团主力,可以在西线取得更大的战果。这样一来可以使九兵团在入朝前获得换装补给的时间,二来也能避免在中途变更计划而出现的种种不利状况(如九兵团中途接到直接入朝命令时,27军已开往安东不及调转,只得以后卫20军改前卫,结果改道至梅河口因铁道线路坡度大,列车必须拆散行车序列重新编组,导致20军入朝时建制被打乱)。
  
  换言之,九兵团如此紧急入朝并无绝对之必要,其目的就是想抓住战机在东线打个大歼灭战,实际战争发展却证明不仅未实现歼灭东线联合国军四个师的伟大计划(实际连一个陆战1师都没能歼灭),反而给部队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西线战火酣
  
  朝鲜北部由于纵贯南北的狼林山脉阻隔,被分割成了天然的东、西两部分,在联合国军的总攻势计划中便根据自然地形决定兵分两路,从东西两翼实施钳形夹击。西线为主要攻击方向,联合国军投入美第8集团军的3个军(军团)11个师(旅)又1个团,共约24万人,一线兵力约13万人。具体部署为左翼美第1军,向新义州、朔州推进;中路美第9军,向碧潼、楚山攻击;右翼韩第2军团,进攻熙川、江界。
  
  11月6日,联合国军在东西两线同时开始试探性进攻,志愿军按照预定部署节节抗击,示弱纵敌,诱敌深入。战至17日,志愿军更是开始大步后撤,并故意抛弃部分装备和物资,就地释放战俘,制造败退假象。联合国军据此做出了错误判断,开始放胆北进。东线美军第7步兵师师长戴维·巴尔(David Barr,中文名为巴大维)陆军少将曾在解放战争期间担任驻华美军顾问团团长,自认比较了解中国军队,更是督率所部向北急进,其先头第17团于21日进抵鸭绿江边的惠山,距离中国仅一江之隔,这是朝鲜战争中美国军队第一次到达鸭绿江边。阿尔蒙德专程赶到惠山褒奖,并与巴尔以及第7师副师长亨利·霍兹(Hennry I. Hodes)准将、第7师炮兵指挥官荷马·奇佛(Homer Kiefer)准将等军官在惠山的鸭绿江边以江对岸中国为背景合影留念。麦克阿瑟欣喜若狂地致电阿尔蒙德:“致以最衷心的祝贺!转告戴维·巴尔,第7师中了头彩!”17团的士兵们则效仿当年盟军在莱茵河边的举动,解开裤子向鸭绿江撒尿。
  在一般资料中均称这也是美国军队在朝鲜中惟一一次到达鸭绿江边,笔者以前也引用这一说法,后发现美军资料中还有一支部队也曾到达过鸭绿江边,那是由美军第7步兵师第32团3营派出接应17团的由一名排长,22岁彪悍的爱尔兰后裔,罗伯特·金斯顿(Robert C. Kingston)少尉所指挥的金斯顿特遣队,这个特遣队除了金斯顿的步兵排外还有后来陆续赶来支援他的32团重迫击炮排、坦克排、运输队、炮兵营分遣队、陆空联络组、炮兵前进观测组和第32团3营I连,总兵力达300多人,这些单位不少军官军衔都比金斯顿高(其中有一名少校和三名上尉)却无一人愿意承担指挥责任,所以仍由金斯顿统一指挥,故称金斯顿特遣队。11月27日下午金斯顿特遣队到达鸭绿江边的新坡。次日上午就根据第10军的总撤退命令而撤回,在鸭绿江边逗留时间还不到24小时,但毕竟是到达鸭绿江的第二支美国部队。另外在11月26日,西线的韩军第6师第7团侦搜排也曾到达鸭绿江边的秋山镇。
  也就在美第17团到达惠山的同一天,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举行联合会议,分析研究了朝鲜战局后决定同意麦克阿瑟发动总攻势,占领全朝鲜的计划。——而就是在这天,联合国军完成了总攻势的一切准备,第8集团军也到达了攻击开始线,全线开始向北突击。
  
  志愿军依旧且战且退,示弱诱敌,第8集团军丝毫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危机,继续向北冒进,其攻击正面从80公里逐渐扩展到了200公里,各师之间均出现了明显的空隙,与东线第10军的巨大空隙也在进一步扩大,整个集团军呈现出师团分散、侧翼裸露的不利态势,几乎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腩!
  
  11月25日,志愿军的反击开始了,第38军、第42军向第8集团军右翼德川、宁远的韩军第7、第8师发起突然攻击,战至26日,歼灭韩军第7、第8师大部,在第8集团军右翼打开了战役突破缺口,为下一步实施侧后迂回正面突击创造了有利条件。
  
  战局发展到如此地步,第8集团军仍未判明志愿军企图,认为志愿军的反击只不过是以局部反击来改善目前不利的防御态势,依然决定在稳定战线之后继续北进,但是第8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Walton H. Walker)陆军中将还是担心志愿军会利用德川宁远地区的缺口实施迂回,因此迅速调整部署以堵塞这一缺口。
  
  但是志愿军怎么会给联合国军以调整部署的时间,迅即开始了以侧后迂回与正面突击相结合的全线反击!38军113师14小时行军72.5公里(注:原来笔者此处有“这一速度甚至超过了1991年海湾战争中美军第18空降军在大量直升机支援下平均每小时5公里的推进速度!”之句,但有人认为以一个轻装师在没有与敌人遭遇情况下强行军一天的速度平均值跟一个重装军在四天里大正面运动并与敌交战,其间还建立了一个大型补给品囤积基地以及未扣除四天宿营时间的速度平均值比较并不恰当,笔者以为有理,故在修改时予以删除,但113师推进之快也可见一斑)于28日晨7时许先敌抢占三所里,切断美第9军撤回顺川的退路。接着38军主力陆续到达顺川公路沿线,靠拢113师,彻底封闭美第9军退路,形成了对美第9军的三面合围之势,正面志愿军各部随即开始全面猛攻。虽然担负更深远迂回的42军未能达成预定任务,但是美第8集团军终于意识到了巨大危机,立即开始全线后撤,志愿军乘其后撤混乱之机,大举出击,重点对清川江畔东起军隅里,南到龙源里、三所里,西起新安州地区的美军实施围歼,被围的美军第2师向南突围无望,且部队在志愿军各部突击下建制混乱,为摆脱被全歼的命运,遂放弃重装备轻装转向西南的安州突围,至12月1日才狼狈不堪地退入安州,随即又在志愿军的巨大压力下,再度南撤肃川。——美第2师在清川江地区的作战中减员高达5000人,重装备损失殆尽,单兵装备损失也超过了40%。
  
  在志愿军的迅猛突击下,第8集团军于12月1日开始向三八线以南实施总退却,其主力从清川江一线后撤至肃川、顺川一线才站住脚,重新组织防线。总攻势被彻底粉碎,韩第7师、第8师、美第2师和土耳其旅均遭到毁灭性打击,美骑兵第1师和第25师也遭到不小损失。12月2日,西线志愿军停止追击,西线作战才告结束。
  
     西线战事正酣,而东线却异常奇怪地一片平静。
  
  东线联合国军的主角自然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师(简称陆战1师,下同)莫属,说起海军陆战队,在美国的武装力量中地位非常特殊,作为海军的重要组成部分,接受海军部的行政领导,但却不是海军部的下属单位,而是与海军作战部同级,海军陆战队司令与海军作战部长一样,和平时期直接向海军部长负责,除非海军部长下达特别指示,才接受海军作战部长以海军部长名义下达的命令,在战时只接受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达的命令。陆战队平时执行海军的规章制度和条令,而在战时与陆军协同作战时却执行陆军的规章制度和条令,同时又具有自己完整的行政指挥体系。陆战队由于主要担负两栖登陆作战使命,众所周知登陆作战是背水之战,作战之危险艰巨要求陆战队必须具备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强悍的战斗作风,而陆战队通过平日的严酷训练也确实培养出了超过一般美军部队的战斗作风与意志,这一特点在太平洋战争的历次岛屿争夺战中都有表现。
  
  二战结束后,海军陆战队也进行了缩编,朝鲜战争爆发时,美国海军陆战队全部总兵力仅7.42万人,作战部队还不到4万人,地面战斗人员加在一起还达不到战时一个标准陆战师的编制人数。朝鲜战争爆发后经过总统授权,海军陆战队紧急征召了1800名军官和3.16万名士兵,再加上从其他地区抽调的人员(整个大西洋地区只剩下三个陆战营!)才勉强于9月拼凑出了陆战1师。
  
  陆战1师最早的前身是组建于1775年的海军陆战队第1连,是陆战队中历史最为悠久的部队。该师所属的第1陆战团成立于1846年,是海军陆战队中成立的第一个团级战斗部队,曾参加过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以及美国历次的海外战争:19世纪80年代入侵墨西哥、1898年美西战争、1906年侵略古巴、1914年入侵墨西哥和1915年入侵海地等。陆战第1师的其余两个团第5陆战团和第7陆战团分别成立于1914年和1917年,其中第5陆战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因战功显赫而获得法国政府嘉奖。1941年2月,就是以第1、第5、第7陆战团为基础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勒热那基地组建了陆战第1师,该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太平洋战场上表现尤其出色,1942年的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中,陆战1师因其辉煌战绩与顽强斗志在美军中第一个荣获以总统名义颁发的“优异部队”奖,并因此在师徽上永远留下了“GUADALCANAL”(瓜达尔卡纳尔)的字样。随后又先后参加新不列颠岛、帛硫群岛和冲绳岛登陆作战,成为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王牌之师。特别要说明的是,朝鲜战争中,陆战1师的兵员包括战争爆发后征召的预备役全部都是志愿兵,与主要由征募兵员组成的美军其他部队在士气与作战技能上均有很大不同。
  
  说来陆战1师与中国也是颇有渊源的,1900年攻入北京的八国联军中的美军就是该师部队;1945年二战结束后在北平、天津、青岛等地登陆的也是该师;1946年“安平事件”和强奸北大女学生的“沈崇事件”,也是该师所为。此番又在朝鲜狭路相逢,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朝鲜战争爆发后,陆战1师的第一批参战部队是由陆战5团为骨干组成的陆战暂编第1旅,8月2日在釜山登陆,作为第8集团军的预备队,充当了消防队的重任,四处奔忙“灭火”,为洛东江防线的稳定立下汗马功劳。
  
  当陆战1团和7团于9月才全部到达朝鲜后,陆战1师便作为麦克阿瑟手中最可器重的王牌,担当起仁川登陆急先锋的重任,赢得了最先在仁川登陆的荣耀。
  
  此时,陆战1师下辖陆战第1、5、7团、第11炮兵团以及坦克营和工兵营等支援部队,总兵力约2.5万人。陆战团通常与一个榴弹炮营、一个坦克连和一个战斗工兵连组成团级战斗群,作为独立遂行战斗任务的基本战术单位。陆战团以下单位为三三制,团属建制火力单位包括一个装备12门107毫米(美军称为4.2英寸)重迫击炮的炮兵连、一个装备5辆坦克和6门75毫米战防炮的反坦克炮兵连。全师(含炮兵团)重武器主要有约85辆坦克、18门155毫米榴弹炮、54门105毫米榴弹炮、36门107毫米迫击炮、36门81毫米迫击炮、36门75毫米战防炮和81门60毫米迫击炮。此外还能随时得到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空中支援。单兵轻武器也很先进,普通士兵装备M1步枪,班排长配备卡宾枪。单兵被服装具也是相当完善,士兵均配发羊毛内衣、毛衣、毛裤、带帽防寒服、防雨登山服以及鸭绒睡袋,外衣是以特殊的防寒防雨材料为面料,战斗靴里为适应高寒地区还特意配有多层毛毡垫,而师侦察连还配有最新颖的试用品防弹背心,其肩部和上胸有尼龙衬垫,下胸、腹部和背部则是粘附着松脂的玻璃纤维甲片。后勤保障方面,战地伙食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丰盛——11月23日是西方传统的感恩节,当天陆战1师每个士兵的晚餐菜谱是:烤火鸡(注:就像端午的粽子与清明的青团,火鸡是感恩节的标志食品)、炸薯条、牛肉馅饼、沙拉、水果蛋糕,还有一份鸡尾酒(军官则是香槟酒)!即使是在平常日子里,美军也确实真正贯彻了拿破仑“军队靠胃打仗”这句名言,其战地伙食也是非常丰富,主要就是在二战中著名的C战斗口粮,也就是美军通常所说的C类口粮,是随身携带的可以不经加热即可使用的野战(快餐)食品,通常被制成净重227g的罐头以便携带,有几十种不同的菜肴配方。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以肉类(包括肉食、蔬菜等搭配)为主的M (即Meat)系列罐头和以饼干(包括糖果和咖啡、可可粉或柠檬粉等速溶饮料)为主的B(即Biscuit)系列罐头。每个士兵每天可以领取3个M罐头和3个B罐头,可以完全保障一个人在大运动量情况下的热量补充。此外,C口粮还配有口香糖、巧克力、火柴、香烟、餐巾纸等附属物品。(真正是以人为本!)据笔者曾采访过的志愿军老战士回忆,在战场上能吃上缴获美军的C口粮,简直就不亚于饕餮大餐!志愿军在长津湖还曾缴获过美军的野战餐车,餐车的后厢一层层全部是铝制的抽屉,拉开抽屉,是一个个的灶眼,每层抽屉的空间正好可以放下美军士兵的军用饭盒,只要将军用饭盒放上灶眼再关上抽屉就可以对饭盒进行加热,几分钟之后,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这让只能啃上冻土豆的志愿军士兵大为羡慕!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志愿军九兵团,不仅大口径火炮全部留在东北(据说是为了换装苏式火炮,也有说是因为道路限制运输困难),师配属支援火炮最大口径只有75毫米野炮,而且弹药全部都靠人力或畜力驮运(每门82毫米迫击炮为40发,60毫米迫击炮为90发),子弹也是每人自行携带,平均每支步枪为80发,轻机枪600发,重机枪2000发。粮食就更为困难,从过鸭绿江后就只发过4天的干粮,其后日子里全部就靠就地筹措,在人烟稀少的长津湖地区,能获得的粮食可想而知,因此很多部队粮食供应下降到正常数量的一半甚至更低!——严重缺粮的情况下,又是在人烟稀少的山区“就地筹措”势必会有违犯军纪的情况,美军陆战1师士兵战后回忆录中就曾有长津湖地区平民向美军哭诉粮食和屋子被夺,后来美军飞机便开始轰炸民居(之前极少轰炸),不仅造成志愿军的伤亡,还进一步加剧志愿军就地筹措补给的困难。
  
  11月15日麦克阿瑟决定东线美第10军一部向西,切断志愿军在满浦地区的主补给线,策应西线第8集团军的攻势,因此阿尔蒙德令陆战1师沿长津湖西岸大胆北进,迅速向江界、满浦地区推进。但是陆战1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Oliver Prince Smith)少将认为按照这一命令行动危险极大,因为从后方基地兴南港到长津湖地区之间100多公里路途上只有一条地形情况非常复杂的简易公路,那是由泥土和砂石混合铺设的狭窄小路,曲折穿行在山区之间,只能勉强算得上公路。特别是山区的近80公里路段,道路狭窄到只能容许一辆汽车通行,而且又是在山腰,一边紧挨着突兀的山石,一边就是陡峭的深渊!所有部队和补给品都得从这条道路上通过,这样整个行军队形将会拖得很长,加上为了保障这条生命线的畅通,还必须在几个要点上部署守备兵力,势必造成兵力分散,一旦遭到分割包围,极易被各个击破,从军事上看这样的部署简直是愚蠢至极。所以立即提出了不同看法,却遭到阿尔蒙德的拒绝,虽说阿尔蒙德本人也并不十分赞同这一计划,但他是麦克阿瑟的亲信,实在无法对下属显露出公开的反对(何况史密斯还不是陆军而是海军陆战队的)。而且阿尔蒙德也和麦克阿瑟一样对战局充满乐观,认为已经是稳操胜券!他甚至在史密斯提出打算在下碣隅里修建机场以便及时撤出伤员运送补给时,竟然脱口而出“怎么会有伤亡?!”陆战1师作战处处长阿尔法·鲍泽(Alpha L. Bowser Jr)上校看了地图后也对本师即将承担的任务感到不寒而栗,他认为在高寒地区的冬季在这样的山区采取这样的行动,成功的希望完全是建立在侥幸基础上。史密斯当天就向海军陆战队司令凯兹上将写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战场情况和自己十分担忧的原因,他在信中写到:“……我们是第10军的左翼,而我们的左翼却没有任何保护,我们的左翼至少八十英里内没有任何友军的存在……我十分担忧在冬季向山地中的部队提供补给的能力。雪融化再冻结会令山路更加难以通行,冬季进行空投不足以提供两个团的补给,由于气候和部队的分散以及海拔的高度,即使乘直升机视察部队也很困难……第10军的参谋们是在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拟订计划,我们是在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执行任务。兵力不断分散,这使他们处境危险……”史密斯希望能通过凯兹与麦克阿瑟协商,对任务进行修正,但在仁川登陆之后麦克阿瑟的威望达到如日中天的颠峰,所以协调的结果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陆战1师只好遵令行动,开始向北推进,不过由于史密斯心存担忧,虽然志愿军的阻滞力度并不大,但陆战1师还是行动谨慎,部队推进非常缓慢,日平均推进速度不超过2公里!而志愿军42军于11月7日放弃黄草岭,除了留下一个团在古土里以北依托有利地形节节阻击外,主力逐渐向柳潭里以北转移。17日,九兵团到达后接替了42军在长津湖和柳潭里以南地区的防务。
  
  11月23日,美第10军制订了总攻势作战计划:陆战1师担负主攻任务,首先攻占柳潭里以西约90公里的武坪里(从那里到鸭绿江边的道路条件比较好),然后向江界继续挺进。第7步兵师作为助攻,在陆战1师东侧展开,沿长津湖东岸向柳潭里推进。第3步兵师则负责掩护西翼,并保护后方地区。该计划于24日晚获得麦克阿瑟的批准,第10军随即于25日正式下达作战命令,要求各部于27日发起攻击。
  
  根据这一命令,陆战1师随即下达了向武坪里攻击的命令,但是史密斯师长特意要求将真兴里地区划入陆战师的作战区域,并在真兴里与古土里之间部署守备部队,以确保师的后方补给线,这一决定再次显示了史密斯师长对后方补给线安全的深深担忧,此举就是靠自己部队来保卫后方补给线,才能使史密斯感到稍许心安。而他在前一阶段北进中,始终对补给线投入了极大关注:在10日攻占古土里后不仅立即下令工兵修建与真兴里之间道路,使M—26潘兴坦克能够通行,还修建了可供轻型飞机起降的小型机场;19日又将配备5辆大型推土机的工兵连派往下碣隅里修筑小型机场;23日在下碣隅里开设补给分站,储存大量补给物资(其中粮食和燃料各8日份、弹药1.3个基数)——这些注重后方补给的措施在以后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11月24日,陆战1师命令陆战7团攻占并控制柳潭里,然后位于新兴里、内洞峙地区的陆战5团西进,超越陆战7团向西直取武坪里,陆战1团则在下碣隅里、古土里和真兴里担任守备,掩护补给线。至此陆战1师在长津湖地区全部展开,并完成了总攻准备。
  
  长津湖,位于朝鲜东北部赴战岭山脉与狼林山脉之间,是朝鲜东北部最大的湖泊,由发源于黄草岭地区的长津江在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之间所形成的湖泊。在长津湖以东约30公里,是由长津江最大支流赴战江所形成的赴战湖,两大湖泊及其附近地区就被统称为长津湖地区。两湖周围丛山林立,平均海拔约1300米,几乎全是崇山峻岭连绵不断的崎岖山区,山上林木繁盛,山间道路狭窄,偶有几处村落也是人烟寥落。长津湖地区从10月下旬开始进入冬季,至11月下旬日平均气温已经下降到零下27度,风雪交加的严寒气候,山高路窄的复杂地形,战场环境是异常险恶,可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基本生存都不容易。——西伯利亚寒流从11月14日起影响朝鲜北部,致使长津湖地区从14日夜间起气温就从零度以上急剧下到零下二、三十度!
  
  志愿军九兵团入朝后即按照预定部署,向长津湖地区开进。在行军途中,部队严格执行隐蔽要求,夜行晓宿,严密伪装,两个军约十万人悄然进入战区,联合国军虽然每天都派出飞机对该地区进行空中侦察,却丝毫没有发现九兵团的行动踪迹。——战后,联合国军将九兵团这一隐蔽开进称为“奇迹”!在了解到志愿军某师竟然创造了连续18天在崎岖山地平均日行军30公里的速度,而且是在几乎没有补给、严格进行隐蔽伪装的情况下!美国著名军事评论家约瑟夫·格登(Joseph Gouldon)满怀敬意地评价到:“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共军队强行军的能力都是非凡出众的!”但是由于入朝仓促,战前准备极不充分,入朝之后又由于美军的大规模轰炸(美军从11月初开始为了配合即将开始的总攻势,对朝鲜北部进行了大规模空袭),后勤补给极其困难,粮食、被服、弹药等物资无法运到部队手里,而长津湖地区人烟稀少,根本无法就地解决食宿,部队只好在雪地露营,加上粮食被服均严重不足,出现了大量因冻饿而产生的减员。九兵团战役反击准备因此无法按时完成,只好要求将原定11月25日的反击时间推迟两天,这也就是志愿军西线25日开始反击而东线依旧平静如初的原因。
  
  11月26日,陆战1师开始按计划调整部署,陆战5团第2营由于第7师32团第1营接替了在下碣隅里以北地区的防务而得已抽身前往柳潭里参加即将开始的作战。
  
  当天,陆战1师其他部队情况是:陆战7团第2营在下碣隅里等待陆战1团第3营前来换防以便能赶赴柳潭里,陆战1团第3营(欠G连)正在前往下碣隅里途中,陆战1团第2营在古土里,陆战1团第1营在真兴里。
  
  这天,由于志愿军主力尚未到达,所以陆战1师各部的调动几乎没有遭到抵抗,非常顺利。师长史密斯也乘直升机赶到柳潭里,听取战局报告并在直升机上仔细观察了攻击道路的地形。当天,陆战7团在柳潭里附近地区的小规模战斗中俘虏了3名志愿军士兵,这3人供称是属于20军60师的,还称他们所在的部队计划将投入四个师同时攻击柳潭里、下碣隅里、古土里。美军根据自己部队的惯例认为普通士兵根本不可能了解军级单位的作战计划,丝毫没有引起重视。
  
  11月27日,长津湖地区普降大雪,气温下降到零下30度,九兵团20军四个师(第58、59、69和89师)和27军的三个师(第79、80和81师)共约八万人,以惊人的毅力克服缺衣少食的困难,悄然进入攻击位置。27军第94师和26军也开始从厚昌地区向长津湖开进。
  
  27日,在长津湖地区,从北到南美军部署情况如下:
  
  内洞峙: 陆军第7师32团第1营、31团重迫击炮连;
  
  新兴里:陆军第7师31团第3营、第57野战炮兵营A连B连及第15防空炮营D连;
  
  后浦:陆军第7师31团团部和坦克连(22辆坦克);
  
  后浦与泗水里之间:(1)31团卫生连当晚到达后浦继续向北;   (2)第57炮兵营支援连当晚在后浦与泗水里之间宿营,28日到达后浦;
  
  泗水里:陆战1师第1工程营A连;
  
  柳潭里:陆战5团、陆战7团(欠2营营部、F连及机炮连)、陆战炮兵第11团第1营、第4营和第3营G连I连;
  
  德洞山口西北无名高地:陆战7团1营C连(欠1个排);
  
  
  德洞山口:陆战7团第2营F连;
  
  下碣隅里:陆战1团第3营(欠G连)、陆战7团2营营部及机炮连、陆战炮兵第11团第2营D连和3营H连、陆战1师第1工兵营D连、第10军第10工兵营D连以及一些排级零散支援单位;
  
  古土里:陆战1团团部及第2营、陆战炮兵第11团第2营E连、陆军第7师31团B连、陆军第185工兵营以及一些零散单位;
  
  真兴里:陆战1团第1营;
  
  麻田洞:陆战1师师属坦克营(辖四个坦克连,约70辆坦克)。
  
  陆战1师师部还在兴南,但是师司令部连和各部门的主要人员都已在赶往下碣隅里途中。这样,在长津湖地区,美军共有步兵四个团、炮兵一个团又一个营、坦克一个营又一个连,总兵力近三万人。
  
  此外,陆战1师的师侦察连、陆战1团3营G连和英军海军陆战队第41分遣队正向长津湖地区前进中。
  
  陆军第7师31团2营(欠E连)在咸兴。
  
  当天早晨8时25分,陆战7团第3营向柳潭里至武坪里公路两侧山地攻击前进,在克服了轻微抵抗后便顺利占领柳潭里以西的1426高地和1403高地。随后陆战5团第2营超越陆战7团第3营继续向西,但在第一目标1271高地遭到了志愿军第20军的顽强防御,几次攻击均未奏效,最后在陆战7团3营的支援下,才艰难地夺取了1271高地(其实20军如果不作顽强抵抗,既可减少伤亡又可使陆战1师更为分散,更有利于下一步的作战)。同时,陆战7团向西南和北面派出了配有迫击炮的战斗侦察小分队,都遭遇了志愿军大部队,经过激烈战斗才得已撤回柳潭里。中午过后,美军就接连发现志愿军侦察人员抵近柳潭里进行侦察,毫无疑问,夜幕降临后,志愿军一定将会发起其擅长的夜袭,所以从下午15时开始,美军就停止了进攻,构筑工事,准备迎接天黑后的战斗。——而不是像有些资料上所称,美军是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遭到的攻击。
  
  11月27日黄昏,夜幕在漫天飞雪中刚刚降临,九兵团就按照预定部署开始了攻击:20军59师攻击柳潭里以南的德洞山口,切断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之间联系,并从南面攻击柳潭里;58师从东南西三面攻击下碣隅里;60师从古土里以北出击,切断古土里与下碣隅里道路,从北面攻击古土里;89师以一个团协同59师攻击柳潭里之敌,主力两个团在柳潭里以西展开,作为预备队(战斗开始后89师改为警戒社仓里之敌)。
  
  27军79师从北面攻击柳潭里;80师和81师一个团攻击新兴里;81师主力两个团则在赴战湖地区展开,对该地区的美军第7师31团一部进行警戒,并切实掩护军的侧翼。
  
  九兵团的计划是由北向南,首先歼灭最北面柳潭里与新兴里两地的美军,接着再歼灭下碣隅里的美军,最后转移兵力围歼陆战1师敢于北上增援的部队。九兵团这一计划还是建立在解放战争时期的作战经验的基础上,对美军的编制、火力、装备、空中优势、机动能力等缺乏了解,一相情愿地以为凭着六个精锐主力师的绝对优势兵力可以轻松吃掉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美军三个团,岂不知美军的火力、战斗力与国民党军美械部队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血战新兴里
  
  新兴里位于长津湖以东,丰流江从村北汇入长津湖的南侧,村子地势是南高北低,东西狭长,村北地势平坦且有窄轨铁路(但已废弃)和公路,村西滨湖,地形狭窄,不便于大部队展开,村南主峰、1221高地、1239高地三座山峰呈三足鼎立之势,鸟瞰通往后浦、下碣隅里公路。严格说,新兴里算不上是个村落,没有街道也没有明显的区域分界,只是在人烟寥落的长津湖地区,几处独立家屋还算相对比较集中而已。
  在这一地区的美军是第7步兵师所属部队,11月间由于第7师部队分布很广,无法按时集结执行第10军的作战计划,便临时编组了第31团支队(31st Regiment Combat Team,简称31RCT),由长津湖地区位置还相对比较集中的第31团第3营、第31团第2营(缺E连,以1营B连替补)和第32团第1营等部队组成,配属第57野战炮兵营(缺C连,以第15防空炮营D连替补)及31团重迫击炮连和坦克连,统归第31团团长艾伦·麦克莱恩(Alan McLean)上校指挥,担负在长津湖东岸的进攻任务。而此时第31团第1营还远在长津湖以东沿海岸至惠山一带担任警戒,没有进入长津湖地区。
  
  由于气候严寒道路难行,第7师上述部队移动非常缓慢。11月25日下午,只有第32团第1营到达长津湖东岸,在新兴里以南1221高地布防。11月26日夜,麦克莱恩上校率第31团团部到达新兴里以南约6公里的后浦,并在该地开设团指挥部,其他部队都未到达。11月27日上午,第32团第1营营长唐·卡洛斯·费斯(Don Carlos Faith)中校向麦克莱恩上校建议32团1营继续北进,进入内洞峙原来陆战5团3营的阵地,以便在次日继续向北推进。麦克莱恩同意了这一建议,于是32团1营开始北进,于当日下午到达新兴里以北约5公里的内洞峙。费斯率32团1营到达内洞峙后就利用陆战5团3营的阵地布防,从左至右按照A连、C连、B连的顺序占领阵地。——战后美军认为32团1营放弃1221高地进入内洞峙是一大败笔,因为不仅1221高地是该地区最适合防御的地形,而且还使31团支队本来就不雄厚的兵力更为分散,如果32团1营在此与31团支队后续部队会合后再一起北进,可能不至于后来那么被动。
  27日下午第31团第3营和第57野战炮兵营到达新兴里时已近黄昏,便准备宿营过夜,3营I连和K连在村东,L连、营部和机炮连在村中心,57炮兵营A连和B连在村南,营部和防空炮营D连在村西南,宿营地点完全不适合防御作战,而且由于到达时间较晚,奔波多日的士兵们只是草草挖了一些散兵坑就休息了,整个防御非常松懈,为即将爆发的激战埋下了失败的伏笔。团坦克连也在黄昏时分到达后浦,连长罗伯特·德瑞克(Robert E. Drake)上尉没接到新的指示,便决定在后浦过夜。
  
  不久31团卫生连也到达后浦,但连长执意不听德瑞克留在后浦宿营的建议,率卫生连穿过后浦向新兴里前进,后来就在途中遭到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此时麦克莱恩决定将团重迫击炮连移到内洞峙和新兴里之间,并在该处设立一个前进指挥所,以便就近指挥、支援附近的两个营(31团3营和32团1营),团部仍留在后浦。
  
  而该支队所属的第31团第2营(缺E连)此时仍远在后方咸兴,临时转属2营指挥的1营B连则在古土里。
  
  27日子夜12时,志愿军集中80师和81师242团共四个团由27军副军长兼80师师长詹大南统一指挥对新兴里之敌发起了攻击。
  
  238团附240团2营沿着北面的山沟直插新兴里公路桥和新兴里二沟,因该团先头1营走错了路,所以团长阎川野临时改以3营首先投入攻击,3营以班排为单位同时对二沟50多个独立家屋发起攻击,1营赶来后穿过战斗正酣的二沟猛扑新兴里北侧的1100高地和1200高地,然后就势冲入新兴里,240团2营迅速插入新兴里美军阵地纵深,夺取了新兴里公路桥,然后协同3营肃清了在二沟的美军,割裂了新兴里与内洞峙两地美军的联系。
  
  239团主力从丰流里南下经泗水里展开攻击,先后攻占1455和1250高地后,从南面和东南两面冲入新兴里。担负穿插到新兴里以北策应238团渡丰流里江的2营4连肃清1100高地附近美军警戒哨后留下2班坚守1100高地,其余部队一路杀进村里,冲在最前面的指导员庄元东和1班多名战士倒在美军猛烈火力之下,连长李长言迅速改变战术,指挥部队以班为单位隐蔽前进,5班和6班连续消灭了几座家屋里的美军,其中三间家屋均有电话机、报话机,墙上还挂满了作战地图,原来5班和6班打掉的是美军指挥部(这是美军31团3营营部,而不是志愿军战史上所说的31团团部,因为此时31团团部还在后浦)!由于事前不知道这几间家屋是美军营部,因此在突入家屋的两名战士牺牲后就没有再派人冲进去做进一步肃清,只是往屋内投了几枚手榴弹,使屋内身负重伤的美军3营营长威廉·莱利(William R . Reilly)中校等多人得以在天亮后获救。接着5班和6班继续向西前进,拂晓前夕突袭了美军57炮兵营A连火炮放列阵地,干净利索地解决了一些还在睡梦中的炮兵,缴获了4门105毫米榴弹炮。A连余部退到B连阵地,总算顶住了5班6班的突破。就在5班和6班接连取得战果之时,7班和9班夺取了公路桥边的家屋,控制了桥头阵地。至此,4连出色完成了穿插敌纵深的任务,但是4连伤亡已达67人,而且班排建制也已打乱,天亮后美军从三面反扑,4连处境非常危险,因此在请示了2营后撤出新兴里,可惜由于兵力不足,缴获的榴弹炮和大量物资均没有带出。——4连5班和6班打得很是出色,捣毁美军指挥部,袭击美军炮兵阵地,但美中不足的是行动并不彻底,捣毁美军指挥部主要使用手榴弹,却没冲进家屋做进一步肃清,使被手榴弹炸伤的美军第3营营长等多人得以在天亮后获救,而当缴获的榴弹炮无法带回时又没进行破坏,使这些炮后来还能为美军使用。好在美军由于所处地势较低无法进行弹着观测,空地联系也一度断绝,只能使用目视平射,其威力没能得到充分发挥。尽管如此,4连还是在此次战斗中战果最为显著的连队,因此战后获得了27军授予的“新兴里战斗模范连”称号。
  
  美军战史这样记录当晚的战斗:31团3营在午夜前后遭到攻击,因为士兵刚经过几天行军,非常疲惫所以戒备相对比较松懈,防线很快就被渗透,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杀死,I连和K连伤亡惨重防线随即崩溃,幸存者向西逃逸。只有村中心的机炮连利用其重武器较多火力较猛的优势还能守住阵地。共军很快冲到3营营部,营部人员来不及进入附近的工事,只能仓促退进房间抵抗,大多遭到共军投掷的手榴弹杀伤。接着共军又冲向57炮兵营A连的阵地,A连猝不及防,大部放弃阵地退至B连阵地,各处退下来的官兵逐渐聚集到B连阵地,不仅顶住了共军的冲击,重新整顿后还在拂晓时进行了反击。天亮后3营恢复了阵地,57炮兵营A连的105毫米榴弹炮没遭共军破坏还可使用,便和B连重新占领阵地。
  57炮兵营营部连和防空炮营D连也在天亮后收缩防线,重新部署。特别是D连的3辆(原有4辆,在战斗已损毁1辆)M19双联装40毫米高射炮和4辆M16四联装12.5毫米高射机枪车向北、东、南三个方向展开,构成火力网,成为后来熬过第二夜的重要支援火力。
  
  对于首次与中国士兵军队面对面交锋就被打伤的第57炮兵营营长雷·恩布利(Ray O. Embree)中校来说,这个夜晚令他永生难忘,他回忆道:“中国兵人数这样多,如此顽强反复进攻的事我从未见过。他们冒着严寒和陆战队的炮火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们肃然起敬!对这场战斗,我感觉是强烈的,因为我失去了很多战友。我们伤亡惨重。我从未见过像这样的战斗。我曾经在二战中,遇到过德军在阿登的最后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长津湖之战这样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242团则绕过新兴里,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新兴里南面公路,1营和3营先后攻占公路两侧的高峰和1221高地,彻底截断了新兴里到下碣隅里的公路。当晚,美军31团卫生连从后浦前往新兴里,结果遭到242团伏击,除四、五人逃回后浦外,几乎是全军覆没。242团2营则从西南向新兴里攻击,正撞在美军防空炮营D连双联装40毫米自行高射炮阵地前,遭受重大伤亡,据美军回忆,M19自行高射炮车在天刚破晓时曾对从西南公路接近的一队人马进行猛烈射击,将其大部消灭,此时有军官认为是以为是误击友军而下令停止射击,天色大亮后才发现遗留在公路上有约80具志愿军尸体。
  
  这一夜战斗中,志愿军涌现出了一位杰出的战斗英雄孔庆三,孔庆三是80师炮兵团5班班长,当晚战斗中孔庆三所在炮班配属238团3营攻击新兴里二沟,为了摧毁美军在一幢集团家屋里的火力点,孔庆三指挥炮班将九二步兵炮前推实施抵近射击,由于天寒地冻无法迅速构筑发射阵地,他只得就势利用地形将炮左驻锄扎在一块大土包上,但是右驻锄却无处可以利用而翘起,此时战斗情况非常紧急,不容片刻犹豫,孔庆三便将一把铁锹插进右驻锄的手提环,用自己的肩头死死顶住铁锹把,把自己的身体构成火炮的基座,然后大声命令炮手开炮——一声巨响之后,集团家屋被准确摧毁,孔庆三则因巨大的后坐力撞击而死!作为炮班长,他非常清楚火炮后坐力的威力,也非常清楚这样做的结果,但是为了战斗的胜利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生命,战后他被追记特等功,并追授“志愿军一级英雄”称号。
  
  240团3营的任务是攻占内洞峙,内洞峙位于新兴里西北约5公里,地势较高,是新兴里地区的制高点。战斗打响后,据守此地的美军32团1营营长费斯中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配属的韩国士兵由于神经过敏在乱打枪!240团3营连续夺取四个高地后被1318和1216高地美军火力压制,难以继续发展。团长立即将1营投入战斗,这才打破僵局,于凌晨4时许一口气攻占三个高地,至凌晨,240团已占领新兴里东北、正北、西北一线多处高地。在志愿军的攻势中,美军A连首当其冲,A连连长埃德·斯卡利恩(Ed Scullon)上尉在战斗中丧生,副连长吓破了胆躲在地堡内拒绝指挥部队,和A连在一起的航空火力前进管制小组(通常称为陆空联络组,下同)的艾迪沃顿·史坦福(Edward P. Stamford)上尉作为军衔最高的军官立即接过指挥权,虽然他是飞行员出身(陆空联络组的军官都是由老资格的飞行员担任),从没参战过地面作战,但却指挥有度,A连在他指挥下不仅稳住阵脚,并迅速组织反击堵住了缺口。而史坦福陆空联络的本份工作则更为出色,美军飞行员在战后报告中称:“男孩14”(史坦福的无线电呼号)呼叫的空中攻击距离越来越近,最后近到不足50英尺(约15米)!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清楚,空中直接近距支援能与己方地面部队的距离达到50米,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要像史坦福这样达到15米简直不可想象!
  ——这里特别说一下美军的陆空联络组,每个联络组通常是一名军官和三、四名士兵组成,其军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资格飞行员,士兵多是无线电操作和通信人员,直接随地面部队行动,担负着地面部队与近距对地支援攻击飞机之间的协调员角色,当地面部队要求支援飞机对某处目标进行攻击时,陆空联络员就根据目标情况和个人经验设定最佳攻击航线、角度再以无线电指引飞机进行攻击。如果攻击飞机的飞行员发现目标距离己方部队过近或无法确认地面目标时,会要求陆空联络员通知地面部队以某种方式表明位置,这时联络员就会通知地面部队发出和飞行员约定的特定识别信号,如陆空联络板、信号弹、有色烟雾手榴弹等,以表明身份或位置。
  
  27日夜间战斗中,美军31团3营和57炮兵营因为当天下午才刚刚到达新兴里,士兵疲惫不堪,没有进行必要的临战准备,戒备也很松懈,很多人还在睡袋内就被志愿军刺刀刺死,伤亡惨重,因此新兴里大部分阵地都被突破,第3营营部也一度遭袭(并非31团团部);炮兵营更是损失惨重,几乎陷入险境,全靠防空炮连的双联装40毫米高射炮和四联装12.5毫米重机枪的密集火力才勉强击退了志愿军的攻击。
  经过一夜激战,238团攻占了新兴里以北、以东一线高地;239团攻占新兴里以南1455和1100高地,并曾一度攻入新兴里村内;240团夺取了内洞峙东北、正北和西北一线高地;242团攻占新兴里以南的1221高地、高峰和新岱里,完成了对新兴里及内洞峙地区美军的合围。28日天亮时新兴里周围的高地,几乎全被志愿军所控制,美军被压缩在方圆不到2公里的狭小地域,形势岌岌可危。
  
  28日6时许,天才刚亮,美军就开始了凶猛的反扑,而在新兴里的志愿军则根据战前不实的侦察以为只有一个营的美军,判断经过一夜激已将其基本消灭,天亮后各部都迫不及待地开始打扫战场,寻找可以利用的食物和御寒衣物,被打散的美军则乘机集结起来向分散的志愿军开始了反击,美军的反击完全出乎志愿军意料之外,刚刚经过一夜的激战,部队因为战斗伤亡和进展不一因而建制有些混乱,在美军来势汹汹的反击下,首当其冲的239团只得且战且退,美军一举夺回了丰流里江桥,并继续向1100和1200高地冲击,238团1营迅速赶来支援,与239团依托高地的有利地形并肩组织防御,稳住阵脚的志愿军接连击退美军多次冲锋,并乘势组织了反击,将美军逐回丰流里江桥,还缴获了陆空联络板。——志愿军方面认为天亮后虽有多架美军飞机一直在战场上空活动,却没有进行任何对地攻击,是由于志愿军反穿棉衣,白色的里子在雪地里成为最佳的迷彩,而且部队尽量与美军展开近战,加上还使用缴获的陆空联络板迷惑美军飞机,使美军空中优势难以发挥。实际上新兴里美军失去空中支援的原因是因为配属31团3营的陆空联络组成员在27日晚的战斗中全部伤亡,以至无人能与空中取得联系,要是陆空联络小组还在,即使丢失陆空联络板也能通过无线电或有色烟雾手榴弹等其他方法进行空地联络,而且每次地面部队使用陆空联络板、有色烟雾弹等都有所不同,以免被敌人模仿。当29日内洞峙的32团1营撤到新兴里后,配属1营的陆空联络小组(就是史坦福上尉)随1营到达新兴里后,新兴里的空地联络立即恢复,就说明了问题。
  中午时分,美军见反击不成,便调整部署加强防御,志愿军238团抓住美军紧张调动的战机,组织团迫击炮连对调整中的美军进行了急速效力射,给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迫使美军从此以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一早后浦美军出动16辆坦克在30架飞机掩护下向北攻击,企图打通与新兴里的联系,美军猛攻1221高地,守备1221高地的242团早有准备,在高地东南的公路上利用废弃铁路的枕木与美军被击毁的车辆设置了多重路障,当美军坦克在路障前停下时,242团3营轻重火力一起开火,9连8班副班长叶永安率领阚立田和熊自远两名战士冲到公路边,然后匍匐接近路障,点燃了一辆作为路障的坏吉普车,接着乘坦克为火障所阻徘徊不前的时候,猛冲上去投出一排手雷将第一辆坦克炸毁!随后阚立田跳上第二辆坦克,掀开舱盖将手雷扔进去,将其炸毁。叶永安乘着四周爆炸的烟雾,抱着炸药包冲向第三辆坦克,将其履带炸断。就这样,叶永安小组三个人就击毁了三辆坦克,8连其他战士也炸毁了另一辆坦克,四辆坦克的残骸更是将公路堵得严严实实,后续坦克不敢再进,步兵分散在路基边与志愿军对峙到黄昏后美军害怕夜战,只好无奈地撤回后浦,242团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战后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叶永安小组被记集体一等功,叶永安获得“反坦克英雄”称号。——然而美军方面的资料称,后浦的反击部队只有16辆坦克并无步兵伴随(这正是叶永安小组步兵反坦克能够成功的原因)。在公路战斗中只有两辆坦克遭击毁,另外因操作不当翻车和履带故障而丢弃两辆(均不在发生战斗的路段上),战斗中有12人负伤。
  
  后浦美军的此次反击是由第7师副师长亨利·霍兹准将亲自指挥的,他回到后浦后决定赶到下碣隅里与陆战1师联系,以协调行动,当时有人担心到下碣隅里的道路已被志愿军截断,但霍兹不以为然,指派31团作战参谋比瑞·安德森(Berry K. Anderson)中校负责统一指挥后浦部队,自己乘一辆坦克赶到下碣隅里,霍兹与刚到下碣隅里的史密斯求援,但陆战1师此时在下碣隅里的兵力只有两个步兵连和陆战1团第3营的机炮连,以及师部的勤杂人员,连防卫下碣隅里都嫌不足,更别奢谈支援31团支队了。
  
  28日11时30分,阿尔蒙德乘直升机赶到下碣隅里的陆战1师师部视察,他本意是想让陆战1师加快进攻速度,但被史密斯师长执意取消进攻计划的要求弄得意兴阑珊,由于身为陆军将领的阿尔蒙德对海军陆战队没有完全的控制权,所以他只能极不情愿地让史密斯自己看着办。憋了一肚子气的阿尔蒙德接着又飞到新兴里,见到了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和32团1营营长费斯中校,并对两位陆军前线指挥官关于27日夜间的战况汇报嗤之以鼻,阿尔蒙德指责他们被中国军队吓破了胆,“我们要继续进攻,要直捣鸭绿江,不要让几个中国洗衣匠挡住你们!”阿尔蒙德的话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官兵,临走时他把随身携带的三枚银星勋章颁发了出去(费斯、负伤的埃弗雷特·斯莫利中尉和临时叫来一个司务长各一枚),但他前脚离开,费斯中校后脚就把自己刚得到的勋章扔到了积雪中。
  
  午后浦美军又派汉森(Hensen)中尉率领两辆坦克侦察后浦东北山路,寻找可以绕过1221高地的道路,结果在靠近1239高地与1473高地之间的山路上,遭到志愿军阻击,一辆坦克被炸断履带,汉森中尉也在战斗中阵亡,见没有捷径可行,美军只好退回后浦。
  
  此外,第57炮兵营支援连也于28日早上到达后浦,便一同由安德森指挥,至此后浦美军包括31团团部、31团坦克连和57炮兵营支援连,共325人。
  
  第7师见战事已起,便命令第31团2营从咸兴开始向长津湖地区进发,但因缺乏交通工具,到29日早上只推进到五老里以北的麻田洞。
  
  而在新兴里地区的31团支队已被分割成三部分,分别位于新兴里、内洞峙和后浦,麦克莱恩率前进指挥所本想前往新兴里,发现从内洞峙通往新兴里的交通已被截断,只好将前进指挥所移到内洞峙32团1营阵地内。
  
  28日下午,美国空军向新兴里空投补给,但只有少数落入美军阵地,40毫米炮弹全部丢失无一发到手,105毫米炮弹只收到40发。
  28日白天,志愿军主要应付美军的反击,加之没有获得充足的后勤补给,未能对新兴里被围美军发起进攻。18时刚过,夜色甫降,志愿军80师就全力开始了攻击,在攻击开始前80师虽竭尽所能集中全部炮火进行火力急袭,但是由于补给跟不上,炮弹匮乏,炮火急袭只持续了短短五分钟!炮火一停,238团和239团便向新兴里发起了攻击,尽管这两个团已经连续战斗了一天一夜,伤亡减员已达三分之一,但是士气依旧高昂,不顾美军猛烈火力前赴后继勇猛冲击,238团从东南方向进攻,239团从西南方向进攻,至午夜前后,已有多个部队相继突入新兴里村内,与美军展开了巷战。但是志愿军缺乏有效的通信手段和工具,师团之间主要靠有线电话,团以下主要靠人力通信,在炮火连天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根本无法及时有效地上传下达,师团指挥无法及时掌握部队进展,也就无法在最有利的时机、地点投入预备队以扩张战果,形成了各自为战毫无协同的局面,使本来就不强的战斗力进一步被分散削弱,而美军则依托工事充分发扬3辆M19双联装自行40毫米高射炮(1辆已在27日晚的战斗损毁)和4辆M16自行四联装12.7毫米高射机枪等装甲车辆的优势,成功阻滞了志愿军的攻击。——志愿军称美军有坦克助战,实际上新兴里美军没有坦克部队,只有自行高射炮车和自行高射机枪车,这两种装甲车在面对没有反装甲作战手段的志愿军时发挥了巨大作用,特别是自行高射炮车每分钟射速高达240发,且每发炮弹杀伤力相当于一枚手榴弹!给志愿军造成了很大伤亡。
  降服北极熊
  
  28日晚新兴里战斗的同时,240团在师炮兵营六门75毫米山炮掩护下全力攻击内洞峙,1营和3营主攻内洞峙,2营则插入新兴里与内洞峙之间,占领公路桥,切断两地之间的联系。战斗打响后,1营迅速夺取了制高点1249高地,2营勇猛穿插直取公路桥,控制大桥以及附近高地,3营也从公路一侧迂回攻击,美军A连阵地首先被突破,志愿军从突破口冲入村里(严格意义上说,内洞峙也不是村落),战斗随即在村里展开,美军B连和C连凭借机枪和迫击炮火力还在苦苦支撑。凌晨2时,费斯与麦克莱恩商量,认为难以撑过这个晚上,决定在4时30分乘夜色突围到新兴里。费斯下令集中所有还能开动的卡车运送伤员和补给物资,然后拆毁其他不能带走的车辆和装备。由于各连都在激战中,很多单位直到很晚才接到突围命令,所以突围行动延迟到5时许才开始,各部除A连1排外未能撤出外,基本按照预定顺序井然撤出内洞峙。黎明前后这支由约60辆车组成的车队到达31团重迫击炮连阵地(就在内洞峙与新兴里之间),两支部队合兵一处撤向新兴里。在公路桥附近遭到志愿军阻击,费斯亲自率部冲击,天亮后志愿军撤出战斗。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看到公路桥南岸有部队活动,以为是前来增援的31团2营,兴冲冲赶去联络,结果连中数枪伤重而死(也有资料称其失踪,还有战后遣返的美军战俘称其受伤后被志愿军俘虏,最后伤重而死)。9时许,美军清除了公路桥上的路障,车辆从桥上通过,而徒步的步兵则从桥下冰面上分散通过。13时许,3营终于进入新兴里。由于麦克莱恩阵亡,31团3营营长威廉·莱利中校和57炮兵营营长雷·恩布利中校都负了伤,所以在新兴里的美军就由32团1营营长费斯中校统一指挥。
  志愿军方面称在志愿军的猛烈打击下,内洞峙美军丢弃三百余具尸体和4门榴弹炮,夺路而逃,由于240团3营估计不足,只在公路上部署了一个排,力量单薄无力阻止美军的突围,结果美军31团1营500余人得已逃入新兴里(令笔者颇感奇怪的是,美军突围应是从截断两地交通并控制公路桥的2营阵地上通过,怎么所有战史资料均是从3营阵地上突围?),实际美军在内洞峙战斗中阵亡总数不超过100人。
  
  内洞峙美军撤至新兴里对于整个新兴里地区美军而言,不失是个明智之举。因为内洞峙的32团1营由于有原先陆战5团3营的既设阵地可以利用,所以在27日晚的战斗中阵亡还不到100人,尚有相当实力,突围中又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到达新兴里里后便自然接替伤亡惨重的31团3营成为新兴里防御的中坚。
  
  32团1营到达新兴里后,发现这里简直是一片恐怖世界,到处是死伤枕籍的惨烈景象,据1营士兵战后回忆从长津湖岸边到第3营宿营地之间空地上有累累尸体,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整支部队被40毫米高射炮一扫而空!在31团3营阵地内,甚至散兵坑内外到处都是双方尸体,仅在3营营部周围就有70多具志愿军和10多具美军尸体,有的志愿军尸体距离营部还不到25米!31团3营的主要军官非死即伤,L连几乎死伤殆尽,I连和K连也是实力大减,费斯重新部署防线,31团3营的I连和K连余部合在一起防御东面(只占全部防御地域的四分之一),32团1营的B连在东南,A连和C连分别在西南、西北,三个营部、57炮兵营、重迫击炮连居中。
  29日拂晓,詹大南见部队伤亡大进展小,天亮前已无可能解决战斗,便下令各部撤出村内,退回村外阵地,整顿建制准备再战。80师经连日苦战,伤亡及冻饿减员严重,各团为了能继续保持战斗力不得不合并缩编建制,238团缩编为六个步兵连(每连仅约50人),239团缩编为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和一个迫击炮连,240团减员情况稍好于上述两团,故未做缩编。直到这时,詹大南才通过俘虏了解到,新兴里守军是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而不是战前所判断的一个加强营!——九兵团直到此时才真正了解战场态势,鉴于新兴里之敌与其他地区美军距离较远,比较孤立,而且第7师的战斗力也不及陆战1师,因此决定再增派赴战岭地区的81师师部率241团加入到新兴里作战,留下243团仍在赴战岭地区大小汉岱里一线展开防御,阻敌增援并掩护攻击部队侧翼。就这样27军总共集中五个团的兵力由詹大南统一指挥,坚决消灭新兴里之敌!29日晚,27军抓紧时间调整部署,休整补充,只进行了一些连排规模的袭扰。
  
  上午8时,美第7师副师长霍兹准将在后浦美军中拼凑了12辆坦克和约一个步兵连,向1221高地猛攻以打通与新兴里的联系,但是既没有空中支援,也没有炮火支援,坦克又爬不上陡峭的山坡,结果白白付出了2辆坦克和相当的人员伤亡,仍是无功而返。——不过美军战史这天没有坦克损失的记录。
  
  在新兴里,史坦福上尉发现他是惟一能与空中取得联系的陆空联络组,便迅速通过在上空活动的F4U攻击机作为中继,与下碣隅里的空中支援管制中心取得了联系,要求进行紧急空投补给。
  
  15时,美军两架C—119运输机飞临新兴里空投补给,但是大部分补给都落在志愿军阵地上,守军所得寥寥,而且没有守军最为急需的40毫米高射炮弹和医疗品,因为40毫米高射炮弹忙中出乱地被错投到了后浦!后来美军飞来了2架直升机后送了4名重伤员(4人中包括31团3营营长威廉·赖利中校和57炮兵营营长雷·恩布利中校,这对美军的士气打击非常之大,有人称之为“重磅泄气弹”),另外通过1架联络机空投了一批吗啡,这就是新兴里美军所获得的仅有援助。除了补给问题,新兴里美军的通信状况也令人头痛,与后浦31团团部的无线电联系因受地形影响完全无法进行,而与下碣隅里美军则因为分属两个军种,使用的通信频率不同,只能通过昨天随霍兹返回下碣隅里的那辆坦克上的电台或是由史坦福通过飞机中继转达。
  29日晚,第31团支队改归陆战队1师节制,史密斯师长命令费斯中校率部向南突围,但是此时美军能为31团支队提供的除了空中支援之外,再无其他了。而在内洞峙突围时担负断后重任的A连1排余部穿过冰冻的湖面来到新兴里,令费斯高兴不已。
  
  当晚,新兴里地区志愿军正忙于休整与补充,未对新兴里发起攻击。
  
  30日晨,第7师师长巴尔来到下碣隅里与史密斯会商,巴尔和史密斯一致同意在陆战5团和7团回到下碣隅里前,任何解救第31团支队的计划都是不切实际的,第31团支队只能依靠自己突围。协商结束后巴尔乘直升机飞到新兴里,亲自向费斯传达了突围命令。费斯在中国解放战争时,曾在美军驻华军事顾问团里工作,对解放军的战术和特点有相当了解,所以巴尔认为他是有能力独立指挥突围。——不过,与美军战史所载不同,陆战1师的作战命令记录以及费斯手下官兵回忆,史密斯和巴尔都没有下令突围。这一突围是费斯自己在12月1日上午决定的,有关突围命令直到12月1日下午31团支队已经在撤退途中才接到的。
  
  另外考虑到后浦兵力实在太弱,巴尔令其退回下碣隅里。——这一命令日后产生了很大的争议,因为后来31团支队突围时,其残部就是在后浦附近碰上志愿军阻击部队而最终崩溃的,如果当时后浦还有美军部队,只要进行一下接应,31团支队的突围就很可能会成功。当然从另一方面来看,后浦的兵力相当薄弱,说不定随时可能被消灭,任其孤悬在外,也是不智之举。更何况,撤回下碣隅里的31团坦克连在后来的防御作战中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14时10分,阿尔蒙德和巴尔在下碣隅里机场边的简易帐篷里商讨战局,此时阿尔蒙德再也不是两天前对费斯高喊不要害怕几个中国洗衣匠的阿尔蒙德了,他已经被目前的危急形势所深深震惊,他告诉巴尔第10军已准备撤出长津湖地区,即使这样第10军在长津湖部队的命运也是危如累卵,他要求巴尔必须在明天制定出费斯支队的撤退计划和时间表。
  
  史坦福的陆空联络发挥了很大作用,美军攻击机根据他的精确指引不断对新兴里周围志愿军集结地进行攻击,并空投下一些补给和12.7毫米高射机枪子弹,最急需的40毫米炮弹还是一发没有——不少美军士兵战后认为如果能得到40毫米炮弹的话,以充足弹药保障的自行高射炮车开道,突围是很可能成功的。中午过后,史坦福的对空联络电台发生故障,眼看陆空联络又要中断,2名士兵志愿出去寻找原来31团3营陆空联络组的对空电台,这2人冒着横飞的子弹一直走出几百米外,成功地找到电台,然后带了回来才保证了陆空联络畅通。
  30日81师师部及241团到达丰流里,原配属80师的242团归还81师建制。同时,94师也到达长津湖地区。27军立即调整部署,以241团接替239团1250高地防务,从94师抽出281团接替在赴战岭地区的243团部分防务,使243团能全力坚守大小汉岱里地区。在调整部署的同时,各部还进行了政治动员,并补充了一些弹药。
  
  当晚大雪纷飞,气温继续下降,志愿军冻伤人数大为增加,但仍于23时以四个团的兵力发起了猛攻,238团从东南、239团从南、240团从东北、241团从西(241团是接替239团在新兴里西南1250高地后再绕道新兴里西面及西北)同时开始突击,由于获得了一些弹药补充使志愿军此次攻击可以实施近45分钟的炮火准备,战至拂晓238团首先突入新兴里村内,接着其他各部也多处取得突破攻入纵深,与敌展开逐屋争夺。在纵深战斗中,初次与美军交手的241团还不知道美军火力之猛,2营、3营在公路沟附近以密集队形冲击,结果遭到美军猛烈火力拦阻,伤亡较大,七个连完全失去战斗力。由于通信不力,战地总指挥詹大南无法及时有效进行指挥协调,整个战场呈现出混战态势,而美军经连日激战,外援断绝,士气畏缩,在此前的战斗中发挥极大作用的自行高射炮车因为弹药不足只能进行单炮射击,导致火力锐减。美军在志愿军四面猛攻下,渐显不支。詹大南见战场形势有利,果断下令天亮后继续攻击务求全歼该敌!天亮后新兴里上空低云密布,所以美军飞机无法进行空中支援,见无空中威胁,志愿军士气大盛,攻击更为猛烈。直到9时许,才有一架海军的舰载机穿越云层到达新兴里上空,与地面的陆空联络小组取得联系,通报中午天气将会好转,届时将会有空中支援,而费斯中校则通过陆空联络小组请求该机向下碣隅里的陆战1师空中支援管制中心转告31团支队已很难再坚持下去,即将实施突围,请求天气好转后就立即派出最大架次飞机进行支援。
  
  12月1日10时许,费斯召集军官会议,各部都在为弹药即将告罄而叫苦,40毫米高射炮炮弹已经用尽,12.7毫米高射机枪和榴弹炮、迫击炮的弹药也都所剩寥寥,费斯中校于是决定等天气好转空中支援一开始就突围,下令所有车辆装载伤员,不能带走的补给和装备全部破坏,32团1营为前卫,57炮兵营和重迫击炮连打掉所有炮弹,然后破坏火炮,炮兵改成步兵保护车队,31团3营为后卫。
  
  11时天气开始好转,美军飞机陆续飞来提供支援,费斯随即指挥部队开始突围。12时45分,在将所有炮弹倾泻一空后,31团支队以惟一完好的M19自行高射炮车(另三辆均已损毁报废)为前导,尽管该车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另2辆自行高射机枪车编入车队,伤员分乘35辆2吨、3/4吨卡车和吉普车,其他人员全部步行,全力向下碣隅里突围。车队刚离开阵地就遭到志愿军顽强阻击,史坦福赶紧召唤空中支援,攻击机投下凝固汽油弹,将志愿军阵地化为一片火海,由于距离太近,最前面的美军也有10多人被殃及,一度引起混乱。在费斯竭力督促下才借着凝固汽油弹的攻击效果突破志愿军的阵地。——美军突破的正是志愿军241团的阵地,241团3营8连所在阵地首当其冲,打退美军几次冲击后,8连官兵伤亡殆尽,只剩下阎洪全一人,他孤身奋战终于坚持到友军赶到。241团虽奋力阻截,并给予美军以大量杀伤,但未能堵住美军的突围。在新兴里的志愿军238团、239团和240团肃清当面之敌后,纷纷转入向美军突围方向追击截击,公路上到处是混战。240团3营7连2排5班长隋春暖在攻击内洞峙战斗中表现出色,不顾两个脚趾冻伤首先指挥5班迂回攻占制高点,保障了正面攻击的连队主力的安全,当2排遭到敌交叉火力拦截,便主动建议自己率领5班坚守阵地掩护全排转移,并击退美军多次反击,最后当邻近的8连阵地被突破的危急关头,主动率领全班从敌侧翼发起攻击夺回了阵地。此时仍带伤指挥全班追出近十公里,在公路上截住一股美军,隋春暖勇敢地与敌展开近战肉搏,一连毙敌多人,生俘5人。战后隋春暖获得特等功臣称号,并荣获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战士荣誉一级勋章,5班也被授予“新兴里战斗模范班”荣誉称号。——有一股美军企图步行从冰封的长津湖面上绕过志愿军的阻击,结果冰层轰然坍塌,尽数落入湖中冻溺而死。
  由于途中不断遭到攻击,所以车队前进速度极其缓慢,平均每小时仅1.6公里,甚至徒步的步兵都超过了车队。直到15时许才到达新兴里以南约3公里处的一座断桥(这是突围中所遇到的第一处断桥),车队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渡涉过河(是M19将卡车一一牵引过河)。而经过这番折腾,M19和M16装甲车的燃料全部耗完,只得丢弃在路上。
   
  车队过断桥后继续向南,遭到了志愿军242团3营从1221高地射来的密集火力,不少驾驶员伤亡,好在车边的士兵一见驾驶员伤亡就马上跳进驾驶室顶替。不久车队又遇到志愿军在1221高地东面大拐弯处布置的路障,车队一停下来就遭到了志愿军火力射击,很多士兵只好跳到路旁山沟里躲避横飞的子弹。有一队志愿军从东面山头冲向公路,史坦福赶紧召唤空中支援,应召而至的F4U以猛烈的扫射阻止了志愿军的冲锋。费斯拼命激励士兵冲上1221高地,再从背后攻击封锁路障的志愿军阵地,此时整个部队几乎已经失去掌握,只有几个军官各自带领几群士兵毫无协同地冲上1221高地,高地上的志愿军已经撤走,美军遭到最大麻烦不是志愿军的射击,倒是自己飞机的误击。冲上高地后,几乎失去指挥的美军有的就干脆从南面下山,只有300多人在费斯亲自指挥下转向往北,从后面清除路障(费斯亲手处决了一名躲在汽车下面的韩国籍士兵才控制住部队),公路上的美军也在几名军官的督促下奋力攻击,两下夹击总算排除了路障,但费斯在战斗中被手榴弹炸成重伤,不久死在车上。费斯在战斗中表现可谓英勇,多次身先士卒带头冲锋,但是美军认为他赢得了英勇的名声却输掉了胜利,不过以他的表现还是无愧于被追授的国会勋章。——费斯负伤后,已经因为在沿途战斗中军官和士官不断伤亡而逐渐失去控制的部队更是失去了最后的组织,31团支队的最后崩溃由此开始。路障被排除后,美军将一些损毁车辆推下公路,将重伤员塞进其余车里继续前进,此时整个部队已经全然没有前卫后卫,只有一些还能行走的轻伤员屏护着车队。不久车队又遇到了由被伏击的31团卫生连的车辆组成的路障,由于附近没有志愿军所以美军迅速排除路障继续前进。
  19时30分到达1221高地以南第二座炸断的桥,车队只好寻路而逃,绕道向西经废弃铁轨的铁路桥,好在这里没有志愿军,才没受到阻挠。但是好景不长,这支只剩下最后不到20辆车的车队在后浦以北公路上再次被路障所阻,只有载着费斯的第一辆车强行冲过(后来终因燃料耗尽而丢弃在公路上),其余车辆全被截住,而志愿军主力也蜂拥而至,31团支队残部就此彻底崩溃,美军分成数股四散而逃,一路美军在后浦以北地区被242团1营迎头截住,经过一夜激战,至12月2日凌晨被尽数消灭。在整个突围过程中,美军出动20架次飞机进行空中支援,很多美军士兵认为如果没有史坦福的陆空联络,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伤,在31团支队最后溃散后,史坦福捣毁对空电台,几经周折逃过志愿军的搜捕,回到下碣隅里。据回到下碣隅里的美军回忆,当志愿军主力追上31团支队后,只对车队进行了攻击,将车上的一些轻伤员俘虏后便匆匆撤走,而没对周围进行仔细搜寻,使不少零散美军士兵得已沿长津湖边隐蔽南逃,摆脱了志愿军的追击,逃入下碣隅里。——从子夜开始就有突围官兵陆续到达下碣隅里,陆战1师派出向导到防线外迎接,带领他们通过雷区。前半夜多是成群结队,最多的一股达百余人,后半夜则多是零星人员。2日凌晨下碣隅里的陆战1师第1汽车运输营营长奥林·比尔(Olin L. Beall)中校见有些伤员都能自己回到下碣隅里,判断可能还会有人需要帮助,便独自驾驶一辆吉普车开出下碣隅里寻找失散人员,很快就发现很多零散人员,他马上返回下碣隅里组织一支由卡车、吉普车和雪橇组成的小型车队前去接应,比尔的这个接应队两天里一共救回了323人。被比尔中校救出的人里,二等兵埃德·里夫斯这样回忆被搭救时的感慨:“比尔中校,对我来说,你简直就是圣诞老人!”一直到12月5日,都不断有31团支队突围而出的零散官兵陆续到达下碣隅里。
  
  中午下碣隅里的美军31团团部人员听回来的人说可能后面还有一些有组织的部队,赶紧组织一个步兵连在坦克支援下前去接应,却遭到志愿军的顽强阻击,被迫返回。
  
  至此,新兴里内洞峙地区的美军第7步兵师31团3营、32团1营及第57炮兵营(志愿军方面称在新兴里美军为步兵4个营,炮兵1个营),被27军基本歼灭。此战,志愿军称共毙伤美军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以下2807人,俘虏384人,击毁坦克7辆、汽车161辆,缴获坦克11辆、各型汽车199辆、105毫米榴弹炮16门、高射炮7门、57毫米无后坐力炮28门、迫击炮88门、90毫米火箭筒44具、60毫米火箭筒83具、重机枪61挺、轻机枪87挺、各种步枪2227支、手枪70支。可惜缴获的武器装备大都被美军空袭摧毁。
  
  新兴里之战志愿军27军80师和81师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伤亡加上冻饿非战斗减员高达万人,在战斗中暴露了志愿军通信手段装备落后,后勤补给脆弱的弱点,例如在27日晚的战斗中,80师与各团的电话线路全部被炮火打断,导致通信指挥全部中断,战地总指挥詹大南就只能在指挥所里无奈地坐等,完全丧失了对部队的有效指挥!而后勤补给严重匮乏,士兵在冬季的高寒地区得不到粮食被服供应,因此出现大量冻饿减员,使部队战斗力遭到严重削弱。弹药补充也极不充分,尤其是炮弹供应不上,使志愿军在控制了四周高地的情况下,无法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态势实施炮火压制与打击,大大增加了作战的困难。
  
  美军资料显示,在新兴里地区的31团支队共有3288人(其中包括编入美军的韩国人515人),突围到达下碣隅里(包括从后浦撤回的31团团部及坦克连325人)共约1600人,其中1150多名伤患由飞机后送,490名没有受伤的官兵(其中从新兴里突围的计385人)整编成陆军暂编营跟随陆战1师一起从陆上撤退。也就是说,美军在新兴里实际损失(指纯损失,阵亡、失踪和被俘)约1700人,其中被俘约300人,阵亡、失踪约1400人。换言之,其损失兵力折合约为半个团(约占第7师31团完整建制编制人数3781人的45%),与志愿军所称歼灭美军一个建制团(甚至还有资料称为加强团)有一定距离。
  美第7师第31团,由三个步兵营、一个坦克连(编有M4坦克22辆,其中20辆装备76毫米主炮,另2辆则是105毫米主炮)编成,编制员额3781人。组建于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该团曾参加1918年至1920年对苏联的干涉作战而获得“北极熊团”的绰号,所以该团团旗上绘有北极熊的图样。二次大战期间,该师参加过太平洋战场上的阿留申群岛、马绍尔群岛和冲绳岛等战役,是陆军中战斗力较强的团队,最终在朝鲜北部的冰天雪地中遭到了惨败的命运。其团旗被239团3营营部通讯班长张积庆缴获,后收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31团团旗被缴,团长被击毙,全团损失过半,是美军战史上罕见的。这也是朝鲜战争中,志愿军宣称的惟一一次成建制地全歼美军一个团的光辉战例。但是必须看到,新兴里之战歼灭美军31团(确切说应是31团支队),存在很多特定因素,首先该团位置比较孤立,难以得到友邻支援与策应;其次对该团的攻击从11月27日晚发起战斗到12月1日凌晨整整经过五天五夜的激战(其他战斗中如果一两天不能解决战斗,被围美军就会在大量航空火力支援或友邻策应下突围);而且该团所在地区山高路狭,又逢寒冬时节对于机械化部队机动极其不利。在以后的战争中再无这样集中如此之多的有利条件,因此也就再无歼灭美军团级建制部队的战例。
  
  美军总结了31团支队遭受惨重损失的原因是:
  
  1、通信不畅,31团支队始终未能与陆战1师甚至直属上级第7步兵师建立直接有效的通信联系,即使在31团支队内部通信联系也不通畅,后浦和新兴里两地就没有直接通信联系,在内洞峙突围时32团1营就因通信不畅而导致突围行动延误了半个多小时。无线电台由于严寒电池能量消耗快以及山区地形对无线电信号的阻隔影响固然是通信中断的客观原因,但是第7师在此紧急情况下应派出联络官到下碣隅里与陆战1师沟通,尽管巴尔师长30日曾先后到达下碣隅里和新兴里却不知为何没有指派联络官进行此项重要工作。
  
  2、补给断绝,美军虽然在战斗中进行了空投补给,但部队实际收到数量很少,而且在战斗中被证明最具价值的M19自行高射炮车的40毫米炮弹和燃料始终没有获得(通信不畅是主要原因,所以居然出现40毫米炮弹被误投到后浦的错误),在突围行动中惟一的一辆还能开动的M19尽管弹药所剩无几(到了第一座断桥处就完全用完),还是发挥了很大作用,将卡车一一拖过小河,最后因为燃料耗尽而被放弃,如果能得到弹药和燃料,这辆M19完全可能带领车队冲过志愿军的防线,至少可以大大缩短被志愿军火力压制而浪费的时间。
  
  3、指挥不力,首先突围前没要求进行空中侦察,不然完全可以事先掌握突围道路上的路障和桥梁破坏情况,预先做好应对准备,避免临时应对的被动。其次31团支队突围后下碣隅里却没能派出部队进行支援或接应,从最后还有很多士兵能回到下碣隅里和比尔中校的救援来看,出动一支规模并不大的部队就很可能接应出更多的士兵。再有费斯缺乏实战指挥经验,突围计划很不周密,不仅没有备用方案,连中途的阶段性目标(如无法在天黑前到达下碣隅里在哪里建立阵地过夜)都没有确定,部队一旦开始行动,特别是遇到阻力后就陷入了无法掌握的困境。而费斯选择的突围时间也很成问题,上午10时决定突围,12时45分开始突围,要想在天黑前(当地日落时间为17时)走完约20公里,以当时部队状况和战场情形根本是不可能的。部队由于连日苦战,军官和士官伤亡很大,逐渐丧失了对部队的切实掌握,如担任侧卫和后卫的部队,在第一座断桥处就没有控制附近要点进行掩护,使车队遭到很大伤亡。这样部队失去掌握,全靠个人为生存而苦苦支撑,突围计划又不周密,最后失败就不可避免。
  
  12月底当31团余部从兴南登船撤回釜山后,第7步兵师随即开始重建31团的工作,从其他团里抽调一些军官,再加上原31团伤愈归队的官兵,以及从美国本土调来的补充兵员,至1951年2月18日,31团重新回到第7步兵师的序列,重返战场。——1952年10月,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中第一批主攻的美军部队就是31团。
  
  这里也说一下美国陆军第7步兵师,战争爆发时该师是驻在日本的占领军,实际人数只有编制员额的70%,而且由于任务轻松,平时不管是训练还是作风都很稀松。朝鲜战争开始后,第7师虽然距离战区较近却没有马上参战,仍留驻日本。但是在此期间,许多官兵都被调到朝鲜战场补充给其他部队,特别是全师约有1000名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和士官被调走,对整个部队负面影响更甚。而不足的人员就由从美国动员的后备兵员来补充,这些后备兵员几乎完全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只能就地紧急训练一番。尽管如此,还是无法达到编制人数要求,于是就出现了KATUSA(美国陆军韩国兵补充计划),将韩国兵补入美军,最多的时候有8652名韩国兵,几乎占全师兵力三分之一。这些韩国兵都是临时抓夫来的,语言不通,也没有军事训练,实际反而成为作战中的负担。10月后后备兵员多了些,所以KATUSA比较少,但仍有相当比例,约27%,在第31团支队的3000人中约有600人是KATUSA,约占20%,所以该师的战斗力较弱,在实战经验和训练上都远逊于入朝的志愿军部队(其他美军部队也存在这样情况,这也是为何前三次战役志愿军能够取胜的因素之一)。在长津湖的陆战1师和陆军第7师不同之处在于,陆战1师兵员全部是志愿兵,较多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和士官成为部队的骨干,可以维持相当的士气和战斗力。而第7师不但是美军在韩国各师中战斗力最弱的师,而且第31团支队的构成更是由多个单位临时拼凑而成,更缺乏有经验的军官和士官,遭到覆灭的厄运也在情理之中。
  柳潭里环防
  
  11月27日黄昏,夜幕在漫天飞雪中刚刚降临,九兵团就按照预定部署开始了全面攻击:20军59师攻击柳潭里以南的德洞山口,切断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之间联系,并从南面攻击柳潭里;58师从东南西三面攻击下碣隅里;60师从古土里以北出击,切断古土里与下碣隅里道路,并从北面攻击古土里;89师以一个团协同59师攻击柳潭里之敌,主力两个团在柳潭里以西展开,作为预备队。
  
  27军79师从北面攻击柳潭里;80师和81师一个团攻击新兴里;81师主力两个团则在赴战湖地区展开,对该地区的美军第7师31团一部进行警戒,并切实掩护军的侧翼。
  
  与新兴里战斗相比,在东线柳潭里战斗的更为重要,因为长津湖地区四条公路都在这里交汇,是长津湖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柳潭里,位于长津湖以西约10公里,坐落在一个由五座山峰环抱的山间盆地上,这五座山峰按照其与柳潭里的位置关系依次被称为北山、西北山、西南山、南山和东南山,长津湖从北山和东南山之间延伸到柳潭里。而在柳潭里周围,除了这五座山峰外,还有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地,这些山地则以其海拔高度被分别命名为1271、1282、1240、1276高地。——战后史密斯就曾对美军战史学家谈到:“长津湖地区根本就不适合军事行动,就算是成吉思汗也不会想去征服它。”
  
  11月24日,美军陆战1师第7团先头部队第2营进入柳潭里,此时柳潭里村里的居民几乎已经逃亡一空,村里的房屋也大都毁于战火。随后陆战7团主力第1、3营也先后到达柳潭里。
  
  11月25日,美陆军步兵第7师32团第1营到达下碣隅里以北地区,接替了陆战5团沿长津湖东岸攻击前进的任务,陆战5团便根据超越陆战7团从柳潭里向武坪里攻击前进的预定计划,全团开往柳潭里,团部及第2营作为第一梯队于26日到达柳潭里,第1、第3营则作为第二梯队于27日到达。
  
  11月26日,陆战1团3营(欠G连)到达下碣隅里,接替陆战7团2营的防务,7团2营随即于次日向柳潭里前进,不过由于车辆不足,第2营营部、机炮连(美军规范称谓应为火器连“Weapon Company”)和配属该营的第11炮兵团H连未随2营主力开往柳潭里而仍旧留在下碣隅里。2营F连于27日黄昏到达柳潭里以南的德洞山口,随即遵照团长的命令在德洞山口组织防御,以确保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之间的交通线。
  
  至11月27日,美军在柳潭里的部队共有陆战5团三个营、陆战7团两个营又一个连,第11炮兵团的两个营又两个连(第1营、第4营和第3营的两个连),大口径火炮共有18门155毫米榴弹炮、30门105毫米榴弹炮以及各步兵营所属的24门107毫米迫击炮。此外,在柳潭里还有一辆没有乘员的M4A3“谢尔曼”坦克,这辆坦克是因为原计划派4辆M26“潘兴”坦克前来支援步兵进攻,考虑到M26这样重量超过40吨的重型坦克可能无法在长津湖地区简陋道路上通行,才先派了较轻的M4A3先来探路,M4A3顺利到达柳潭里后,其乘员便乘直升机返回下碣隅里准备第二天作为向导带领坦克连前来,这才在柳潭里留下了一辆无人操纵的M4A3。
  27日,美军第1勤务营分遣队到达柳潭里开设了前进补给站,储存了三日份的食品、燃料以及两个基数的轻武器弹药,不过大口径火炮的炮弹却很少。随后,第1勤务营分遣队便将卸空的卡车带上几天来战斗中的伤员返回下碣隅里,而为了能在次日送来更多的补给品,陆战第5、第7团除了留下约四十多辆卡车外,其余编制内的卡车都随第1勤务营分遣队一起返回下碣隅里。就这样,在柳潭里的美军不仅解除了伤员的负担,还因为卡车的数量大大减少反而增加了灵活性(在道路状况非常恶劣的长津湖地区,对道路状况依赖较强的大量轮式汽车反而使部队机动力下降)。
  
  正是从27日起西线联合国军遭到了志愿军的强大反击,全线崩溃的迹象也有所显露。但东线的美第10军依然按照既定计划要求陆战1师发起攻击,因此陆战7团和陆战5团从早上开始就向柳潭里以西攻击前进,但是遭到了志愿军越来越顽强的抗击,经过激战才攻占了1271高地。陆战7团团长霍默·利兹伯格(Homer Litzenberg)上校以职业军人的直觉预感到了不祥的先兆,虽然空中侦察一再表示没有发现任何中国军队运动的迹象,但俘虏的中国士兵供称有两个师的兵力正准备攻击柳潭里。利兹伯格不太相信俘虏的话,中国人隐蔽的本事再大也不能像鼹鼠一样躲在土层下面吧?野外的温度下降到了零下40度,从中国俘虏单薄的衣服上看,穿成这样在雪地上趴上一小会就会被冻死,只要是人都不可能经受住如此的寒冷,中国士兵也是血肉之躯的人啊!不过他还是向西南闲上里和北面长津湖西岸派出了配有81毫米迫击炮的战斗侦察小分队,不出所料在这两方向都遭遇了志愿军大部队,中午过后,柳潭里附近接连发现志愿军侦察兵的低近侦察,利兹伯格意识到志愿军的大规模进攻即将开始,随即开始采取加强柳潭里防御的应急措施,从下午15时起命令部队停止进攻转入防御。利兹伯格将柳潭里地区全部兵力的一大半10个步兵连环绕柳潭里建立起环形防线,在柳潭里东南地区开设炮兵阵地,将第11炮兵团第1、第4营和第3营的两个连共八个炮兵连18门155毫米榴弹炮、30门105毫米榴弹炮合编为炮兵群,由炮兵第1营营长哈威·菲汉(Harvey A. Feehan) 中校统一指挥,上述这些大口径火炮炮口全部指向利兹伯格认为威胁最大的西方和西南方。
  随着夜幕的降临,柳潭里的美军非常清楚,志愿军的攻击就要开始了——在他们的当面,确实是志愿军一支强大的兵力,整整两个主力师(尽管因为冻饿已经产生了一些减员)!第20军的59师和第27军的79师,都是华东野战军的精锐部队,尤其第79师更是华东野战军的头等主力师,该师235团便是赫赫有名的“济南第一团”。这两支英雄的部队还是中国很多战争影视片的原型,《渡江侦察记》、《战上海》讲的就是79师的故事,而《沙家浜》讲述的部队就是59师175团的前身。根据九兵团的部署,擅长穿插的59师迂回到柳潭里以南,切断柳潭里美军南逃的退路,以攻坚见长的79师则同时展开三个团从北向南攻击柳潭里。——从志愿军的这一兵力部署与使用上可以看出,九兵团27日晚全面总攻的重点无疑就是柳潭里,而以两个最精锐的师担负各自最擅长的任务,充分说明了九兵团对柳潭里确实是志在必得!
  
  27日22时,在一阵密集炮火轰击之后,志愿军冒着冬夜刺骨的寒风发起了总攻!很多幸存的陆战队员这辈子都忘不了寒冷冬夜中他们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在轰鸣的枪炮声和火光中,他们第一次看到了犹如海潮般涌来的中国士兵!第一次听到了越来越清晰刺耳的喇叭声!第一次听到了迅速接近阵地的中国士兵单薄的胶底鞋在冰雪大地上发出的那种“沙沙”的声响!第一次听到了中国士兵冲击过程中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声!
  
  毫无疑问,79师对西北山的攻击是整个攻势的重点。美军防御西北山的是陆战7团3营H连,H连在山岭上呈弧形布置兵力,满以为可以凭借有利地形充分发扬火力控制山谷以及通过山谷的公路,但是白天沿公路突进的陆战5团2营转入防御后防线未能与H连衔接,使3营H连孤立在山岭上,难以得到友邻的支援。两个部队之间的空隙是整个防线最致命之处!在H连阵地以南公路以北,是陆战5团2营的E连和F连,公路以南则是陆战5团2营的D连。79师237团1营集中兵力火力向西北山发起猛攻,主攻的1连从美军H连和2营E连、F连之间防御最薄弱的结合部渗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上西北山,一举夺占西北山。美军深知西北山对于整个柳潭里防御的重要意义,陆战5团2营E连立即组织力量反扑!刚攻下西北山的1连没有料到美军反应如此迅速,副连长吕学云还带着突击排继续向南突击,美军E连用曳光弹将阵地前一处草垛点燃,在火光照耀下,1连突击排暴露无疑,迎头受到美军三面火力夹击,伤亡惨重,吕学云只好率领还能战斗的四名战士退守山岭,拼死苦战才顶住了美军反扑,一直坚守到3连赶到。1营巩固了西北山山岭后,乘势发展攻击,配合3营夺取了西北山另一个山头1403高地。美军在1403高地与237团展开了反复争夺,直到午夜过后才退回山谷。237团夺取了柳潭里北面制高点西北山和1403高地,取得了非常有利的态势,但是所辖三个营伤亡均很大,尤其是1营几乎丧失了战斗力。美军H连突然遭到猛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较大被迫撤至E连阵地后方,E连F连则是有备而战,伤亡较轻,仅7人阵亡,25人负伤,另有60人冻伤。
  235团2营攻击目标是北山1384高地,该高地原来是应该由美军陆战7团2营E连防守,结果E连错上了1282高地,美军预备队陆战5团3营直到27日黄昏才发现这一错误,此时3营已将营部为核心将三个连并肩展开,构成了环形防御阵地,而且时间太晚根本来不及补救,3营只好在高地以南以I连的一个排和配属该营的韩国警察排建立了二道脆弱的防线作为警戒,而1384高地主峰无人防守,因此235团2营未受任何阻力便轻松占领了1384高地主峰,立即居高临下向南推进,其攻击相当犀利,接连突破了I连的一个排和韩国警察排的二道防线,第4、6连乘势沿公路向柳潭里纵深突进,但是遭到美军密集火力拦阻,伤亡较大被迫于拂晓时分撤回。美军3营赶紧组织了G连两个排实施反击,夺回了1384高地主峰,并立即亡羊补牢在主峰上构筑阵地。
  
  236团3营计划攻取1167.1高地,却错向1240高地发起攻击,1240高地的山脚与1282高地山势相连,山顶则是长约20米,宽约4、5米的长方形台地。站在1240高地上,四周一览无遗,柳潭里就在其右下方,左下方则是一条公路,公路再往左就是直插入旧邑里江的1167.1高地。因此1240高地堪称柳潭里东北方向的锁钥重地,美军驻守在此的陆战7团2营D连戒备非常松懈,几乎转瞬之间就被淹没在志愿军如潮般的迅猛冲击之下,连长米尔顿·赫尔(Milton A. Hull)上尉负了伤,带着十多名部下退缩在反斜面的一个狭小阵地上,好容易坚持到陆战5团1营C连第3排赶来,获得增援后赫尔组织了反击,一度夺回了高地山顶,但好景不长,很快就又被志愿军再次赶下来,只得退守1240高地南面约300米处的无名高地,D连几乎伤亡殆尽,而援军C连3排也伤亡过半。
  当晚的战斗从一开始就相当激烈,79师取得了一些进展,夺取了1403高地和1240高地,控制着1384高地和1282高地部分地区,从北面对柳潭里之敌形成了巨大压力,但是79师也付出巨大代价,五个营伤亡殆尽失去战斗力。59师迂回到柳潭里以南,切断了柳潭里与新兴里、下碣隅里的联系,构成了对柳潭里地区的合围态势。而在所有攻击部队中,20军59师进展最为显著,175团先后攻占1542、1581.2、1419.2、1357.4高地,176团连续攻占1425.5、1408、1229.1高地,177团攻占新兴里(注:长津湖地区共有两处叫新兴里的地方,一是在长津湖东面,即美7师31团支队守备之地,另一处则在长津湖西南,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之间,由陆战1师守备,这里为后者)至西兴里一线高地,特别是夺取了死鹰岭主峰1519高地,这样59师就完全控制了以死鹰岭为中心的西兴里公路两侧高地,截断了柳潭里与下碣隅里两处美军的联系。志愿军其他部队则在美军灼烈火力下仅仅取得了合围态势,而没能大量歼敌,大多与当面美军形成对峙。
  
  经过一夜激战,九兵团终于掂出了美军的份量,也通过战斗查明了在整个长津湖地区,被围的美军约有四个团将近三万人,其数量超过了预定估计的一倍以上。
  计划的更改
  
  面对严峻的局面,在柳潭里的美军陆战5团团长雷蒙德·默里(Raymond L. Murray)中校和陆战7团团长利兹伯格上校就眼前的战局进行了磋商,由于柳潭里地区是个盆地,周围群山环抱,受地形的影响与下碣隅里的无线电通信时断时续,有线通信也因炮火而全部中断,所以也就无法得到陆战1师的指挥,两位团长一致认为就目前情况,柳潭里已遭到志愿军强大重兵集团的攻击,继续实施预定的进攻计划是根本不可能的,惟一可行的就是立即转入防御。出乎意料的是,两位团长并没有确定统一的指挥,而是进行密切的协同,默里中校将陆战5团团部转移到7团团部附近,他将5团的指挥业务托付给副团长,自己干脆来到7团团部密切协同利兹伯格进行指挥。所有战斗行动,由两位团长和炮兵第11团第4营营长威廉姆·迈克瑞德兹(William McReynolds)少校进行协商,然后再指挥各自部队,指挥协调非常默契与顺利。——事后,史密斯师长表示曾考虑过由资历较深的团长进行统一指挥,但是鉴于两位团长的合作非常圆满,指定统一指挥也就没有必要了。
  
  两个陆战团理顺指挥关系后,随即开始调整部署,首先将位置突出的陆战5团2营(位于柳潭里以西约1.5公里的1271高地,紧挨着1403高地)撤至西南山,与陆战7团3营和陆战5团3营阵地相衔接。然后将在夜战中损失较大的连队撤下来,以比较充实的连队接替其防务。
  从战斗开始的27日晚上起,史密斯师长就在兴南的师指挥部里密切关注长津湖地区的战况发展,同时仔细研究战场情况,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指挥和补给中枢下碣隅里。第二天天一亮,史密斯就命令在古土里的陆战1团派出有力部队向北打通与下碣隅里的联系,然后亲自乘直升机飞往下碣隅里,于11时许在下碣隅里开设了师指挥部。中午前后,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第7步兵师副师长霍兹准将也先后赶到下碣隅里,与史密斯共同研究战况。美军三位高级军官一致认为在目前情况下继续进攻是很难实现的,但是没有麦克阿瑟的命令,原定的进攻方案又不能取消。
  
  会谈结束后,原本就对进攻方案顾虑重重的史密斯便命令柳潭里的陆战7团向南攻击,打通与下碣隅里的联系,而陆战5团则停止执行向西进攻的原定计划,转而坚守柳潭里。——可是由于志愿军的顽强阻击,美军企图打通古土里、下碣隅里与柳潭里三地之间联系的努力均未得逞。至28日黄昏,陆战1师被分割在柳潭里、德洞山口、下碣隅里、古土里和真兴里等五个孤立的地域,态势非常不利。
  
  28日晚,美军东西两线的最高指挥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和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被麦克阿瑟紧急召到日本东京,连夜研究朝鲜战局,最后决定联合国军全线转为防御,鉴于东线的情况,第10军很可能要从海上撤退,所以联合国军总司令部下达了预先号令,命令第10军开始制定海上撤退计划。
  
  根据联合国军总部的指示,第10军于29日命令陆战1师转入防御,并“以一个团战斗群迅速从柳潭里转用于下碣隅里,救出长津湖东岸的陆军部队(31团支队,即美军在新兴里的部队)。”同时命令美第7师在惠山的部队向兴南撤退,美第3师切实保障兴南公路和元山,韩国第1军收缩至咸兴,保障第10军侧翼安全,并授权史密斯少将指挥长津湖地区所有第10军的地面部队。实际上,第10军的命令和陆战1师昨天下达的停止进攻命令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所以陆战1师没有对昨天的命令做任何变更。不过,史密斯鉴于柳潭里部队29日以一个营的兵力(陆战7团的B、G连和陆战5团的A连)向南攻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的情况,判断如果要打通柳潭里至下碣隅里的联系,至少需要投入一个团的兵力,因此命令柳潭里的部队一分为二,陆战5团确保柳潭里,必要时可以调整部署放弃若干外围阵地以确保柳潭里核心阵地安全,而陆战7团则全力打通至下碣隅里的通道。根据这一命令,在柳潭里的陆战5团与陆战7团联手制定了“联合作战命令第1—50号”:收缩柳潭里外围阵地,陆战5团确保柳潭里环形阵地,保证陆战7团打通与下碣隅里联系的后方安全。
  
  30日一早,第10军派驻陆战1师的高级参谋福尼上校从古土里飞往咸兴,向阿尔蒙德军长汇报最新战况。阿尔蒙德随即再次飞到下碣隅里,在陆战1师师部召集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和第7步兵师师长巴尔举行紧急会议。会议决定在长津湖地区的美军部队立即向咸兴撤退,史密斯受命可以下令破坏一切影响撤退的物资与装备。对于该命令史密斯提出撤退的速度取决于后送伤员的能力,如果能将大部分伤员以飞机后送的话就能大大提高部队后撤的速度,并坚决表示愿意率领部队杀开一条血路退往咸兴,而且争取能带走尽可能多的装备。不过他就目前情况,明确表示根本无法对新兴里的31团支队采取有效的援助行动。
  
  19时20分,史密斯以电报向陆战5团和陆战7团下达命令:“加快实施联合作战命令第1—50号,陆战5团和陆战7团应加强合作迅速后撤到下碣隅里,并进一步准备下一步的后撤。”——就这样,陆战1师开始了长达125公里的极其艰难的后撤之旅。(从柳潭里至下碣隅里为22公里,从下碣隅里至古土里为18公里,从古土里至真兴里为16公里,从真兴里至咸兴为56公里,从咸兴到兴南港为13公里,总计为125公里。)
  就在美军改变作战计划的同时,志愿军也根据几天来的作战情况,发现长津湖地区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等数个孤立据点里被围美军共三个步兵团、三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营,总兵力近三万人。此外美军在社仓里还有第3步兵师第7团,比战前估计的兵力多了将近一倍。因此九兵团决定对原定作战计划进行修正,贯彻集中优势兵力歼敌的作战思想,首先集中绝对优势兵力解决新兴里之敌,再转移兵力逐个歼击柳潭里、下碣隅里之敌。并迅速根据新的作战计划调整作战部署,以27军80师、81师围歼新兴里之敌,27军94师为预备队根据战场情况随时加入战斗;20军59师和27军79师对柳潭里之敌、20军58师对下碣隅里之敌分别进行钳制性攻击,以保证新兴里战斗的顺利进行;26军则兼程南下参战。29日14时九兵团将该计划决心上报志愿军总部,并获得批准。
  
  主攻目标首先选择新兴里,主要还是打歼灭战的思想作祟,担心新兴里与下碣隅里之间只有14公里且沿途没有险要地形可以用来阻截,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此时,以少数兵力钳制新兴里和柳潭里之敌,集中主力猛攻下碣隅里才是上策,因为新兴里虽与下碣隅里距离较近,但下碣隅里美军力量单薄,自身都还难保,更别说支援新兴里了,所以新兴里之敌已是瓮中之鳖,早晚难逃被歼的命运,而夺取了下碣隅里,连柳潭里之敌也将很难全身而退。
  
    围攻下碣隅里
  
  美军漫长的后撤之旅成功的关键是确保指挥与后勤中枢下碣隅里的安全,下碣隅里,位于长津湖以南,通往南北的公路都从这个不大的小镇里经过,并分出向西的一条支路,形成了公路交通的枢纽。下碣隅里和柳潭里一样,也是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的盆地,只不过柳潭里四周的山岭比较高,而下碣隅里周围则是坡度较为平缓高度较低的丘陵,只有东北方向被称为东丘的一片高度约150米的连绵丘陵,勉强可以作为防御的屏障,而东北侧的1071高地则是俯瞰下碣隅里的制高点。美军陆战1团3营营长托马斯·里奇(Thomas L. Ridge)中校率领该营H连、I连和机炮连的两个排于26日到达下碣隅里,接替陆战7团2营在该地的防务。
  
  27日,陆战7团2营主力从下碣隅里出发前往柳潭里,2营营长兰德福·罗克伍德(Randolph S. D. Lockwood)中校及营部人员、机炮连主力因为车辆不足而滞留在下碣隅里。同一天,陆战1师师部的主要人员以及第10军军部的先遣人员也陆续到达下碣隅里,为在此地开设师、军指挥部作准备。此外,陆战1师第1工兵营和第10军战斗工兵营也正在下碣隅里紧张施工,修护道路,构筑军、师指挥部以及修建飞机跑道。
  22时30分,美军阵地前的地雷和绊索照明雷不断爆炸,撕破了战前的宁静——志愿军首轮攻击是以小组为单位的试探性进攻,旨在发现美军阵地的薄弱之处为随后的大规模主攻创造条件。试探性的进攻刚刚结束,志愿军的迫击炮就开始了持续三十分钟之久的火力准备(58师克服种种困难,共集中18门82毫米迫击炮和54门60毫米迫击炮,并为每门82毫米和60毫米迫击炮分别准备了90发和120发炮弹,这是整个长津湖之战中志愿军方面最强的一次火力准备),最后一发炮弹刚刚落地,嘹亮的军号就吹响了,志愿军的主攻开始了!173团从南、西,172团从东(174团则为预备队)同时发起攻击。美军迅速进入阵地,坦克炮、无后座力炮、迫击炮、火箭筒、轻重机枪等一切火器全部开火,在阵地前形成了一片火制的死亡地带,但是志愿军战士们迎着密集的弹雨毫无惧色地冲了上来,23时30分许,下碣隅里东南面的美军H连阵地被前赴后继的志愿军172团冲开了一个缺口,H连连长克拉利斯·科利(Clarence E. Corley)上尉带着连部的少数人急忙在连部附近就地占领阵地,企图阻止志愿军的突破。但是志愿军从缺口如潮水般涌入,根本不顾科利上尉那小小的阻击阵地,很快就向纵深冲去。I连防御的西南面,同样遭到了志愿军的强力攻击,但由于其工事比较坚固,加上I连的3门60毫米迫击炮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几个小时里就发射了1700发炮弹,左翼排的阵地两次被突破又两次被封闭,连阵地基本守住了。
  
  从H连阵地突破的一些志愿军甚至一直冲到了纵深的机场,正在连夜施工的陆战第1工兵营D连,急忙仍下施工工具捡起武器迎战。里奇立即组织第10军通信营和战斗工兵营约50人进行反击以堵住突破口,这支小部队的反击,遭到了志愿军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火力的覆盖射击,死伤一片,第一次反击遂以失利告终。
  
  24时许,下碣隅里已是一片混战,到处是枪声,双方士兵相互交错混杂,已经没有完整的战线,甚至志愿军的子弹都已经飞进了史密斯师长的房间,在墙壁上留下了一排弹孔!里奇再次组织了预备队投入反击,总算将纵深的志愿军基本肃清。——美军士兵回忆到,冲进下碣隅里村里后志愿军四散在美军帐篷和民居内寻找食物和被服(即使是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几天冻饿交迫后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食物和被服还是具有相当的诱惑),给了美军可乘之机。
  
  29日3时,下碣隅里西面京下里的美军陆战1师坦克营也遭到了志愿军173团的攻击,志愿军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虽然战士们用炸药包、爆破筒炸毁了几辆坦克,但是攻击部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被迫撤出战斗。——美军战史则称在当天京下里战斗中没有损失坦克的记录。173团同时向下碣隅里机场发起攻击,因敌火力炽烈,攻击受阻于开阔地前。
  
  29日4时,在下碣隅里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后志愿军的攻势有所减弱,H连连长科利集合起全部人员,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全力发起反冲击,经过两小时的激战,才基本恢复了连的防线。这大半夜的激战,美军仅H连和I连就付出伤亡79人(其中18人阵亡)的代价。
  
  在下碣隅里东面的东丘,志愿军于29日凌晨2时发起攻击。防御东丘的美军是几个部队临时拼凑起来的,主力是陆军第3师第10工兵营D连(由77名美国兵和90名韩国兵组成),D连当晚20时才刚刚进入阵地,很多人连掩体都没有挖好就遭到了攻击,因此在志愿军的攻击下很快就崩溃了,东丘山顶迅速易手,志愿军172团3营副营长吴国祥率9连夺取了制高点1071高地,美军守军残部退守东丘南端的斜面,在坦克掩护下勉强维持了一条脆弱的防线。负责统一指挥东丘作战的海军陆战队一名上尉也在战斗中阵亡,但是他的传令兵波多勒克上士却依旧留在阵地上,用SCR—300便携式电台不断向里奇报告最新战况。
  东丘失守后,美军无法立即抽调兵力进行反击,只好利用炮火优势以火力阻滞志愿军的攻势,第11炮兵团第2营D连6门105毫米榴弹炮首先测定志愿军炮兵阵地进行反炮兵压制射击,然后对志愿军后续部队的集结地域进行猛烈炮击。鉴于东丘地区形势紧急,原本负责支援德洞山口的第11炮兵团第3营H连6门105毫米榴弹炮也调转炮口向东丘开火。两个炮兵连前后总共发射了近2000发炮弹,再加上步兵营的81毫米和60毫米迫击炮,在短短几小时里总共倾泻了超过6000发炮弹(81毫米1100发,60毫米3000发)!
  
  拂晓前,172团已控制东丘地区所有高地,吴国祥请示师副政委朱启祥是否向下碣隅里发展进攻,朱启祥见美军炮火异常凶猛,如果部队脱离阵地发起攻击,势必造成巨大伤亡,便指示吴国祥暂时先不要贸然发展进攻,抓紧修筑工事巩固既得阵地。
  
  5时30分,在解除了南面的威胁后,里奇将下碣隅里所有的预备队,包括文书、司机、厨子在内总共315人由副营长雷杰德·迈亚斯(Reginald R. Meyers )少校指挥,全力反击东丘。但是此次反击,在志愿军顽强的抗击下伤亡达170人,依旧未能奏效,东丘还在志愿军的控制下。
  
  在28日夜间,志愿军从南面和东面的东丘都取得了突破,但或是由于通信不畅未能及时投入预备队扩张战果或是由于美军猛烈炮火的密集轰击,没能取得进一步的发展,使下碣隅里的美军得到了喘息,错过了一举攻占下碣隅里的最好机会,殊为可惜。
  
  实际上,28日的夜战,双方都是使出了全力,志愿军方面由于通信不畅,无法将兵力优势最大限度发挥出来,出现了各自为战互不协同的混战局面。而美军本来就显不足的兵力在战斗中更是进一步被消耗,把最后的预备队都用上了,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美军认为正是迈亚斯指挥的最后预备队的反击,顶住了东丘志愿军的乘胜攻击之势,对于下碣隅里的安危功不可没,所以战后授予迈亚斯最高荣誉国会勋章。
  
  美军对此次战斗中志愿军82毫米迫击炮的准确射击评价甚高,不过对志愿军迫击炮射击只是限制在防线前沿颇感不解,因为在下碣隅里纵深空地上,到处是弹药和燃料,这些可都是最脆弱又是最重要的目标,只要一发炮弹就能摧毁大量的补给物资。美军推测志愿军不对这些目标进行射击,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炮弹数量有限,二是想夺取下碣隅里后能利用这些物资补充部队。
  
  美军深知失去了居高临下可以一览无遗俯瞰下碣隅里的东丘,对于整个下碣隅里环形防御是个巨大威胁,因此29日天亮后便集中力量发起反击。坚守1071高地的9连顽强奋战,打退了美军的多次冲击,全连阵亡超过三分之二,余下的几乎全部带伤。29日一天的激战,坚守东丘各高地的172团各部在失去了与团、师联系,没有任何补给的艰难情况下,虽付出巨大伤亡,但是仍牢牢控制着关键的东丘。
  
  天色才黑,美军夜航飞机便根据陆战1师派出的韩国便衣侦察兵(他们装扮成平民准确察明了志愿军58师集结地点)的报告,几乎是倾巢出动,先对目标区投掷照明弹确认目标,再进行猛烈的覆盖轰炸。这次轰炸给予58师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为夜间总攻而进行的集结行动在严重的空中威胁下被迫终止,使当晚的总攻行动半途夭折,因此下碣隅里得以平静地度过29日夜晚。
  
  由于当晚月光皎洁,美军飞机得已大举出动,据返航的飞行员报告,在下碣隅里周围的志愿军是如此之多,随便投下炸弹都能炸到目标。美方认为正是当晚猛烈的空中打击才使志愿军在上半夜没能发起进攻,下半夜志愿军除了一次规模较大的攻势外,都是一些零星的连排规模袭扰。
  
  30日上午,位于后浦以南约3公里的泗水里美军陆战1师第1工程营A连撤回下碣隅里。下午,后浦的美军31团团部和坦克连共约300人和15辆坦克也撤回下碣隅里。加上随霍兹到下碣隅里的那辆坦克,总共有16辆。这些部队和坦克的到来大大增强了下碣隅里的防御力量。
  苦难的增援
  
  志愿军58师28日夜的进攻,虽未能攻占下碣隅里,但是夺取了东丘并一度攻入村内,使史密斯师长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他深知下碣隅里一旦不保,那么在柳潭里的陆战5团和7团主力的退路就将被彻底封闭!因此加强下碣隅里的防御刻不容缓,于29日再次命令古土里部队务必迅速增援下碣隅里。
  
  当27日东线战斗开始时,美军在古土里的部队是陆战1团团部、1团第2营、1团反坦克连、1团迫击炮连的一个排和第11炮兵团2营E连等部。史密斯随即命令由陆战1团团长刘易斯·(切斯特)·普勒(Lewis (Chesty) Puller)上校统一指挥古土里、真兴里地域的所有部队。志愿军60师曾于28日对古土里地区发起攻击,攻占了古土里东北部的一个高地,因为60师的任务是以进攻行动钳制古土里之敌,而不是攻占古土里,所以未向古土里作进一步的进攻。
  
  28日,古土里的美军1团2营就已经派出一个连(D连)向下碣隅里增援,但未得手。当美军陆战1团3营G连、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和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特遣队陆续到达古土里后,史密斯师长就命令以这些部队组成一个支队,由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特遣队队长道格拉斯·德赖斯代尔(Douglas B. Drysdale)海军中校统一指挥,称为德赖斯代尔支队,于29日向下碣隅里推进,打通古土里与下碣隅里的联系。除这些部队外,还有陆军、陆战队的一些零星单位陆续到达古土里,其中规模较大的有陆军第185工兵营。
  
  29日9时45分,德赖斯代尔支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向下碣隅里推进,接连突破了志愿军在东北高地、1236高地和1182高地的防御,中午前后已经前进了约4公里。
  
  13时30分,陆战1师第1坦克营D连(欠一个排)和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在D连连长布兰克·克拉克(Bruce Clarke)上尉指挥下从麻田洞北上,与德赖斯代尔支队会合。德赖斯代尔见有了坦克的直接支援,白天又能得到有力的空中支援,加上下碣隅里急需增援,便决定在坦克和飞机掩护下,步兵搭乘车辆沿公路强行推进,争取尽早赶到下碣隅里。此时,整个支队共有约1000人,17辆坦克和140台车辆,德赖斯代尔认为由于公路狭窄,行军纵队受地形限制拖得很长,为了给整个纵队提供掩护,坦克应分散配置在纵队中间。但是克拉克对此表示了强烈反对,认为这样不仅无法发挥集群坦克的强大突击力,而且坦克分散配置还易遭到攻击。德赖斯代尔最终接受克拉克的意见,将全部17辆坦克都集中在纵队最前面,作为开路先锋。
  
  此种坦克配置方法是造成德赖斯代尔支队蒙受惨重损失的原因之一,如果以一半坦克作为前卫,而以其余坦克分散在支队中间,可能更为有利。这一方面是因为支队指挥是英军军官,指挥起美军坦克总有些不那么得心应手。另一方面坦克连连长克拉克只考虑坦克的突击力,而没多考虑在敌火力下步兵所需要的直接掩护。
  
  调整后的行军队形从前到后依次是第1坦克营D连和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共17辆坦克)、陆战1团3营G连(22台车辆)、英军第41特遣队(31台车辆)、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22台车辆)、陆战1师师部及其零星单位(66台车辆)。13时50分,支队调整好队形,在飞机掩护下重新开始进发。
  
  沿途不断遭到志愿军的机枪以及迫击炮射击,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步兵也从卡车上跳下来,配合坦克进行战斗,以排除志愿军的阻击。因此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到16时15分,支队才刚刚到达古土里以北6.5公里处,也就是说5小时才推进6.5公里,平均每小时仅1.3公里!这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而且整个行军纵队中了除了坦克的车载电台外,其他车辆上的电台以及报话机不是因为天气寒冷就是在战斗中损毁而全部无法正常使用,德赖斯代尔也就很难对绵延几公里的车队进行有效的指挥,而且克拉克派出两辆坦克对前方道路进行侦察,发现道路状况极差,即使坦克能够杀开一条通道,卡车也很难通行。因此德赖斯代尔向史密斯师长请示入夜后是否停止前进,史密斯考虑到下碣隅里急需增援,便要求德赖斯代尔不惜一切继续前进。德赖斯代尔只好就地进行短暂休息,为坦克加满油后继续前进。此时,从东井里北上的第1坦克营B连的两个坦克排(共12辆坦克)也经过古土里赶上了支队,自然成为支队的后卫。
  
  支队再次开始前进不久,就遭到了志愿军越来越顽强的阻击,德赖斯代尔也负了伤,再加上天色已黑,为了躲避志愿军的火力,有些车辆一度离开了公路,等到再回到公路上,就很难再找到自己所在部队了,所以行军队形开始混乱起来。
  
  而志愿军方面,20军军长张翼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严阵以待,60师179团和178团控制公路两侧山头,从180团抽出一个营于夜间攻击古土里,以牵制古土里之敌使其无暇支援德赖斯代尔支队。张翼翔精心选择的主攻地点非常适合伏击,这段公路西侧紧挨着一道并不很深的水沟,然后是一片300米宽的水田,水田以西则是长津江。而公路东侧则是一道深沟,虽然没有水,却很深,成为阻击阵地天然的屏障,深沟以东是一片足有150米宽的开阔地,正是发扬火力的理想之地,开阔地后面是废弃的铁路,过了铁路则是高出地面6米至9米不等的台地,台地再往东就是大片陡峭的山地,志愿军的阻击阵地就设在台地和山地上,可以充分发挥地形优势,给予企图强行通过公路之敌以沉重打击。——这段如梦魇般的道路后来就被美军称为“地狱火峡谷”。
  
  当德赖斯代尔支队一进入伏击地段后,公路两侧山头上志愿军的火力骤然密集猛烈起来,迫击炮弹也不时落在纵队中,突然一发迫击炮弹正击中第41特遣队的一辆弹药车,车上弹药顿时被引爆,连续的爆炸和熊熊大火将公路彻底截断,而在弹药车前面的坦克营D连、陆战1团3营G连和大部分第41特遣队在德赖斯代尔率领下根本没有发现后续部队已被截断,仍继续向下碣隅里前进。在这辆弹药车后面的部队(约四分之一的第41特遣队、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和陆战1师师部人员),却再也前进不得。在这些部队中军衔最高的陆战1师师部第4部(后勤)部长助理查伊杰斯达中校立即指挥被截断的部队后撤,但是退路已被志愿军切断,无法退回古土里。
  
  就在这批部队进退两难之际,随着三发腾空而起的红色信号弹,公路东侧台地和山地上的志愿军在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呐喊着冲向公路,将滞留在公路上的美英军切成数段,美英军士兵们三五成群地依托车辆、公路边的水沟以及废弃铁路的路基本能地进行抵抗。随着战斗的发展,一些零星小股的士兵逐渐被志愿军消灭,其余的士兵聚集成四个较大的集群负隅顽抗。从北到南依次是查伊杰斯达中校和第10军司令部助理作战参谋兼陆战1师(与第10军间)联络官约翰·麦克劳林(John N. McLaughlin)少校指挥的约130人、陆军31团B连的两个排和少数陆战队员约40人、卡普拉罗(M. J. Capraro)上尉指挥的16人和汉尼·希利(Henry W. Seeley)少校指挥的10余人。
  
  整个行军纵队最后的第1坦克营B连也同时遭到了志愿军的攻击,在夜幕中被分割成三块,好在战斗地点距离古土里不远,离古土里最近的一股部队几乎未受什么损失就于21时许顺利撤回古土里,而中间一股全是卡车没有坦克的掩护,因此在撤退中遭到很大损失,不过总算也在凌晨2时30分撤回古土里,只有最北面的一个坦克排(距离希利少校还有约800米距离)见在夜间难以脱身,便就地组成环形防御阵地,依靠坦克炮和无线电召唤古土里炮火支援,坚持到天亮后杀开血路撤回古土里。——志愿军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和手段,即便包围了美军的坦克集团,也无力歼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杀出重围。
  
  后卫坦克部队虽然逃脱了志愿军的打击,但是坦克连的后撤更使被截断的部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而且这些残兵败将仅有的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也很快被志愿军炮火摧毁,失去了重武器的支援,只靠机枪步枪,怎么能抵挡得住志愿军的猛攻?
  
  30日凌晨4时30分,志愿军179团团长张季伦派出军使由一名被俘的黑人中士带路,来到查伊杰斯达中校和麦克劳林少校指挥的集群中,此时查伊杰斯达中校已经身负重伤,由麦克劳林少校指挥。志愿军要求美英军立即投降就地缴械,作为条件志愿军许诺将重伤员送回古土里,以使他们能得到及时治疗(志愿军此时确实没有力量提供治疗条件,这一条件既能挽救重伤员的生命又能瓦解敌军军心)。麦克劳林企图借谈判拖延时间,拖到天亮后在空中掩护下突围。一个小时后,志愿军识破了麦克劳林的伎俩,1营营长张宝坤下令攻击,此时麦克劳林的部下手榴弹几乎全部用完,子弹也所剩无几,子弹最多的人也不过只有八发,麦克劳林见大势已去,便决定投降。——战争结束后麦克劳林少校遣返回国,麦克劳林这个姓氏是苏格兰历史上的望族大姓,其家族有着悠久的军事传统,曾出过很多著名的战士,麦克劳林少校在长津湖之战中的表现无愧于这个铁血之姓,此段被俘经历对他军旅生涯并无影响,反而因为他在此次战斗以及战俘营里的出色表现而深得器重,一路官运亨通,在越战期间出任陆战1师副师长,最后是以海军陆战队太平洋战区司令(中将军衔)退役。
  
  在双方谈判的间隙,一些美英军士兵乘机寻隙突围,有的几经周折回到古土里,有的最后还是被志愿军俘虏。希利少校带着十多人,见南北都无生路便冒险向西爬过结冰的长津江,绕道西面的山地于次日中午回到古土里。
  
  志愿军将被俘人员中的重伤员安置在公路边的民居里,当地的朝鲜百姓给伤员提供了食物和照顾,直到几天后陆战1师从下碣隅里撤退时将他们送还美军。麦克劳林及其手下全部被俘,连同零星被俘的共237人,其中美英军182人、韩国人53人。
  
  而德赖斯代尔率领的前半部分部队包括坦克D连、陆战1团3营G连和英军第41特遣队主力不顾志愿军的不断阻击,一直向下碣隅里前进。一路上志愿军的拦阻火力从没有停歇过,尤其是在下碣隅里以南2公里处阻击的强度更加猛烈,迫使德赖斯代尔支队不得不停下来进行反击,而德赖斯代尔本人也在这场战斗中再次负伤,只好由G连连长卡尔·希达(Carl L. Sitter)上尉代理指挥。最后这一半部队总算是在29日晚19时15分抵达下碣隅里,虽说最后到达下碣隅里的援军只有约400名士兵和17辆坦克,只相当于整个增援部队的40%,但却是整个支队中最有战斗力的G连和第41特遣队,可以说是德赖斯代尔支队的精锐。
  
  此次增援行动,总人数约1000人的德赖斯代尔支队只有400人到达目的地,200人折返回古土里,还有400人在战斗中伤亡或被俘,美军资料称德赖斯代尔支队922人中阵亡、失踪321人(其中英军61人、陆战1团G连48人、陆战1师师部50人、陆军31团B连169人、其他部队43人),损失车辆75辆。增援行动的代价是相当大的,但是却是非常值得的,因为下碣隅里得到了400名援军,其防御实力大为增强,从而成功地顶住了志愿军在30日晚发起的第二轮猛攻。
  
  30日天亮后,刚刚到达下碣隅里的G连就根据里奇中校的命令向东丘发起了攻击,企图夺回俯瞰下碣隅里的制高点。可是坚守在东丘的志愿军以异常顽强坚韧的防御,挫败了美军在优势炮火和空中支援下的进攻,依然牢牢地控制着东丘,G连据守着东丘山坡下的阵地,与志愿军对峙。这天战斗中最惨烈的是在1071高地东南的无名高地上,172团1营3连连长杨根思率3排坚守阵地,当美军开始冲击后,杨根思指挥部队直到四五十米的距离才开火,先是一排手榴弹再是步枪机枪点射,一次次瓦解美军攻势。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就打退了美军八次冲击,不过3连伤亡也相当惨重,当美军发起第九次攻击时,阵地上只剩下杨根思和两名伤员了,弹药也所剩无几,而援军还在路上,杨根思抱起一包5公斤的炸药包,毅然冲向蜂拥而上的美军拉响炸药包!——战后志愿军总部追记杨根思特等功,追授特级战斗英雄称号,并将1营3连命令为“杨根思连”。朝鲜政府也追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并在长津湖畔建起了杨根思纪念碑。
  
  德赖斯代尔支队到达下碣隅里后,里奇将G连反击东丘,而将英军41特遣队作为总预备队。30日下午,后浦的美军第7师31团团部、31团坦克连、第57炮兵营支援连撤到下碣隅里,里奇立即将这支部队也投入防御,特别是31团坦克连的16辆坦克被部署在东丘山脚下,坦克连防线前是一片开阔地,以便于充分发挥坦克连火力。
  
  30日深夜23时,经过一天休整的志愿军58师倾注全力从东丘和下碣隅里南面同时发起进攻!但是由于连日激战以及冻饿减员,全师能战斗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也不过12个连,约1500人!
  
  美军在下碣隅里南面是陆战1团3营I连,该连判断所在的阵地背后就是正在施工的机场,必定是志愿军的主攻方向,因此在阵地构筑上确实很下了一番工夫,不仅单兵掩体非常坚固,而且阵地前大量设置地雷、铁丝网等辅助防御设施,再加上大量自动武器组成的交叉火力网,仅有少量迫击炮支援的志愿军要想在此地段突破绝非易事,但是志愿军173团和174团冒着美军密集的火力,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终于突入了I连的阵地,然而在突击过程中伤亡太大所以后援不继,在美军反击下突入阵地的战士全部牺牲在阵地上!——志愿军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视死如归般的勇敢,连美军都肃然起敬!
  
  经过多日战斗美军发现,志愿军总是先以小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一旦确定了防御弱点,就投入主力进行一波连一波几乎不顾伤亡的突击,直至突破成功!而很少根据战斗情况变化改变突击地点(通信能力薄弱和机动性不强正是难以临时变更突破点的限制条件)。美军掌握这一规律后就立即采取针对性的战术,当志愿军进行试探攻击时,薄弱阵地往往猛烈还击,而坚固阵地则故意示弱火力稀疏,结果在接下来的总攻中志愿军往往就会选择火力“稀疏”的坚固阵地进行猛攻,自然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很难获得突破。
  
  志愿军在东丘的进攻比较顺利,很快就突破了G连在山坡下的阵地,G连连长希达也在战斗中负伤三处,但他仍不下火线,在散兵坑里来回巡视,激励士气指挥战斗,战后因此获得美国最高荣誉国会勋章。
  
  冲下东丘的志愿军继续向村里猛冲,却迎头遇上了部署在东丘山脚下约1000米处的陆军第7师31团坦克连的16辆M4坦克,这近1000米的开阔地使坦克的机枪、坦克炮得以充分发挥火力,志愿军付出巨大代价冲过坦克连阵地(次日天亮仅留在坦克连阵地前的志愿军尸体就达200具),继续向纵深突击,眼看志愿军即将乘势冲入纵深,里奇立即将预备队第41特遣队投入反击,志愿军由于在通过坦克连阵地时伤亡过大,顶不住英军的反击,被迫后撤,第41特遣队经过激战总算勉强恢复了G连在黄昏时的阵地。如果没有德赖斯代尔支队400人的支援,那么东丘方向必定会被志愿军突破,下碣隅里也将难逃失败的厄运,因此德赖斯代尔支队和31团坦克连对于稳定下碣隅里的防御是至关重要的。
  
  美军判断从11月28日至30日,在下碣隅里三天激战中,志愿军58师伤亡将近7000人(其中死亡1500人,受伤4500人,且因为天气寒冷战地医疗条件差,受伤者的死亡率也相当高),其主力团172团伤亡高达3300人,几乎占全团编制人数的90%!
  
  12月1日至6日,58师因伤亡太大,几乎丧失了战斗力,无力再对下碣隅里发起攻击,使下碣隅里的美军得到了几天宝贵的休整时间。
  
  争夺德洞山口
  
  下碣隅里的防御得到加强后,柳潭里美军能否安全撤至下碣隅里的关键就转到了柳潭里以南约10公里的德洞山口(而德洞山就是1653高地,距离公路较远,无法直接威胁公路。)那是公路经过岭脊急遽下坡的山口,是控制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惟一一条公路的要点。
  
  对于这一地区的战斗,志愿军与美军的资料之间有着很大出入,首先在地理位置上,志愿军方面称在德洞山口地区能阻止美军撤退的要点就是位于德洞山口东南约3公里的死鹰岭了,那是长津湖西南小白山脉中的一座险峻山岭,海拔高度1519米,所以又被叫作1519高地。整个山峰远望如同一只死鹰卧在山岭之上,故此得名,山顶怪石突兀,酷似尖利的鹰嘴。山脚下就是柳潭里通往下碣隅里的公路。并称早在11月22日,陆战1师向北进攻时,就派出陆战7团2营的两个连驻守在死鹰岭,守军分为两部分,以两个加强排配属重机枪、60毫米迫击炮等重武器守备山顶,主力则集中在山峰东侧,与山顶守军成为犄角之势。由于气候严寒,山顶上冻土层厚达35厘米以上,难以构筑工事,所以美军只是在要道上布置了一些铁丝网和绊索照明地雷,防御是比较薄弱的。
  
  但是,在美军资料中却从没提到过死鹰岭这个地理名词,也没有1519高地,倒是在德洞山口以西约1.6公里的公路东侧有个1520高地,并称此高地山势雄伟险峻。再仔细对照地图,可以发现从德洞山口往东海拔高度开始逐渐下降,地形等高线几乎从1500米迅速下降到1200米,根本没有高度在1500米以上的山峰。因此,所谓在德洞山口东南的死鹰岭之说很难成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志愿军所说的死鹰岭就是横跨公路的岭脊。从美军兵力分布情况也可作为一个佐证,当时在柳潭里和下碣隅里之间的德洞山口地区,美军只有7团1营C连和2营F连总共两个连,再无其他部队,陆战7团2营的D连和E连是在柳潭里。
  
  笔者在对双方资料进行综合对照之后,认为11月27日至12月3日,在德洞山口地区比较真实的战况是:
  
  11月27日陆战7团2营F连奉命在德洞山口占领阵地,连长威廉·巴伯(William F. Barber)上尉和2营营长罗克伍德中校赶到防御地点实地勘察地形,在德洞山口与新兴里(德洞山口西南约1公里)之间确定了阵地,战后美军为纪念在此作战的F连特意将其称为福克斯阵地(Fox Hill)。这个阵地的地形非常复杂,即使在地形普遍比较复杂的长津湖地区,其复杂程度也是排得上号的。那是一个约900米长的陡峭山坡顶上的马鞍形高地,被F连的士兵称为“中间凹两边陡的屋顶”,高地的一侧就与1520高地相连,无疑这将是进攻方接近阵地的天然通道,但巴伯没有多余的力量控制这个山脊,只能将部队集中在马鞍形高地上。高地的另一侧则是陡峭的山势一直延伸到公路,公路北边有高约2米多的山壁与福克斯阵地的山坡相连,公路南边有山谷及延伸的岭脊。最关键的是,这一阵地是在下碣隅里105毫米榴弹炮的最大有效射程之内,可以得到其炮火直接支援!阵地确定后,巴伯独自留在阵地,2营营长乘车返回下碣隅里命令F连开赴德洞山口,当日黄昏,F连主力到达阵地,巴伯是在太平洋战争中由普通士兵一步步提升为军官,在硫黄岛战役中负伤并获得过银星勋章,就任F连连长才只有20天,作为久历战阵的老兵,巴伯自然能意识到德洞山口的重要性,部队到达后他就一反先搭帐篷的惯例,命令士兵首先构筑工事。为了能确实控制德洞山口,美军还给F连加强了2营机炮连的重机枪班和81毫米迫击炮班,使其总兵力达到约240人,火力和兵力都大大超过了普通的一个连。
  
  巴伯所确定的防御部署是:第3排采取二线纵深配置(两个班在前,一个班在后,呈倒三角形)位于阵地最北面,第1排和第2排分别部署在第3排的东南和西南,三个排的阵地首尾衔接,呈倒U拱门状。拱门内侧,则是连部、火箭筒班、60毫米迫击炮班和81毫米迫击炮班。至21时,工事全部构筑完毕,巴伯下令一半人休息,一半人警戒。
  
  志愿军方面正是考虑到死鹰岭重要的地理位置,因此夺取死鹰岭从一开始就是志愿军围歼陆战1师的重要一环。志愿军最精锐的部队——20军59师177团1营奉命务必在11月28日拂晓前攻占死鹰岭,彻底封闭柳潭里至下碣隅里的交通。177团主力和175团同时攻击该地区的美军两个连。
  
  28日2时30分,担负切断下碣隅里与柳潭里任务的志愿军20军59师向德洞山口和西北无名高地(1419高地山脚下分支出的小高地)同时发起攻击,据守无名高地的陆战7团1营C连(欠一个排)在志愿军猛烈攻击下伤亡过半,弹药几乎耗尽,无线电台也被炮火摧毁,连长约翰·莫尔斯(John F. Morris )上尉只得放弃阵地,龟缩在山坡下,直到傍晚时分援军陆战7团1营赶来。
  
  C连另一个排据守的是靠近柳潭里的一个三岔路口,未遭攻击。
  
  59师175团2营很顺利地控制了没有美军防御的1419高地。
  
  F连所在阵地也遭到志愿军59师177团3营和1营从北、西、南三面发起的猛攻,最北面的3排两个班片刻之间就有27人伤亡(占全部人员的77%!),幸存的残部顶不住志愿军的凌厉攻势,只得退到二线阵地。西面阵地也一度被突破,艾尔蒙·彼得森(Elmer G. Peterson)中尉的第2排拼尽全力才勉强守住阵地。南面是美军阵地最薄弱的地方,志愿军投出的手榴弹如雨点般落下,60毫米迫击炮班成员顿时非死即伤,巴伯一边组织连部转移,一边指挥火箭筒班和81毫米迫击炮班利用山头有利地形架起重机枪,向仰攻的志愿军猛烈扫射,并与志愿军对投手榴弹,由于美军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火力猛烈的特长得以充分发挥,志愿军在密集火力下难以取得进展。
  
  美军F连3排二等兵赫克特·凯弗拉塔(Hector A. Cafferata)在战斗中几乎是单人守住了3排和2排结合部的缺口,当周围的战友非死即伤后,他一个人继续战斗,甚至几次捡起志愿军扔过来的手榴弹回掷过去,结果手榴弹就在手边爆炸,身上多处负伤,仍坚持战斗用步枪手榴弹拼死抵抗,一直撑到援军赶来。因为他的英勇表现,战后被授予最高荣誉国会勋章。
  
  在志愿军第一波如潮攻势中,只有东面的第1排没有受到攻击,因此拂晓前,巴伯命令1排主力反击北面3排失守的一线阵地,经过激战总算恢复了原来阵地。志愿军方面称177团1营1连于午夜时分到达死鹰岭,2排正面佯攻,1排兵分两路从两翼发起奇袭,3排则为预备队。战斗打响后,1连迅速夺取了死鹰岭山顶阵地。天还没亮,就遭到美军反击(正是F连1排的反击), 1连在遭受重大伤亡,且连长王龙保、指导员王永奎、1排长李玉海相继牺牲的情况下,2排长赵殿忠指挥剩余的战士拼死坚守,终于坚持到3连赶来。为表彰1连的英勇战绩,战后授予1连集体一等功。
  
  6时30分,天色已亮,志愿军便主动撤出战斗,美军士兵回忆,天亮后阵地志愿军遗留的尸体约有450具。一夜战斗之后,虽然F连依旧控制着基本阵地,但是全连阵亡20人,伤54人,伤亡人数已占全连的31%,而且手榴弹所剩无几,迫击炮弹也只剩区区十发,如果不是天亮,很难再捱过志愿军的下一波攻击。巴伯一面急忙通过无线电台呼叫空投补给,一面要求从伤亡人员身上搜集弹药,准备再战。大量的伤员使几个有取暖设备的帐篷顿时人满为患,只好将轻伤员放入鸭绒睡袋安置在临时挖出的雪洞中,轮流到暖和帐篷中取暖。
  
  28日天亮后,最先进行空中支援的是澳大利亚空军的4架F51战斗轰炸机,向德洞山口附近的志愿军集结地进行了反复而猛烈的连续轰炸。还有一次,美军飞机对志愿军控制的一处山脊进行整整半小时的地毯式轰炸,整个山脊化为一片火海,使之成为被美军称作“地球上最没用的土地”!下碣隅里的第11炮兵团3营H连的6门105毫米榴弹炮也根据F连的要求给予直接炮火支援,F连在异常猛烈的空地炮火掩护下总算得到了喘息。下午,美军C—4运输机向F连空投了弹药(主要是迫击炮弹)和医疗器材。
  28日一早,美军从柳潭里派出陆战7团1营A连和B连增援德洞山口,在1419高地美军以B连正面佯攻,A连从侧后迂回,高地上的志愿军伤亡殆尽弹药告罄终于被美军夺取。A连B连夺取1419高地后便会合1419高地和无名高地两处的C连残部(C连伤亡约三分之一),但此后在志愿军顽强阻击下,再也无法越过地图上标注的短短一公里(实际路途约五公里)与F连会合,只得撤回柳潭里。
  在下碣隅里方向,美军陆战7团2营营长率营部连和机炮连赶来增援F连,但在西兴里一线遭到志愿军顽强阻击,只得无功而返。
  
  入夜后,志愿军177团再次开始向F连阵地猛攻,此次攻击志愿军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不再以连排为单位的集团冲锋,而是以班为单位不断进行试探性攻击,以寻找美军防线的弱点和空隙,然后再寻隙强攻。北面的3排又是首当其冲,很快阵地被突破,约有50多名志愿军战士冲入美军阵地纵深,巴伯急忙组织连部人员反击,一场混战后总算肃清了纵深,但是残破的3排在志愿军巨大压力下,被迫放弃一线阵地,后撤约20米才站住脚。当晚战斗中,F连伤亡34人(其中5人阵亡),连长巴伯在战斗中左膝被子弹打穿,但仍带伤指挥。
  
  当晚志愿军176团2营5连重新占领无人防守的1419高地。
  
  天亮后,巴伯严令3排在炮火掩护下发起反击,夺回了一线阵地。从上午开始,美军的空投就接连不断,使F连获得了大量最为急需的炮弹、手榴弹以及战地口粮、毛毯和担架,美军还特意派出一架直升机为F连送来无线电台的电池(怕空投时会损坏)。
  
  
  29日白天柳潭里美军拼凑了约一个营的步兵,在飞机和大炮掩护下企图解德洞山口F连之围,沿途志愿军顽强阻击,在1419高地,2营5连连长刘福全牺牲,全连伤亡大半,3排长王锡之组织起尚能战斗的二十多人顽强死守,终于坚持到6连赶到,巩固了阵地。黄昏前后,美军飞机报告1419高地附近有大批志愿军,于是柳潭里的陆战7团团长立即命令这支出击部队撤回。
  
  29日前半夜出奇的平静,大战前夕的寂静更是令人窒息。天色刚黑,巴伯就派人将白天空投时落在阵地以西约500米的一些补给品运回阵地,在这批补给品中就有最需要的迫击炮照明弹。
  
  午夜后,志愿军先是进行了喊话劝降,F连以机枪扫射作为回答。随后志愿军177团和175团先后投入两个连从南面发动冲击,F连以迫击炮发射照明弹确定志愿军攻击位置,然后通过无线电台呼叫下碣隅里的炮火支援,根据F连的指引,远在下碣隅里的105毫米榴弹炮准确地在阵地前形成了火制地域,使志愿军无法通过只能在山坡下躲避炮火,F连乘机将手榴弹滚下山坡,志愿军见无法冲上山坡只得撤出战斗。
  
  当夜,志愿军方面调整部署,59师转归27军指挥,控制死鹰岭、新兴里、西兴里等阵地,坚决阻敌增援与突围。根据这一命令,59师调整部署,以175团坚守1419高地、1542高地、1581高地和1520高地;176团以一部控制雪寒岭、西中里、1408高地,主力位于闲上里,机动出击;177团死守死鹰岭、德洞山口、西兴里。
  
  30日美军运输机向F连空投了大量补给,使其弹药数量非常充足,甚至第一次在保证个人规定弹药数量外还有了额外储备。空投中又有一些补给品落在阵地外约700米,巴伯仍是在天黑后派人取回。当天因为柳潭里美军正在调整部署准备突围,所以未派部队出击,只以炮火对1419高地等志愿军阵地进行火力压制。当晚,志愿军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在高地上架起机枪进行骚扰性射击,巴伯命令迫击炮发射照明弹为下碣隅里的105毫米榴弹炮指引目标,再由105毫米榴弹炮进行覆盖射击。根据美军士兵回忆,105毫米炮按照地图座标进行第一次齐射四发炮弹就准确命中机枪,F连炮兵观测员连修正都不用。巴伯怕士兵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松懈,命令士兵们清理阵地,将伤亡人员的装备和弹药收集整理起来,阵亡者的尸体用苫布包裹起来,并向北面派出侦察小组,企图与前来增援的7团1营取得联系,但是在志愿军的抗击下,侦察小组几乎一离开阵地就无法前进。
  
  志愿军则称30日夜,177团曾组织一个连向死鹰岭地区美军残部反击,力求彻底肃清这部残余美军,确保死鹰岭。但是美军依仗优势炮火拼死坚守,志愿军的夜袭虽给予美军一定杀伤但未能将其彻底歼灭。
  
   虽说F连凭借优势火力支援暂时守住了德洞山口,但是全连伤亡已经超过100人(约占总数的42%),如果再得不到及时支援,很难保证能继续坚持下去,因此陆战7团团长决定向德洞山口增派援军和主力从柳潭里后撤同时进行,先派出有力部队(计划是7团1营)赶去支援德洞山口,以加强德洞山口的防御力量,确保控制德洞山口直到柳潭里主力后撤。
  
  12月1日9时,根据撤退计划,陆战7团3营兵分两路,H连向公路东侧的1419高地,营主力G连和I连向公路西侧的1542高地同时发起攻击,以夺占这两个俯瞰公路的制高点,掩护后续部队沿公路开进。在这两个高地上的志愿军20军59师进行了顽强抵抗,得到飞机和大口径火炮直接支援的美军7团3营从上午9时一直到下午15时都没能取得任何进展。作为柳潭里后撤计划的前卫陆战5团3营原计划在7团3营攻占上述两高地后沿公路开进,但是由于7团3营的攻击始终未能奏效,眼看时间紧迫只得于15时不顾两侧高地都在志愿军控制的情况下就开始沿公路强行向南推进。
  
   
  1419高地是增援德洞山口的7团1营的出发阵地,鉴于7团3营H连的多次攻击都未得手,为了尽快增援岌岌可危的德洞山口,7团团长利兹伯格上校果断命令7团1营投入战斗。至12月1日下午,在美军飞机、大口径榴弹炮和迫击炮所交织的空地一体炮火压制杀伤下,1419高地上的志愿军5连和6连合在一起的战士也所剩无几,而美军借助高地山坡上丛生的杂草掩护,终于攻上高地,阵地上的志愿军战士与冲上来的美军展开殊死的白刃肉搏,直到全部牺牲阵地才告易手!此时已经是1日晚19时30分了!鉴于陆战7团3营H连在攻占1419高地的战斗中伤亡不小,团长利兹伯格便将H连还能战斗的人员全部充实1营。1营攻占高地后一面整顿部队,组织伤员后送,一面抓紧准备向德洞山口的增援。而围绕1419高地的战斗则还没结束,当晚59师抽调五个排的兵力(59师此时伤亡也非常之大,已再难抽调出成完整连建制的部队),再次实施攻击,经过激战后于2日凌晨3时,又夺回了1419高地。美军见志愿军沿道路设置了多层坚固的阻击阵地,而且防御异常顽强(就如1419高地的战斗),如果继续采用白天沿公里推进,即使有空中支援的话,也要付出相当代价,而且时间也来不及,因而决定出奇制胜,在夜间避开公路以越野机动穿越志愿军防线。为此,1营进行了充分准备,所有人员除规定弹药外还要增加一个备份子弹袋;每人都携带鸭绒睡袋(用以野营露宿并可在紧急情况供伤员使用)和四餐份的战地口粮(可以挑选最喜欢的口味);作为预备队的C连(即无名高地的守军残部)和营部人员每人都必须带一发81毫米迫击炮弹;营机炮连的81毫米迫击炮班和重机枪班只带2门迫击炮和6挺机枪(只相当于正常编制的一半),多余人员则抬着放满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的备用担架;通信兵携带功率大通信距离远的AN/GRC—9无线电台(通信距离,电话为20公里,电报为45公里);炮兵联络军官则携带SCR—610便携式无线电台直接与下碣隅里炮兵联系。此外柳潭里团部的陆空联络组则随时以无线电与1营保持联系,及时召唤航空火力支援。
  
  
  12月1日21时,1营以B连、营前指、A连、C连、营部班和H连的顺序,从1419高地出发。背负着沉重的装备,在零下三四十度寒冷冬夜的没膝雪地里行军,个中艰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种行军对于志愿军来说是家常便饭,而对于美军来说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也正是这种反常规,志愿军根本没有想到有着“少爷兵”之称的美军会如此行动,因此1营行军途中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不然恶劣的天气和险恶的地形如果再遇上志愿军的阻击,1营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在常人看来,美军是很少进行这样的行军。其实美军大量使用车辆进行机动是为了提高机动力和节省士兵体力,并不是说美军不进行徒步行军训练。美军正规部队每年还要进行寒区作战训练,像第7步兵师就曾在1949年冬季专程到日本北海道进行寒区作战训练,在寒区训练中得到的防冻防寒经验这次就在实战中得到应用,所以在长津湖战役中第7师的士兵冻伤较少,
  
  2日凌晨2时许,美军到达1520高地后,立即在营所属的81毫米迫击炮掩护下发起攻击,此时山顶上的志愿军战士只剩下60多人,而且全部被冻伤,又没有重武器,实在无力阻止美军,美军夺占高地东坡后,1营营长雷蒙·戴维斯(Raymond G. Davis)中校见部队实在太过疲惫而且行踪已经暴露,便下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休息的命令话音刚落,士兵们便一头倒在雪地里,全然不顾寒冷和纷飞的子弹,军官赶紧大声叫喊,将士兵们从睡梦中叫醒。——3时,在军官的竭力组织下,士兵们才草草构筑了工事,以四分之一的人担任警戒,戴维斯也打破行军以来的无线电静默向团部报告战况。疲惫至极的美军士兵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一直休息到天亮。
  
  2日6时,1营向德洞山口(1653高地)发起攻击,这是与F连之间最后的阻碍。1653高地山高路险,志愿军凭险死守,而且由于四周山地阻隔,1营无法与团部及F连取得无线电联系,因此不但得不到空中支援,甚至还有遭到F连迫击炮射击的可能。直到1营占领了一个山头,才终于得以与F连联系上,这才在由F连呼叫来的空中支援掩护下,攻占1653高地,然后翻过高地,于11时25分到达F连阵地。——整个增援行动,1营伤亡很小,仅阵亡1人,伤22人,另有2人因恐惧、寒冷引起精神失常,只好将2人绑在担架上,结果2人全被冻死。F连在这几天的苦战中共有26人阵亡,3人失踪,89人负伤,伤亡人数高达总数的49.16%。
  
  由于1营出奇制胜突破志愿军的阻截,到达德洞山口,不仅使岌岌可危的F连转危为安,也使柳潭里的陆战5团和7团主力的后撤成为可能。战后,戴维斯和巴伯都因为在德洞山口的战功而获得美军最高荣誉国会勋章。
  
  12月1日,继柳潭里美军开始突围后,清津的韩军首都师和惠山镇的美军第7师第17团也相继开始向咸兴后撤。2日起,社仓里的美军第3师第7团也开始南撤。鉴于东线美军全线后撤的迹象已十分明显,中央军委12月2日13时电示志愿军总部及九兵团:“争取于今明两晚基本解决被我包围之陆战1师等部最为有利,在未解决战斗前,望切实注意加强黄草岭南北之阻援与阻止突围之敌力量。”根据中央军委和志愿军总部加紧解决被围之敌的指示,九兵团决定全力以赴组织一切力量,围追堵截,歼击长津湖地区之敌。为此变更部署为:27军并指挥20军59师,围歼柳潭里突围之敌;26军(仅在厚昌留下78师一个团)主力兼程南下接替20军对下碣隅里的攻击;20军58师和60师迅速前出黄草岭,20军89师一部警戒社仓里,主力前出至黄草岭以南,会同58师和60师阻击美军的南逃北援。担负围歼柳潭里突围之敌的27军以配属其指挥的20军59师坚守1419高地和死鹰岭,阻敌南撤;79师攻占1542高地,从北向南突击;94师从西向南突击,形成夹击之势,力求在运动中歼敌。但是,上述各部因连日苦战,弹药粮食都已告罄,再加上大量的战斗伤亡和冻伤减员(刚刚到达战区的94师因为冻饿及美军空袭还未经主要战斗就已减员大半,两个团几乎失去战斗力),战斗力已大为削弱,尽管竭尽全力最终仍无力阻止柳潭里美军的南撤。——12月3日黄昏,59师放弃柳潭里周围阵地向下碣隅里集结,师长戴克林发现死鹰岭上的177团1营却一直没有撤下来,便打电话向177团询问情况,177团政委胡益回答山顶上的战士们在天寒地冻的恶劣天气下饥寒交迫,除了战伤外全部冻伤,现在即使是活着的人都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爬下山来!戴克林师长立即组织师部人员和177团的卫生队上山,将冻伤和战伤的战士们背下山!
  
  撤离柳潭里
  
  最初当陆战1师在长津湖地区被志愿军包围的消息传到美国本土,加利福尼亚州德尔马海军陆战队训练基地司令梅里尔准将还满不在乎地对部下说:“我只能说,我真为那些中国人惋惜!”他对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陆战队士兵充满信心,然而他错了,陆战1师终于开始后撤了。当陆战1师作战处阿尔法·鲍泽上校将撤退命令交给作战参谋瓦恩科夫上尉,要求他制订撤退计划时,瓦恩科夫竟然惊呼起来:“老天啊!我得赶紧去找一本参谋手册,我从未想过陆战队会后撤!”史密斯师长立即制止他的这一说法:“撤退?见鬼!我们不过是换个方向进攻!”(Retreat? hell, we're just attacking in another direction!)
  
  陆战1师此次后撤,确实不同于一般意义的后撤,不仅要有坚强的后卫进行殿后战斗,还要克服后退途中几乎不曾停歇过的阻截与侧击,将其称为转向一百八十度的进攻毫不为过。
  
  陆战1师的整个撤退行动是逐次进行的,位置最为突出的柳潭里部队首先后撤,为了保证撤退行动成功,在柳潭里的陆战5团和陆战7团从11月30日起便开始了准备。陆战7团3营首先被从1426高地撤下来,作为攻取后撤出发阵地的主攻部队,在柳潭里以南约4公里处集结。陆战5团的2营和3营也随之将防线后撤,既保持战线完整同时也收缩防线,为后撤行动做准备。此外,美军还计划在柳潭里利用刚刚修建的野战机场后送伤员,以减轻部队后撤时的负担,但是机场跑道完全在志愿军火力封锁下,仅仅使用过一两次就被迫关闭了。
  
  11月30日晚19时20分,陆战1师根据美第10军的最新命令,命令柳潭里的两个团同时而且迅速撤至下碣隅里,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和陆战7团团长利兹伯格上校立即连夜制定联合作战计划,于12月1日凌晨向各部下达了撤退命令:
  
  1、 陆战7团3营首先夺取1542高地和1419高地,作为后撤行动出发阵地;
  
  2、 陆战7团1营利用夜暗实施越野机动,增援德洞山口的F连,并确保德洞山口直至掩护主力通过;
  
  3、 陆战5团3营为前卫,在1100高地至长津湖西南占领阵地,掩护主力北侧;
  
  4、 陆战5团2营在后撤开始时必须确保1294高地,掩护陆战5团1营和3营撤退后,然后开赴1276高地接替陆战7团1营的防务,掩护主力后撤的西北侧,主力通过1276高地后作为后卫;
  
  5、 陆战7团3营在后撤开始后必须确保1542高地和1419高地,待陆战7团1营和陆战5团3营通过后,掩护主力东南侧;
  
  这一计划的主旨就是以陆战7团1营为先遣梯队,首先前往德洞山口,掩护主力后撤,主力梯队以陆战5团3营为前卫,陆战5团1营为右翼,陆战7团3营为左翼,陆战5团2营为后卫,逐次交替掩护后撤。
  
  柳潭里惟一的一辆M4A3坦克(乘员已从下碣隅里乘直升机赶到)随同尖兵为主力开路。炮兵部队中,装备155毫米榴弹炮的第11炮兵团第4营由于火炮比较沉重,在撤退开始前打光所有炮弹,炮车被安排在整个行军纵队的最后,以免堵塞道路,然后将第4营炮兵组成9个步兵排,其中3个排配属给陆战5团,2个排配属给陆战7团,另4个排则由炮兵第4营营长直接指挥掩护炮车。而装备105毫米榴弹炮的第11炮兵团第3营则分为两部分,在撤退途中梯次前进,交替进行炮火掩护,以保证炮火支援不至中断。
  
  为了运送战斗中可能出现的伤员和德洞山口的伤员,两位团长决定在车辆上保留足够的空座位,因此能乘车的必须是因为战伤或冻伤而不能行走的伤员,连两位团长都以身作则下车步行。能够步行的轻伤员配置在车辆两侧,负责保护车辆,而车上的伤员也必须携带武器,以便在紧急情况下利用车辆进行战斗。只是阵亡士兵的尸体,实在因为无法带走,而被迫留在柳潭里,这一点是有悖于海军陆战队死不留尸的一贯传统,但在此时的紧急情况也只能如此了。——出发前为85名阵亡官兵举行了葬礼,并记录下尸体埋葬的准确地点,停战谈判后朝鲜方面根据美方提供的资料,将这85具尸体交还美国,最终使其魂归故里。
  
  12月1日8时,陆战5团3营超越陆战7团3营开始沿公路向南推进,该营在仁川登陆时是最早在月尾岛登陆为主力登陆开道的先锋营,现在又一次成为突围的先锋营,为两个陆战团主力的后撤开道。营长罗伯特·塔普雷特(Robert D. Taplett)中校将惟一的一辆M4A3坦克作为开路先锋,随后跟进两辆装甲推土机,这是准备万一坦克被击毁后就能将其迅速推到路边,避免阻塞部队开进的道路。H连配属战斗工兵排跟随在坦克后面,沿公路前进,而其他两个连则在公路两侧展开,负责击破公路两侧制高点上志愿军的阻击。白天由于得到空军非常有力的近距空中直接支援,行动还是比较顺利的。但夜幕降临后,志愿军就在迫击炮的支援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击,陆战5团3营激战通宵,损失极其惨重,尤其是I连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2日早晨,陆战5团3营得到了陆战7团2营D—E连的加强,D—E连是在柳潭里西北1282高地和1240高地战斗受到严重损失的D连和E连的余部重新整编而成的连队。塔普雷特营长随即调整部署,以D—E连沿公路推进,G连和H连在公路两侧展开,尽管空中支援几乎毫不停歇,但是前进速度仍是非常缓慢,因为只要美军一撤出公路两侧的制高点,志愿军就立即后脚予以抢占并组织火力向公路上蹒跚蠕动的行军纵队开火,虽然美军猛烈且不间断的空中掩护使志愿军根本无法集结起一定规模的部队投入攻击,但是班排规模的袭扰,仍使美军的前进一再受阻。途中还不时因为道路桥梁遭到破坏而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工兵开辟出迂回的道路。
  
  2日夜间的一场大雪,使得夜间战斗激烈程度相对昨晚要轻,不过在陆战5团3营后面的炮兵第3营遭到渗透进来的志愿军袭击,损失一门105毫米榴弹炮和多辆卡车。
  
  3日清晨,大地被茫茫白雪装点的一片银装素裹,陆战5团3营由坦克开道,跟随在后面的战斗工兵排已经从最初的48人减少到17人,D—E连也因大量伤亡而缩编为两个排,配属给G连继续沿公路前进。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德洞山口的陆战7团1营兵分两路,戴维斯营长率C连和H连,营后勤主任托马斯·塔伊(Thomas B. Tighe)少校率A连和B连,分别向东、南两方向出击,留下巴伯的F连扼守山口阵地。志愿军显然没有想到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美军居然会主动出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约有一个营的部队向西南退去——正退向沿公路前进的陆战5团3营——塔伊少校通过步话机向陆战7团团长利兹伯格报告,利兹伯格随即告诉正在身边的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再由默里通知了塔普雷特,塔普雷特立即召唤航空火力,当美军陆战队航空兵的飞机到达时,正好太阳升起云散雾开,志愿军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雪地上,攻击机立即以凝固汽油弹和集束火箭进行了攻击,而陆战5团3营和塔伊少校的A连、B连也同时从两翼以迫击炮和重机枪等进行火力夹击,就这样,陆战5团3营击破了志愿军在德洞山口的最后阻击,于13时到达德洞山口与陆战7团1营会合。3营作为突围前卫,伤亡极其惨重,在三天的战斗中共有243人伤亡。
  
  陆战5团3营开始撤退后,左翼的陆战7团3营必须确保1542高地,以保障主力的安全撤退。1542高地位于柳潭里以南,南北长约300米,与1581高地山势相连,犹如公路上的大门,开则畅通无阻,闭则路断道绝。陆战7团3营经过一天的苦战也未能再夺回1542高地的山顶,只能在高地东坡上构筑工事组织起并不坚固的防线。天黑后,志愿军27军79师235团全力向陆战7团3营发起猛攻,力求在夜间将其全歼。陆战7团3营虽然在志愿军猛烈的攻势下不得不后退到高地与公路之间的山坡上,但是仍勉强组织起防线,拼死掩护着公路上的车队,为此3营付出了巨大代价,G连和I连总兵力还不到200人(H连已配属陆战7团1营前往德洞山口)。不过总算捱过了1日夜间,天亮后,美军飞机轮番出动,使3营的压力大为减轻,志愿军迫于美军空中打击,不得不停止对3营的总攻,仅不断以排为单位实施骚扰性质的攻击。
  
  右翼的陆战5团1营所占领的阵地,正面对着长津湖,有着良好的射界,因此在1日夜间战斗中,从结冰的长津湖湖面上冲过来的志愿军遭到了迫击炮和机枪火力组成的交叉火网,伤亡惨重,尽管零星志愿军的渗透彻夜未停,但是1营的阵地基本无恙。1营在2日中午后撤出阵地,作为撤退纵队的右翼随同主力撤退。
  
  陆战5团和7团的团部、辎重、补给部队和炮兵跟随在陆战5团3营后前进,不断有志愿军小股部队的袭扰,行军纵队多次被迫停止前进,下车应战,不过总算蹒跚地到达了德洞山口。
  
  担负后卫重任的陆战5团2营坚守1276高地,掩护主力后撤。从1日子夜开始就遭到了志愿军的围攻,志愿军以火力与机动堪称完美的结合,攻势如潮,在巨大压力下,2营只得呼唤夜间空中支援,美军知道2营处境相当危急,赶紧出动5架夜间战斗机,对2营阵地前200米范围以集束火箭实施了覆盖射击,才保住了阵地。天亮后,志愿军的攻击仍没有停止,与2营围绕1276高地的争夺一直持续到中午以后,2营最后完全依赖强大的空中支援才脱离战斗,作为后卫撤向德洞山口。
  
  
  12月3日下午,柳潭里的陆战5团和7团主力陆续到达德洞山口,会合了先期到达的陆战7团1营和坚守此地的陆战7团2营F连,稍事整顿就继续向下碣隅里撤退。由于收容了大量伤员,卡车上已经人满为患,只得命令可以行走的伤员全部下车,紧跟着车辆行动,即便如此还是连卡车的车篷上都坐满了伤员。整个行军纵队的顺序是:坦克、陆战7团1营、陆战5团3营、陆战5团1营、两个团部、陆战5团2营和陆战7团3营。在纵队上空,始终有两架联络机盘旋,一面向地面部队通报周围情况,一面引导攻击机实施空中掩护。仅12月3日一天,陆战队航空兵就出动了145架次飞机为这两个团实施空中掩护。同时,美军运输机还随时根据召唤为地面部队空投燃料,虽然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只有22公里的路程,但是由于道路状况很不好,加上不断的战斗,所以汽车的油耗非常惊人,好在有空投保障,才保证了车队顺利行进。只有炮兵第4营的155毫米榴弹炮牵引车燃料耗尽后,空投补给的燃料落在志愿军阵地上,断绝了燃料之后,美军只得放弃了这8门威力巨大的大口径榴弹炮,为了不让志愿军使用这些重炮,美军立即派出飞机将其炸毁。
  
  12月3日16时,史密斯师长从下碣隅里派出英国海军第41特遣队并加强一个坦克排北上接应柳潭里突围部队。
  
  19时50分,从柳潭里撤退部队的先头营陆战7团1营,到达下碣隅里村外500米的开阔地,根据戴维斯营长的命令,全体官兵在此列队,整理好军容,迈着正步走进下碣隅里,尽管这些人身上满是冰碴雪花与硝烟尘土,尽管这些人都是胡子拉碴而疲惫憔悴,然而依旧步伐整齐,先是步行的队伍,再是满载伤员的车队,——正是陆战7团1营先是以美军从未有过的夜间越野机动驰援德洞山口,再是连日苦战掩护主力后撤,在美军中赢得了“德洞山口赛跑者”的绰号,他们进入下碣隅里时的整齐队列,正充分显示了陆战队坚韧顽强的传统作风。在他们身后,绵延的车队还在陆续开来,直到12月4日14时,后卫陆战7团3营才全部到达下碣隅里。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的突围历程是如此艰辛,以至于美国海军陆战队自己都这样评论:“综观陆战队的历史,再没有什么比从柳潭里突围途中所忍受的一切更为艰苦的了!”更有人将柳潭里的突围形象地称为“印第安笞刑”,在美洲印第安部落里有一种古老的刑罚,受罚之人要从排成两列手持笞杖的行刑者之间走过,一路上将饱尝雨点般落下的笞杖——这与柳潭里突围美军的遭遇是何其相似!
  
  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约22公里的路程,从开始撤退到最后一支部队到达目的地共用了77个小时(先头部队用了59个小时),平均每小时行军约285.7米!也就是说,每走一公里要花上三个半小时!不过,两个陆战团的主力基本撤出,尤其难得是1500名伤员(其中600名重伤员)没有被扔下,全部带出。重装备除了9门155毫米榴弹炮外,基本也被带出,而伤亡也比预计的要小。
  
  此次撤退成功的原因是:一是确实掌握了要点德洞山口,二是卓有成效的空中支援,三是陆战队坚韧顽强的战斗作风和意志,四是志愿军59师在德洞山口的惨烈争夺战中消耗过大,因而在美军突围时实在无力进行有效的阻击。
  
  
  
  突围的准备
  
  当陆战7团1营迈着整齐的步伐,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下碣隅里时,还把脚下被冻得坚硬的土地踏得咯吱作响,在他们心目中,下碣隅里无疑就是可以遮挡危险与风雪的庇护所,特别是当他们在暖和的帐篷里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时,这一想法更是强烈,然而撤回下碣隅里只是陆战1师漫长而艰险的撤退之旅的第一步,此后的路途将更为艰辛与困苦。
  
  柳潭里的部队顺利撤至下碣隅里对美军而言,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尽管付出了不小代价,但是毕竟证明了志愿军还不足以拥有能一口吃下陆战1师的铁齿钢牙,因此士兵们对于杀开血路撤到海边,已是信心大增。
  
  史密斯师长对搭乘运输机赶到下碣隅里的美国、英国和法国的战地记者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在介绍了柳潭里撤退行动之后强调了他的观点:“退却,是指在被敌人压迫的情况下,向友军控制所安全的后方地域转移。而此次作战,后方也是被敌人所占领,因此我们不是退却,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进攻!”史密斯的话作为最能形象说明长津湖之战的描述,成为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名言。但是在来自纽约《先驱论坛报》的战地女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的眼中,“官兵们的衣服破烂不堪,他们的脸被刺骨的寒风吹肿,手套破了,帽子没了,耳朵被冻成紫色……他们究竟还有没有力量再突围出去?……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像失魂落魄的亡灵,与指挥仁川登陆时的默里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在下碣隅里共有陆战1师官兵约8000人、美第10军直属部队约1500人、美第7步兵师余部490人、英国第41特遣队125人和少量韩国警察,总兵力约一万人。而在其周围则有志愿军的十个师,并已炸毁了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公路上的所有桥梁,撤回古土里丝毫不容乐观。
  
  12月1日,下碣隅里的机场跑道终于在史密斯师长的一再督促下完工了,这要归功于史密斯师长的坚持和工兵的不懈努力。机场跑道只有880米长,宽仅15米,而根据下碣隅里的海拔高度和飞机起降技术要求,至少需要2300米的跑道才能符合标准,然而几千名伤员就是要靠这样一个不符合标准的简易机场撤离,于是陆战1师于1日下午2时30分进行了飞机首次起降试航,第一架C—47运输机成功降落然后又运载着24名伤员成功起飞!就这样,空运伤员终于成为现实,这对于陆战1师从长津湖撤退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当时在下碣隅里共有约5000名伤员,要带着这么多的伤员杀开血路撤至海边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空运伤员后送时,发现有人虚报伤情以混上飞机(主要是陆军人员),因此史密斯下令采取伤员登机核查制度,由陆战1师主治军医尤金·哈林(Eugene R. Hering)上校决定是否后送,哈林以陆战5团军医切斯特·莱森登(Chester M. Lessenden)少校的伤情为标准,比莱森登伤重的才可以登机。有人想慌报伤情早点脱离苦海,也有人情愿与自己的战友生死与共,对于不愿后送的重伤员,则采取强制措施。
  
  伤员空运主要是由C—47运输机承担(注,C—47运输机是美国道格拉斯公司在其生产的DC-3客机基础上研制成功的双发动机活塞式军用运输机,1935年12月原型机首次试飞,1940年开始装备部队。该机有多个型号,总产量高达10123架。是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主力军用运输机,翼展28.9米,机长19.63米,机高5.18米,最大载重量约为2.5吨,可载28名武装士兵或28副担架),伤员被送到连浦机场后立即转送设在兴南的陆战1师后方医院和陆军第121后方医院或是停泊在兴南港附近海面上的“慰藉”号医院船上,少数伤势严重的则被直接送到日本。从12月1日至5日后送伤员情况为:1日311人,2日960人,3日464人,4日1046人,5日1550人,6日137人(6日撤退已经开始),总计4468人,其中3150名是陆战1师官兵,1150名是陆军官兵。在整个空运行动中,有两架C—47在降落时受损报废,但飞行员无一伤亡。C—47在运走伤员的同时,还运来了在空投中容易受损的药品、器材等物资和537名伤愈归队的陆战1师官兵。除了C—47空运补给物资外,美军还出动C—119运输机向下碣隅里空投了包括弹药、燃料、食品等在内的各种补给物资,总共约372吨,由于地面已经冻得坚硬如铁,很多物资在空投中受损,还有一些落在志愿军火力控制地区,所以美军实际得到的数量并不多,好在陆战1师从11月23日起就在下碣隅里储存了大量补给品(其中粮食和燃料各8日份、弹药1.3个基数),这才刚刚达到撤退行动所需物资的最低数量。
  
  
  
  此外,史密斯还下令空运战死者的尸体,第10军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命令陆战1师停止后送尸体而将运输机的位置留给伤员。史密斯师长回答道:“陆战队员对在战斗中阵亡的战友极其崇敬,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带出战友的尸体(带回战友的尸体也是陆战队的一贯传统)!陆战1师绝不会把战友的尸体留在一个即将撤离的朝鲜东北部的荒寂小村里!”——在史密斯的坚持下,一共有138具尸体被空运出下碣隅里。
  
  12月3日,美第10军向陆战1师下达22号作战命令:“尽快向咸兴地区撤退!”鉴于还有大量伤员没有后送,从柳潭里撤回的官兵也异常疲惫,亟需休整,因此史密斯师长决定撤退行动从6日开始。
  
  12月4日,史密斯师长召集各部队主官会议,下达撤退命令。同时下令销毁所有无法带走的物资和装备,以免被志愿军所利用。销毁工作由各部自行处理,但是必须将所要销毁的物资和装备的种类和数量报告师后勤部。史密斯师长曾经下令销毁师小卖部价值1.35万美元的商品,后来发现全是糖果和饼干,史密斯又转而下令将这些糖果饼干分发给士兵,因为在漫长的撤退途中,糖果饼干不仅可以充饥,增加热量,而且要远比冻得发硬的战地口粮来得可口。——撤退途中就经常可以看到士兵们一边大嚼巧克力一边行军的景象。
  
  当天下午,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来到下碣隅里,听取史密斯的撤退计划,并举行了小型的授勋仪式,向在前几天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官兵颁发优异服务十字勋章(其中包括史密斯、利兹伯格、默里和救出很多费斯支队幸存者的比尔中校),以激励士气。不过在师部无人之处,身为一军之长的阿尔蒙德却为自己部队惨重伤亡而失声痛哭起来。
  
  12月5日,美军战斗运输指挥司令部威廉姆·丹纳(William H. Turner)少将乘运输机飞抵下碣隅里,建议史密斯师长以空运手段撤出全部人员。以美军的空运实力是完全可以实现这一空运后撤计划的,但是史密斯却予以坚决拒绝,因为他认为万一在空运过程中志愿军发起攻击,将使陆战1师遭到重大损失,退一步讲,即使空运过程未受志愿军攻击,重装备也将无法带走,而且最后掩护机场的部队势必将被牺牲,此外在古土里的部队也会因势单力孤而无法突围到达海边,所以史密斯师长决定从公路撤向古土里,再会合古土里守军一起撤向海边。
  
  5日晚20时许,两架美军的B—26轰炸机却突然向下碣隅里的美军阵地进行了轰炸和扫射——根据美军事后调查,飞行员是在无线电里接受攻击下碣隅里的命令,美军认为是志愿军利用缴获的美军对空联络电台下达的假命令。
  
  史密斯还对下碣隅里的部队进行了整编,编成两个团战斗群:
  
  陆战5团战斗群,除陆战5团外还配属陆战1团第3营、英军第41特遣队、第1工兵营A连、第1通信营分遣队、陆战1师第2辎重队(下辖卫生营、勤务营、第1汽车运输营分遣队、陆军第10战斗工兵营D连、陆军第513、第515汽车连和宪兵连交通排,由陆战1师第1坦克营营长亨利·米伦(Harry T. Milne)中校为队长)、陆军第31步兵团坦克连、第11炮兵团第1营和第2营D连(共4个105毫米榴弹炮连)。
  
  陆战7团战斗群,除陆战7团外还配属陆军暂编营(由陆军第7步兵师残部编成)、第1工兵营D连、第1通信营分遣队、陆战1师第1辎重队(下辖师部营、第10军司令部分遣队、第1汽车运输营主力和宪兵连主力,由陆战1师第1勤务营营长切尔斯·班克斯(Charles L. Banks)中校为队长)、第1坦克营D连、第11炮兵团第3营和第4营L连(共3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和1个155毫米榴弹炮连)。
  
  计划以第7团战斗群在前、第5团战斗群在后的顺序向古土里前进,到达古土里后,在古土里的陆战第1团战斗群加入到队列中作为后卫,全师经真兴里、五老里向咸兴前进。考虑到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的公里两侧比较开阔,视野良好,所以由步兵对公路两侧各700米范围的志愿军进行驱逐性攻击,以保障公路上的行军纵队不受志愿军轻武器的射击,700米距离以外则由迫击炮、榴弹炮和飞机进行火力压制。整个撤退过程中空中支援是不能不说的重要环节,从撤退行动一开始,就在行军纵队上空实施直接空中支援,白天保证每时每刻在行军纵队上空都保持至少24架飞机,夜间也出动夜间战斗机以提供不间断支援。公路两侧5公里范围内的空中支援必须由地面部队通过航空控制人员指引进行,以免误伤己方部队,而在5公里范围以外的目标,则可由飞机自由攻击。为此美军集中了所能集中到该地区的所有空中力量——在兴南附近海面上有4艘大型航母:“莱特”号(CV32,Leyte)、“普林斯顿”号(CV37,Princeton)、“福吉谷”号(CV45,Valley Forge)和“菲律宾海”号(CV47,Philipine Sea);1艘轻型航母“巴丹”号(CVL29,Bataan);2艘护航航母:“培登海峡”号(CVE116,Badoeng Strait)和“西西里”号(CVE118,Scicily);在连浦机场集中了陆战队航空兵的4个F4U海盗攻击机中队:VMF212中队、VMF214中队、VMF321中队和VMF323中队,舰载机和陆基飞机总共约500架,此外远东空军所属的战斗机和攻击机都可在必要时加入到空中支援中,而轰炸机则受命对志愿军后方地域实施猛烈轰炸,以阻止其向长津湖前线运送物资和人员。这是整个朝鲜战争期间美军最大一次航空兵力的集结,为陆战1师的撤退撑开一柄巨大的空中保护伞。
  
  撤向古土里
  
  12月5日中午开始,下碣隅里美军突围进入倒计时:陆战5团所属的三个营和配属的陆战1团第3营全部进入环形防御圈的一线阵地,其中的陆战5团2营进入东丘西侧高地,准备次日凌晨对东丘的攻击。陆战7团也加紧进行战前准备。从晚上直至6日天明,下碣隅里的美军炮兵对下碣隅里至古土里公路两侧进行了彻夜不停的炮击,一方面是为突围战斗做准备,一方面则是为了将炮弹全部打光以减少行军的负担。
  
  6日凌晨4时30分,陆战7团1营借助浓雾掩护,偷袭了岛内里西南的高地,迅速肃清了高地上志愿军约一个排的守军,占领了高地,为突围行动夺取了出发阵地。6时许,7团2营沿公路,7团1营为右翼,陆军暂编营为左翼,三个营齐头并进向古土里推进,曾坚守德洞山口的2营F连担任了先锋,不过巴伯上尉已经因伤后送,此时由韦尔·阿比尔(Welton R. Abell)中尉代理连长。F连刚离开下碣隅里阵地50米,就遭到了志愿军的射击,好在距离下碣隅里不远,F连一面将伤员送回下碣隅里(再由运输机后送),一面继续前进。志愿军稍事阻击便将最前面的F连和坦克排放了过去,而对后面跟进的2营营部、D—E连和机炮连进行了更为猛烈的阻击。2营不得不组织F连和D—E连向志愿军据守的高地进行反击,但是此时雾气尚重,能见度很低,无法进行有效的航空支援,所以反击一时难以得手。一直到太阳高升雾气消散后,才在飞机和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压制了志愿军的阻击。不过在此次战斗中,美军伤亡不小,2营副营长和D—E连的连长都负了伤。
  
  在7团开始向古土里突围时,陆战5团也向东丘发起攻击,以保障7团的突围,因为志愿军可以利用制高点东丘的阵地以火力封锁公路。从7时开始,陆战5团的重迫击炮就向东丘志愿军阵地进行猛烈炮击,7时30分起,陆战队航空兵的F4U海盗攻击机也飞来助战,用炸弹、集束火箭弹和机炮对志愿军阵地不断进行轰炸扫射。经过两小时的火力准备之后,陆战5团2营才对东丘发起了攻击,经过激战,于下午14时30分夺取了东丘。
  
  志愿军立即组织力量反击东丘,但是部队刚在两座山岭之间集结起来就被美军的飞机发现了,立即遭到了美军飞机的集中轰炸,陆战5团也随即抢占了两处山岭居高临下实施火力压制,志愿军此次反击还未开始便在美军空地一体的优势火力下被瓦解,在猛烈火力打击下幸存的220人全部被俘,这也是长津湖之战中志愿军被俘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
  
  史密斯师长见7团正在古土里逐步推进,5团已攻占东丘,判断突围作战第一步已顺利达成,便乘座直升机飞往古土里(飞行时间仅为11分钟),随后师部人员也分乘直升机到达古土里,迅速开设师指挥部继续指挥战斗。
  
  日落时分,7团仅前进了7公里,刚过全程的三分之一(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约为18公里),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志愿军的抵抗也逐渐猛烈起来,毫无疑问,志愿军将在天黑后发挥夜战的特长发起更大规模的战斗。天色刚黑,志愿军对东丘就发起了大规模的反击——这是刚刚到达长津湖前线的26军,最初因为运力不足而作为九兵团预备队的26军是从11月29日开始南下参战的,原计划于12月2日接替58师对下碣隅里的攻击,为此九兵团司令宋时轮还亲自打电话给58师师长黄朝天,要他不要有思想包袱,“不管哪个部队打下下碣隅里都是志愿军的胜利,不准发牛脾气,一定要把阵地交接好,还要把下碣隅里美军的作战特点、地形和前几次攻击的经验教训交代清楚。”然而由于天气恶劣,后勤不济,以及美军飞机的空中阻滞,26军迟迟未能赶到,直到12月5日,26军的第一梯队76师和77师才到达下碣隅里,而第二梯队78师和88师还在途中!58师立即移交了阵地,按照兵团部署迅速向南,但是此时58师因连日苦战和冻饿交迫,减员非常严重,172团、173团和174团分别缩编为8个排、11个排和17个排,全师还能作战的仅有区区35个排,约800人!
  
  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26军向东丘发起了猛攻,此时美军一半在公路上一半在下碣隅里村里,只要控制了东丘就能切断公路上的陆战7团与村里陆战5团的联系,为下一步的分而歼之创造条件。所以东丘的得失直接关系到下碣隅里地区美军的生死存亡,美军也很清楚这点,在下午夺取了东丘之后就火速在东丘部署了包括坦克、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等重家伙在内的各种火器,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因此天黑后26军首次反击东丘终告失利。
  
  26军迅速调整部署,午夜2时,全线发起了更猛烈的总攻,不仅是对东丘,而且对下碣隅里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猛攻!而公路上的陆战7团也在26军的竭力阻击下,几乎是停滞不前。美军分散在公路和下碣隅里村里,两个团难以相互呼应,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志愿军分而歼之的最佳战机。
  
  东丘自然是此次总攻的重点,志愿军迎着美军枪林弹雨英勇冲锋,前赴后继一直冲到二十米距离,猛投手榴弹,再呐喊着冲入阵地——美军士兵后来这样描述此次战斗:“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中国士兵蜂拥而至,一次次顽强地进攻。夜空时而被曳光弹交织成耀眼的火网,时而被照明弹照出可怕的光亮,中国士兵冲锋的身影在光亮下暴露无遗,他们在陆战队的坦克、大炮、迫击炮和机枪面前,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勇敢精神令陆战队肃然起敬!”东丘西面,曾是美军以各种零星单位拼凑的力量进行防御,在前几次战斗被志愿军认为是防御薄弱之处,因此此次便成为主攻之处,但是美军已经换上了久经战阵的陆战5团2营,战斗相当激烈,美军D连阵地一度被突破,陆战5团立即投入预备队连,拼死进行反冲击,才总算恢复了阵地。东丘南侧,美军在志愿军巨大压力下死伤惨重被迫放弃了前哨阵地,收缩力量确保核心阵地。只有在东丘西北,美军由于得到了三辆坦克的直接支援,火力相当雄厚,因此阵地才保无恙。美军称此次东丘之战,伤亡约100人,而志愿军损失则相当惨重,仅留在阵地前的尸体就有800具之多。在下碣隅里北面的陆战5团1营也遭到志愿军的攻击,伤亡53人(其中10人阵亡),南面的陆战5团3营阵地则只有小规模战斗,在南北两个方向战斗中,美军称志愿军伤亡约500人,另俘虏15人。
  
  公路上,陆战7团1营再次进行夜战,在坦克掩护下攻占了1182高地,为公路上的2营打开了通路。2营随后用推土机清除了志愿军堵塞在公路上的路障,工兵修复了桥梁,这才一路战斗一路行军,先头部队于7日清晨5时45分进入古土里——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的18公里路程整整花了23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782米!进入古土里后疲乏之极的士兵一走进暖和的帐篷,就一头倒地呼呼大睡!而此时,公路上的战斗仍然在激烈进行中,陆战7团左翼的陆军暂编营因伤亡惨重被迫由陆战7团3营接替,这样原先由3营保护的团辎重车队就显得力量单薄了,随即成为擅长夜战的志愿军集中攻击的目标,3营不得不抽出两个连回过头来增援,才将辎重车队接应出来。
  
  子夜时分,车队停在公路上等待工兵修复桥梁,突然遭到志愿军的猛烈冲击,陆战7团团部首当其冲,副团长福迪瑞克·陶塞特(Federick R. Dowsett)中校负伤,团部多人死伤,担负掩护的3营营长威尔蒙·哈里斯(William F. Harris)中校也在混战中失踪(后来证实阵亡)。3营副营长沃伦·莫里斯(Warren Morris)少校接替指挥,奋力苦战总算杀开一条道路,3营和团辎重车队于7时进入古土里。
  
  在陆战7团后面跟进的是6日16时出发的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虽然陆战7团刚刚打通了公路,但是陆战7团前脚一走,志愿军后脚又重新控制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再次切断了公路,而陆战1师辎重车队行进时正是夜间,所以可以说遭到了比陆战7团更为猛烈的阻截。随同车队前进的炮兵有的在公路上拉开炮架进行急促射击,有的干脆像步兵一样投入了战斗。而师部营除了驾驶员和伤员,全部徒步在车辆两侧,一边行军一边战斗,伤员也在卡车上架起机枪进行射击,甚至连师部军乐队的队员都拿起了枪投入战斗。志愿军的迫击炮弹不时落到公路上,多辆卡车被击中起火。激烈的战斗几乎彻夜不停,整个车队的行进由于不断的战斗,几乎如同蜗牛爬行一般缓慢。拂晓时分,约有一个连的志愿军突然冲上公路,与师部营展开了混战,多处发生了惨烈的白刃格斗,美军拼死苦战才杀开血路。——夜战正酣时,由于云层低垂美军的夜航战斗机无法起飞,所以地面部队一直得不到空中支援,直到7日凌晨2时后,云散天高,美军夜航战斗机才陆续赶来助战,在地面陆空联络组的精确引导下,夜航战斗机对美军车队两侧仅30米处的志愿军进行了攻击,遏制了志愿军猛攻之势。天色一亮,又有4架F4U海盗攻击机临空,在公路两侧总共投下8枚1000磅(454公斤)凝固汽油弹,并发射火箭弹,瓦解了志愿军的阻截作战。激战中陆战1师师部押送的160名尚能行走的战俘企图乘机逃脱,结果成为两方火力争相射击的目标,约有140人在混战中被打死。
  
  凭借航空支援的巨大威力,美军天亮后行军速度得以大大提高,并在附近村庄里寻找一周前在此地战斗的德赖斯代尔支队的死伤人员,美军共收容了22名被附近居民收治的英军第41特遣队伤员。7日上午10时,也就是在离开下碣隅里约18小时后,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进入古土里。
  
  按照计划陆战1师第2辎重车队应紧跟在第1辎重车队后前进,但是6日夜间激烈异常的夜战,使第2辎重车队队长米伦中校向担负后卫的陆战团要求派出部队进行直接掩护,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随即改变原定计划,下令陆战5团3营掩护师第2辎重车队和团辎重车队开进,3营此时只有两个连,便以一个连在整个车队前开道,另一个连则在侧翼和后面掩护。凌晨2时,3营掩护着庞大的辎重车队离开了下碣隅里。
  
  接着,陆战5团1营、陆战1团3营、英军第41特遣队依次出发,英军第41特遣队作为英军的精锐部队,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依旧保持着大英帝国的绅士风度——出发前全体队员秩序井然地列队,在不时呼啸而过的子弹声中,由队长检查各人的服装与武器。
  
  7日上午10时,留在下碣隅里村里的美军就只剩下最后的殿后部队陆战5团2营和执行破坏任务的工兵小队了。工兵小队是由第1工兵营A连一部和营部直属的爆炸物班混编而成,由A连连长威廉姆·库尔德(William R. Gould)上尉统一指挥。库尔德将工兵小队分成五个小组,每组由1名军官和5、6名士兵组成。破坏任务早在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包括服装、食物和弹药,先是由推土机碾压,再是浇上汽油,埋上爆炸物。出人意料的是,还没等后卫部队最高指挥2营营长哈欧德·罗伊斯(Harold S. Roise)中校下令,定时起爆装置就意外地提前爆炸了,一时间下碣隅里爆炸此起彼伏,接连不绝,碎片漫天飞舞,巨响震人心魄。就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陆战5团2营撤出东丘阵地,向古土里撤退。工兵小队走在最后,沿途对经过的每座桥梁都进行了爆破,并逐一点燃遗弃的车辆,制造阻挠志愿军追击的障碍。志愿军紧接在撤退的美军后面进入下碣隅里,由于食物和冬装的极度匮乏,志愿军战士们进入村里便一头冲进熊熊烈焰之中寻找还能利用的一切物资。
  
  陆战5团行军时,基本是白天,所以得到了航空力量的全力掩护,沿途只受到轻微的抵抗,加上史密斯师长又命令已经到达古土里的陆战7团2营和3营再回过头来接应,所以和其他部队相比,陆战5团的撤退之旅可以用轻松来形容。另一方面,担负阻击的20军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后勤补给几乎断绝,冻饿减员已达40%,人员疲乏困顿,弹药又所剩无几,实在无力阻止美军的突围。——17时,陆战5团先头部队3营到达古土里;22时,最后的殿后部队工兵小队也到达古土里。而紧跟在陆战5团后面的,并不是志愿军,而是数以千计的朝鲜平民,他们手提头顶着简单的行李,默默无声地跟在美军队列后,到达古土里后,由于美军担心其中混有志愿军,所以严禁其进入村里,他们只得静静地坐在村外的雪地上,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至此,陆战1师主力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的撤退顺利结束,其第一梯队耗时23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782米;第二梯队耗时约9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2公里;从最早的先头部队到最后的殿后部队,整个撤退历时约40小时,付出了阵亡83人,伤重死亡20人,失踪7人,伤506人,合计616人的伤亡,不过主力基本无损,而且带出了几乎全部的装备,在志愿军层层阻截的狭隘公路上夺路而走,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应该是很不容易的。原因主要不外三点,一是下碣隅里的机场前送补给后送伤员,这要归功于史密斯师长坚持建造下碣隅里机场的先进之明;二是极其有效的空中掩护,正是美军的空中掩护才保证了部队白天行军免受志愿军的猛烈攻击,特别要提到的是长期与陆战1师配合作战的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随同地面部队行动的陆空联络组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能通过无线电通报目标位置、攻击角度以及开火时刻,从而精确引导飞机进行近距攻击,甚至出现精确攻击地面部队15米外目标的例子,体现了陆战队极其默契的空地协同水平;三是陆战队的顽强精神,在美军王牌部队中,陆战队始终以顽强战斗意志而著称,此次撤退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陆战7团一路走一路打,甚至还与志愿军展开过白刃格斗,这是在美军中所少见的。
  
  1081高地
  
  美军陆战1团第2营是在11月27日到达古土里的,随后美军第7步兵师第31团2营(欠E连)于12月1日到达古土里,会合了已在古土里的B连,在陆战1团团长切斯特·普勒上校统一指挥下构成了古土里环形防御。由于战役开始后志愿军主攻方向是在更北面的新兴里、柳潭里和下碣隅里,因此古土里只遭到牵制性的攻击,两个营的守军基本完整。不过由于古土里以南的黄草岭被志愿军占领,古土里与真兴里的交通也被切断,只能通过空投获得补给(机场一直在施工中,直到7日才可使用)。——因为11月下旬柳潭里和下碣隅里的形势更为紧张,所以对古土里的空投不仅在优先程度上被列为第二等,而且执行空投的运输机数量也非常有限,为此空运部门曾向普勒上校询问,是先运弹药还是先运取暖设备,普勒上校认为弹药充足但士兵冻坏了同样无法作战,而只要士兵身体健康,即使没有弹药也能用刺刀战斗,所以要求先运取暖设备以保证士兵生存。这一观点正好与志愿军相反,再联想到史密斯师长对后勤补给的高度重视,殊途同归地反映出美军中高级指挥官在高寒地区作战中对后勤补给的深刻认识,对后勤的轻视正是志愿军长津湖之战付出巨大代价的原因所在!美军在撤退途中对无法带走的补给物资进行彻底销毁与破坏,其目的也正是重视后勤补给的延续,宁可销毁也不使物资落入敌手。
  
  12月7日晚,陆战1师经过柳潭里——下碣隅里——古土里的艰辛转战,终于将分散在各地的部队如同滚雪球般集中起来,此时在古土里的美军部队计有:属于海军陆战队的有陆战1团(欠第1营)、陆战5团、陆战7团、第1坦克营和师侦察连;属于陆军的有步兵第31团第2营、陆军暂编营(临时在陆战1师序列里,是由陆军第7步兵师在长津湖地区的残部编成);英军第41特遣队以及少量韩国警察,其中陆战队11686人,陆军2353人,英军150人,韩国警察40人,共约1.4万人。炮兵还有8个105毫米榴弹炮连(32门),而155毫米榴弹炮由于炮弹用完而丢弃炮兵已经编入了步兵部队。坦克约40辆,其他机动车辆约1400辆。
  
  和下碣隅里一样,古土里也有个简易机场,但是条件比下碣隅里的还要简陋,其跑道长度虽经连日施工截止12月8日才勉强达到530米,所以只能起降轻型飞机,美军航空兵极富创造性地把老式的TBM鱼雷机加以改装,使之每次能运送6至8名伤员,然后在地面着陆指挥的精确引导下,按照航母起降的技术要领进行起降,7日后送200名伤员,8日因风雪交加天气恶劣,只有一架C—47凭借飞行员的高超技术奇迹般降落并带走了19名伤员,9日又送走了225名伤员。以上后送的400多名伤员全部都是无法行走的重伤员,极大减轻了美军撤退的负担。
  
  史密斯师长考虑到大量的人员和车辆猬集在狭小的古土里,只要落下一发炮弹就会造成多人死伤,所以他没有像下碣隅里那样进行休整,而是立即决定不做任何停留继续向南撤退!尽管刚刚经历了艰难旅程的士兵们几乎已经达到了人体生理耐受的极限,即使没有受伤或冻伤的人也大都因为撤退途中无法升火做饭而只能以冷冰冰的食物果腹,结果几乎全部都因肠胃受寒而腹泻,在紧张的行军战斗中,怎么可能会有安心出恭的机会,所以每个人的衣裤都被粪便所污染!再有刺骨的寒风雪花又钻进衣服的缝隙,使精疲力竭的士兵浑身发冷发麻,几乎脱了人样。但是史密斯深知此时如果出于对士兵的怜恤而休整,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死亡!因此12月7日18时50分,陆战1师就下达了从古土里向海边撤退的正式命令,此时从下碣隅里撤退的后卫部队陆战5团还没到古土里!
  
  史密斯在这一命令中规定:全师在航空火力支援下,从古土里经真兴里向咸兴、兴南撤退,古土里的部队以陆战7团、陆战5团和陆战1团(配属陆军第31团2营)的顺序向真兴里撤退,到达真兴里后在陆军掩护下再以铁路和公路输送方式撤至咸兴、兴南。在师主力撤退的同时,在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向北攻击,务必夺取1081高地,掩护师主力通过后,最后作为后卫随主力撤退。惟一与柳潭里和下碣隅里撤退不同的是,全部40辆坦克都集中在整个纵队的最后,以免出现战斗损毁或故障堵塞公路而影响部队撤退。撤退行动开始时间定为12月8日8时。
  
  从古土里到真兴里,直线距离仅有11公里,但是海拔高度差却有730米,而从黄草岭到堡后庄的3.5公里路程,海拔高度差更是高达640米,简直是可以用陡峭来形容了。而且在陡峭的山麓上,只有一条仅能供一辆车通行的单车道公路,如果控制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尤其是控制了1081高地,就能以火力轻而易举地封锁整整2公里长呈U形的道路!因此1081高地是整个撤退的关键所在,用咽喉锁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位于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营长唐纳德·施麦克(Donald M. Schmuck)中校在12月1日接到接应师主力后撤的命令后,一看地图就知道了1081高地的价值,所以于2日凌晨就亲自带着机炮连连长、炮兵观测员对1081高地进行了实地侦察。同时美第10军考虑到陆战1团1营若要全力向北攻击接应陆战1师主力,必须派出部队接替真兴里的防御,因此于3日命令第3步兵师派出部队接替真兴里防务,该师立即将第7步兵团、第92野战炮兵营并加强部分工兵、通信兵组成道格支队(又称猛犬特遣队),由副师长艾米斯特·米德(Armisted D. Mead)准将指挥,于7日黄昏到达真兴里,从而使陆战1团1营能腾出手来全力攻击1081高地。
  
  美军撤出下碣隅里后使志愿军九兵团不得不对12月4日作战计划进行变更,急令20军在黄草岭地区依托有利地形占领阵地阻敌南逃北援,26军从下碣隅里南下尾敌追击,27军加速从社仓里向咸兴以西地区推进,断敌退路。未等志愿军的这一新部署就绪,美军从古土里的撤退就已经开始了。
  
  从真兴里北上接应师主力的陆战1团1营一直都未经激战,建制基本完整,是目前陆战1师战斗力最强的营,12月8日凌晨2时从真兴里出发,直扑1081高地。此时暴风雪正猛,能见度几乎为零,给1营的行军带来极大困难,但是也有效掩护了1营的行动,1营C连未受到任何阻击便顺利登上1081高地西南3公里处的无名高地,并在高地上迅速部署了迫击炮。罗伯特·巴伦(Robert H. Barrow)上尉指挥的A连则继续向前推进,A连在仁川登陆中曾果敢穿插至人民军纵深,为美军迅速夺取永登浦创造了有利条件,是陆战1师中公认的精锐连队。不过尽管是这样的精锐部队在异常恶劣的天气和地形下,从集结位置到攻击出发位置的150米距离也整整花费了几个小时!然后在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向1081高地西南的891高地发起了攻击,A连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击,一举突入高地,经过短兵相接的激烈鏖战,终于夺取了891高地,取得了进攻1081高地的跳板。B连利用A连和C连所取得的良好态势,立即在这两个连的掩护下实施超越攻击,突破了志愿军在公路两侧的阵地。
  
  在该地区负责阻击美军北援的是志愿军20军60师180团,180团主阵地就设在1081高地和门岘两处,处于全兵团位置最南的180团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这是阻截陆战1师逃出长津湖地区的最后一关,因此竭尽全力克服种种困难拼死坚守,终于将北援的美军阻止在堡后庄一线。
  
  施麦克中校17时下令停止进攻,指挥部队在距离1081高地约一公里处建立夜间防御阵地。当天战斗中,1营共有13人阵亡,17人受伤,另有67人冻伤。所有伤员都后送到800米外的营救护所进行初步治疗和包扎,再后送到真兴里。伤员的后送非常困难,通常一名伤员要由八人组成的担架组运送,而且几乎一公里的路途要花上五六个小时!
  
  8日夜间,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34度,尽管美军各级连、排、班长拼命督促疲惫不堪的士兵换下白天行军作战而汗湿的袜子,尽管美军有着良好的后勤保障,防寒服和保暖内衣,还有鸭绒睡袋,一应俱全,但仍有很多士兵冻伤,甚至有数人因严重冻伤而不得不截肢——对比之下,衣衫单薄的志愿军更是难御酷寒,可以想象冻伤减员的严重程度。
  
  9日天亮后,天气虽然转晴了,但是气温却没有回升,依旧寒彻刺骨。美军在对武器进行检查和试射中发现有将近40%轻武器不能发火,尤其是卡宾枪和M1步枪情况更甚。——严寒给双方的作战都带来了巨大负面影响,美军战后总结就谈到中午最高气温不过零下20度至25度,而凌晨最低温度更是达到零下28度至45度!并对严寒的影响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卡宾枪无法正常射击,即使用于拼刺格斗也因枪托在低温下变脆而极易折断;M1步枪情况好于卡宾枪,但是必须要注意少涂枪油以免冻结;轻机枪必须每隔一两小时就发射一次才不至于因为受寒而不发火;水冷式重机枪则必须以防冻液代替通常使用的水;迫击炮的情况算是最好,但也有底盘在发射时因后坐力撞击冻得坚硬地面而破裂的缺陷;严寒对榴弹炮主要影响是炮闩复位的时间达到30秒,从而大大降低了发射速度;手榴弹和炮弹也因寒冷出现大量不爆炸的现象;卡车和坦克如果两小时不开动就会无法启动,因此必须每隔两小时发动十五分钟暖机,这样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燃料和人力;地面因为寒冷冻结层厚达35厘米,再加上几十厘米厚的积雪,构筑工事成为异常艰巨的工作;预防冻伤的关键是不要出汗,似乎很难理解在如此严寒下还有出汗,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因为连续行军、作战和构筑工事等大运动量的活动,很容易出汗。一旦出汗就要及时一件件脱衣服,汗干后再一件件以相反顺序穿衣。不过身上流汗,还可通过领口透气,加上身体血液循环多,不太容易冻伤,一般冻伤都是发生在手、脚、耳朵、鼻子等血液循环不良的地方。
  
  特别是容易积汗的鞋袜,更是要及时更换,而且还要将湿袜子塞在内衣里用体温烘干。美军雪地靴设计不良,透气性能很差,脚部容易出汗,袜子就会被汗湿,脚不动时就容易导致冻伤。美国陆军第7师曾在日本北海道进行过寒区作战训练,士兵们都有经验,都是战斗靴外套防水胶鞋,而不穿雪地靴,所以冻伤较少。而海军陆战队因为从未进行过寒区训练,只有少数曾在冰岛服役的老兵有防冻经验,所以冻伤较多;食物方面C战斗口粮即使加热后,也往往是外面热而里面依然还有坚硬的冰块,这种带冰块的食物极易引起腹泻,而在寒冷的野外穿着厚实的衣服,腹泻可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水壶不能装满水,而且还要放在上衣口袋里,不然就会被冻裂;只有巧克力和糖块是最受欢迎的;医护方面血浆和吗啡很容易冻结,一旦冻结再要化开则是很费事的,所以战斗中,医护兵常常将吗啡针剂含在嘴里,血浆则必须放置在距离明火一米以内范围;在野外的伤员如果不及时收容处理,很快就会被冻死,但是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又很难及时收容……
  
  陆战1团1营A连天亮后向最重要的目标1081高地发起攻击,冲到距离山顶约150米处,A连分为两路进行两翼迂回,1营的迫击炮打完了所携带的全部43发炮弹,好在陆空联络组立即召唤了攻击机进行攻击,保持了火力准备的不间断。A连呐喊着冲上山顶——出乎意料的是,志愿军却没有进行一枪一弹的还击——原来坚守1081高地的志愿军20军60师180团1营2连因为昨夜的严寒全部冻僵在阵地上了!至15时,A连完全控制了1081高地,B连则在155毫米自行榴弹炮掩护下,沿着山势继续向北推进,肃清了U形公路两侧的志愿军阵地。1营终于完成了攻占1081高地和U形公路的使命,为此付出了伤亡47人,另有190人冻伤的代价。
  
   修复水门桥
  
  尽管陆战1团1营顺利夺取1081高地,但是陆战1师突围的所有希望仍将化为泡影,因为志愿军炸毁了一座至为关键的桥梁,彻底切断了从长津湖地区通往海边的唯一公路!这座关系陆战1师生死命运的桥梁就是位于古土里以南约5.6公里的水门桥。长津湖水库的水通过隧道被引到此处,流入四个巨大的钢筋水泥管,水泥管就沿着陡峭的山势一直通到山下的发电厂的水轮机,水泥管与公路交错处依山势建有一座变电站,水门桥就在变电站下方的悬崖之上,而且根本无法绕道迂回,毫无疑问,这座跨度仅有8.8米长的水门桥便是整个125公里撤退道路上最难解决的困难!虽然人员可以从巨大水泥管上通行,但是车辆、大炮和坦克通行就必须依靠这座桥。
  
  志愿军自然清楚水门桥对于切断美军退路的巨大价值,因此12月1日就将桥炸毁,但陆战1师第1工兵营迅速将其修复;12月4日,志愿军再次将桥炸毁,美国陆军第10军第73工兵营又在桥上架设了M2车辙桥(M2车辙桥是美军工兵部队装备的专用架桥器材,由钢制和木制车辙板组合而成,可以架设起30米至50米跨度,可通行40吨的M26坦克)使其恢复通行;但是很快又被志愿军第三次炸毁。
  
  史密斯师长命令师工兵参谋兼第1工兵营营长约翰·帕特里奇(John H. Partridge)中校必须架起一座桥!帕特里奇认为要想架桥惟一的办法就是空投M2车辙桥的部件,再运到水门桥进行架设。为此,帕特里奇于6日清晨亲自乘座直升机对水门桥进行了仔细的空中侦察,认为需要4套M2车辙桥部件,考虑到空投时可能的损失,帕特里奇要求空投8套。
  
  由于M2车辙桥部件重达1.1吨,普通降落伞难以负载,因此帕特里奇特别要求先在连浦机场进行试投。结果,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将M2车辙桥的钢梁撞毁得根本无法使用。就在绝望之际,赫塞尔·布拉辛格姆上尉急中生智建议同时使用两个大型降落伞,这次试投取得了成功。随即陆军降落伞技术小组携带大型降落伞,连夜从日本飞抵连浦机场,在陆战队空投排、陆战队第1水陆两栖牵引车营的技术人员协助下彻夜进行技术准备。
  
  7日9时30分起,8架C—119运输机(注,C—119运输机是由美国仙童公司在C—82运输机基础上研制的双发战术运输机,1947年11月原型机试飞,1949年服役,绰号“飞行车厢”或“邮船”,有多个改型,总产量1112架,是最早进行重物空投的运输机,翼展33.32米,机长26.17米,机高7.96米,最大载重量8.35吨,可载42名士兵或中吉普一辆或155毫米榴弹炮一门)将8套M2车辙桥部件空投到古土里,美军工兵部队收到了6个钢梁(其余2个中1个落到志愿军阵地,1个着陆时损毁)和3个木制车辙板(另1个在着陆时损毁),帕特里奇立即将这些器材装上卡车,并在黄昏前做好了出发准备。美军运气确实很好,陆战1团工兵部队里的查尔斯·沃德(Charles C. Ward)中尉在陆军工程兵学院专门学习过车辙桥课程,二战中还曾在车辙桥连服役,而此时他所指挥的4辆重型卡车又恰恰能运送车辙桥部件。——车辙桥的空投试验、大型降落伞的紧急运送、技术人员的调度,这一系列工作在如此之短时间里完成,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
  
  装载着架桥器材的2辆卡车于8日14时随陆战7团1营出发,但是陆战7团1营未能按时夺取水门桥附近阵地,战斗中志愿军的迫击炮弹就落在卡车周围,为了保证宝贵的架桥器材安全,帕特里奇立即指挥卡车北撤,在陆战7团坦克部队的直接掩护下过夜。不料其中一辆卡车停在冻结的水塘上,结果冰面破裂而陷入水塘,在牵引过程中引擎损坏无法开动,这样运送架桥器材就只剩下一辆卡车了。9日上午,陆战7团1营终于夺取了掩护架桥的阵地,帕特里奇指挥的卡车于中午前后到达水门桥,12时30分开始架桥。由于志愿军炸桥时将桥基都彻底炸毁了,使得两边的距离扩大到8.8米,而M2车辙桥的钢梁却只有7.3米,帕特里奇立即指挥60名志愿军战俘和一些步兵利用附近废弃的铁路枕木再加上沙袋垒起桥基,接着再架设钢梁,然后架上木制车辙桥板,至16时终于大功告成,而帕特里奇仍向史密斯师长表示歉意,因为他曾经保证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结果因为桥基问题足足花费了三个半小时。
  
  从18时起,车辆开始过桥。起初几辆很顺利,当一辆拖着TD—18推土机的卡车通过时将木制车辙桥板压断,技术最熟练的卡车驾驶员威尔弗雷德·普罗瑟中士跳上还在摇晃的牵引卡车,施出浑身解数将牵引卡车从被压断的桥面上开了回来!原本M2车辙桥钢梁是供M26坦克通行,木制车辙桥板则是供其他车辆通行,现在木制车辙桥板断裂,其他车辆的通行顿时成为难题。帕特里奇立即仔细查看精确计算,想出了改变钢梁位置的应变办法。工兵迅速拆下木制车辙桥板,再将钢梁位置向里移动,使所有车辆的轮胎都压在钢梁上通行,不过由于各种车辆轮胎位置不同,所以压上钢梁的位置也不一样,如最小的吉普车只压上1.3厘米!这样所有车辆都能通行,只是为了以策安全速度大大减慢了,过桥时车辆时速被严格控制在3公里以下!
  
  千余辆车辆、坦克都从这座从天而降的桥梁上通过,还有一万多士兵和大约4000名朝鲜难民,甚至还有难民的耕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整个晚上这座桥上居然没出任何事故。
  
  志愿军虽然也意识到了水门桥的巨大价值,接连三次将其炸毁,而且连桥基都予以彻底毁坏,不可谓不重视。但是无论是志愿军的军师级指挥员,还是普通战士,以其惯常的思维方式都确切无误地认为已经将水门桥彻底干净地破坏了,没有人会想到,美军居然能空投下架桥的钢梁和木制构件,迅速重新架起一座桥!这种情况可以说完全超出了志愿军官兵的认知水平,简直可以说是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美国巨大的工业实力以及迅速异常的反应,在此事情上得以充分的显露。
  
  最后的战斗
  
  12月8日上午8时,古土里美军主力的撤退如期开始,陆战7团3营和陆军暂编营同时向公路两侧的两个高地发起攻击,1营和2营则沿公路向南推进。3营此时能作战的全部人员仅130人,还不及平时一个连!所以力量非常单薄,实在无力夺取预定目标,进攻一再受挫。其他两个方向,美军进展比较顺利,因此7团团长利兹伯格决定派2营调头向西迂回到3营攻击正面的侧后,配合3营的进攻。黄昏前后,2营、3营前后夹击终于奏效,两个营在1328高地会师。
  
  中午前后,陆战5团也开出古土里,在陆战7团的后面向南推进。
  
  留在古土里的美军也积极进行后撤准备,由于没有运送工具,只得举行了简单仪式,就地掩埋了117具美国陆军、陆战队和英军的尸体。停战后,这些尸体和美军留在柳潭里的尸体一样,都交还给美国。
  
  在该地区志愿军20军58师以黄草岭为核心,依托两侧地形有利的高地,阻截美军(实际是韩军第26团)的南撤。早在第一次战役中,志愿军42军就在黄草岭与北上的美军陆战1师、步兵第7师和韩军首都师、第3步兵师展开过多日激战,以异常顽强的防御粉碎了美军多次攻击。但是现在58师伤亡和非战斗减员已非常严重,战斗力已经下降到了谷底,因此战至15时,1350高地、1304高地和黄草岭阵地已全部失守,58师拼尽最后努力将173团和174团所有还能作战的人员集中起来,编成四个连由58师参谋长胡乾秀亲自率领,进行反击才夺回了1304高地。但是美军飞机发现并攻击了志愿军前线指挥所,包括胡乾秀和174团政委郝亮在内的指挥所人员全部牺牲,胡乾秀也是长津湖之战中牺牲的志愿军最高级别的指挥员。
  
  16时,陆战5团前头部队1营也投入了战斗,与陆军暂编营共同攻占1457高地,见天色逐渐暗下来,陆战5团1营便停止前进,以一个连守备1457高地作为屏障,主力则在公路附近构筑工事,就地组成环形阵地。
  
  黄昏前,陆战7团1营的推进也遭到了志愿军顽强抵抗,由于大雪纷飞,能见度下降到20米,不要说空中支援,就连迫击炮的弹着点都看不清,因此1营便在1304高地附近停止进攻,构筑工事准备过夜。
  
  由于8日夜间气温的急剧下降,造成了志愿军大量冻伤减员,所以9日的战斗,美军遇到的阻力相对减轻了很多。陆战7团1营击破沿途轻微抵抗,一路南下,直抵水门桥。在俯瞰水门桥的高地上,志愿军20军58师172团的一个营几乎全部被冻僵了,阵地被美军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从而保障了美军工兵在水门桥上顺利架设M2车辙桥。
  
  10日凌晨2时45分,美军陆战7团1营的先头部队首先到达真兴里,不过跟在1营后面的团辎重车队因为卡车故障堵塞公路等原因,浪费了不少时间,直到8时30分才到达真兴里。接着,2营、团部、陆军暂编营、3营和炮兵11团3营依次到达。
  
  陆战5团在7团后面跟进,2营和3营也在黄昏前后顺利到达真兴里。在公路两侧高地掩护的1营在主力通过之后,于18时撤离掩护阵地作为团的后卫开往真兴里,于次日清晨到达真兴里。
  
  陆战1团作为全师的后卫,以3营占领公路两侧高地掩护全团通过,原计划将派2营接防5团1营的掩护阵地,但团长普勒上校认为目前敌情威胁程度并不严重,因此命令2营就跟在5团1营后面撤往真兴里。在2营后面跟进的依次是炮兵11团2营、陆军第7步兵师31团2营、团部,3营掩护主力通过后撤离掩护阵地,在团部后面跟进。全团也是全师的后卫是陆战1师侦察连和坦克部队,坦克部队包括第1坦克营的B连和D连、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和陆军第7步兵师31团坦克连,总共约40辆坦克。当美军全部撤出古土里后,真兴里的美军第92野战炮兵营便集中全部炮火对古土里进行了覆盖射击,几乎将古土里夷为平地。
  
  10日下午,在古土里与真兴里之间的志愿军20军58师和60师经过连日苦战,两个师合在一起还能作战的人员也不超过200人,根本无力阻止陆战1师南撤,20军军长张翼翔实在不甘心,命令60师参谋长蔡群帆率领这一百多人衔尾追击。
  
  
  
  午夜时分,当美军车队穿过水洞里时,埋伏在村里的志愿军89师突然杀出,手榴弹如雨点般落下,机枪、冲锋枪也朝着车队猛烈射击,猝不及防的美军车队有好几辆车被击毁,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就在这时陆军第52运输营约翰·佩奇(John U. D. Page)中校和陆战队一等兵梅因·沃森(Marvin L. Wasson)挺身而出,向冲上来的志愿军猛烈开火,终于挡住了志愿军的冲击,正是这两人的勇敢表现使混乱的美军得以稳定下来,佩奇迅速组织部队以无后坐力炮向村内志愿军阵地连连开炮,并率领部队向志愿军发起了反冲击,将志愿军逐出水洞里,随后将起火的车辆推下公路,继续向真兴里开进。佩奇中校在战斗中阵亡,沃森也负了伤,两人战后均被授予优异服役十字勋章(奇怪的这两个陆军获得的却是海军颁发的“海军优异服役十字勋章”,佩奇后来还获得了最高荣誉国会勋章)。
  
  至少有四千朝鲜平民跟在美军后面,走在最后的是师侦察连欧内斯特·哈格特(Ernest C. Hargett)中尉率领的一个28人的步兵排,哈格特担心朝鲜平民里混有志愿军,一再命令平民远离。由于路面狭窄又满是积雪,笨重的坦克稍有不慎就会冲出公路滑落到悬崖下,所以哈格特带着步兵引导着坦克缓缓而行。
  
  当离开水门桥还有2公里处,倒数第9辆坦克制动器发生了故障,堵塞了道路使得这辆坦克后面的9辆坦克和哈格特的步兵排与主力隔断。就在此时,以顽强意志尾追而来的志愿军20军部队(仅区区数十人!)从公路两侧和北面同时发起冲锋,哈格特排且战且退,被堵在公路上的9辆坦克,寸步难行成为志愿军集中打击的目标,坦克的乘员不敢恋战丢弃坦克随步兵后撤,当最后几辆坦克在志愿军火箭筒和手雷的猛烈攻击下纷纷起火,那辆发生故障的坦克却奇迹般地发动起来,向南开去。后面两辆坦克赶紧跟着后退,其中一辆居然是由从未驾驶过坦克的陆战队莱特下士驾驶的,终于逃脱了志愿军的打击。
  
  哈格特排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中有12人负伤,好不容易脱离战斗继续向南后撤。水门桥边,戈鲁道上尉指挥的工兵爆破班早已做好炸桥准备,已等待多时,当哈格特排通过后,便准备点火,但是朝鲜平民蜂拥而来,三次被迫暂停点火,最后工兵用枪将平民驱离,于11日2时将水门桥彻底炸毁。
  
  3时许,断后的坦克部队到达由陆战1团1营坚守的1081高地,1营这才撤出阵地向真兴里退去,11日11时,全师的后卫侦察连和坦克部队终于到达真兴里。
  
  在最后的战斗中,陆战队一等兵罗伯特·德莫特(Robert D. DeMott)被手榴弹炸伤滚下路边的山谷,战友们以为他必死无疑,战斗又那样激烈紧张,也顾不上寻找他尸体,便匆匆撤退。其实他只是受了轻伤,被爆炸气浪炸晕了,醒来后挣扎着爬上公路,发现战斗已经平息,公路上到处是如潮的朝鲜平民,却没有一个美国兵——他赶紧快步向南,这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他知道水门桥被断后的美军炸毁了,好在水泥管还可以步行通过,便和朝鲜平民一起从水泥管上通过水门桥,然后徒步到达真兴里,他是最后一个到达真兴里的美军士兵。
  
  陆战1师从古土里到真兴里11公里的路程,先头部队耗时42小时45分,从先头部队离开古土里到最后的后卫到达真兴里,总共耗时77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路程只有142米!在这一撤退过程中,陆战1师阵亡51人,24人伤重死亡,失踪16人,伤256人,共计伤亡347人。从古土里成功撤至真兴里,主要原因是空投车辙桥部件而修复水门桥、陆战1团1营北上夺取1081高地以及8日的严寒,因为8日气温的急剧下降,使已经缺衣少食的志愿军雪上加霜,出现了大量的冻饿减员,战斗力大幅下降,从而在最关键的两大要点1081高地和水门桥附近高地,无法进行有效的阻击。
  
   兴南大撤退
  
  陆战1师到达真兴里,意味着陆战1师终于结束了陆战队历史上最为艰辛的磨难,从真兴里到兴南,可以说是一路坦途了。因为不仅真兴里是长津湖地区崇山峻岭的终点,从真兴里到兴南全是平原,而且从真兴里以南再无志愿军活动,从柳潭里开始的前堵后追的危险也不复存在,最多只有尾追之患了,而志愿军依靠步行是很难追上在平原依靠公路甚至铁路机动的美军了。
  
  志愿军九兵团不甘心就此放过陆战1师,决定不顾一切困难和代价,继续组织所有还能勉强支持的人员力争歼敌一部或大部,因此命令27军主力经新德里、社仓里向咸兴追击,另以94师281团协同人民军由赴战岭向咸兴追击;20军因减员甚重,主力在古土里转入休整,仅以小部队和26军继续尾敌追击。不过此时,各部减员均已异常严重,以27军为例,79师缩编为5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0师缩编为8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1师缩编为17个步兵连,94师缩编为9个步兵连,缩编之后每连战斗人员也不过四五十人,全军仅2000余人!
  
  11日,麦克阿瑟亲自从东京飞抵连浦,慰问陆战1师及第10军,批准第10军从兴南登船南撤的计划,并命令第10军从12月27日起归第8集团军指挥(这样也能彻底结束开战以来一直困扰美军的第8集团军与第10军的双头指挥问题)。撤退计划获得批准后,阿尔蒙德立即命令陆战1师登船。陆战1师先头部队随即开始登船,而此时后卫的师侦察连和坦克部队还没有到达真兴里!为了撤出第10军,美军在兴南港集结了193艘舰船(其中15艘人员运输船、40艘坦克登陆舰和75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12日,陆战1师在五老里美军第3步兵师北上接应下,顺利到达五老里,终于彻底逃出志愿军的重围。
  
  13日,史密斯师长将师部转移到贝菲尔德号登陆舰上,开始指挥部队进行一次“反向两栖登陆”,至14日全师22215人登船完毕,15日起航驶往釜山。
  
  14日,27军先头部队经多日急行军终于到达地境、咸兴地区,并于次日先后攻占了地境附近多个高地,歼灭了北上接应陆战1师的美军第3步兵师60余人。但美第10军陆战1师、第3步兵师、第7步兵师和韩军首都师和第3师等部均已撤至兴南地区。
  
  为了保障第10军安全登船,美军在兴南港海面部署了2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和3艘火箭炮舰,一字排开,以全部火力向岸上轰击,在兴南港陆地上还部署了一个155毫米和105毫米榴弹炮群,舰炮火力和陆炮火力交互重叠,再加上航空兵力,构成了一个绵密的火制地带,在整个撤退过程中,美军仅舰炮就发射了3.4万发炮弹和1.28万发火箭弹,其火力猛烈程度甚至超过了仁川登陆!
  
  然而此时,志愿军只是用炮火对兴南港进行了零星的射击,既未进行猛烈的火力轰击,也未进行地面攻击。——九兵团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15日,志愿军总部向九兵团发出贺电:“你们在冰天雪地、粮弹运输极端困难情况下,与敌苦战本月有余,终于熬过困难,打败了美国侵略军陆战1师及第7师,收复了许多重要城镇,取得了很大胜利。这种坚强的战斗意志与大无畏的精神,值得全军学习。”17日毛泽东致电志愿军总部并九兵团:“九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4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15日,鉴于长津湖之战对朝鲜战局所造成的紧迫危险,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Harry S Truman)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以便获得总统在战时才能拥有的权力,加快武装部队和军备的扩建工作。美国陆军部随即下令将第31和第47国民警卫队师从1951年1月起转为联邦正式服役师。
  
  17日,美军全线南撤,27军尾敌追击进占咸兴,19日又进占连浦,兵锋直逼兴南。而人民军已于12月9日攻占元山,切断美军南撤的陆上退路,因此美军决定第10军全部从兴南港登船南撤。鉴于美军在兴南港外以海空火力组成严密火制地区,大部队难以突破,因此27军除以一个营的兵力控制咸兴港外,只是组织多个精干小部队与26军和人民军协同,对兴南地区美军实施袭扰。
  
  
  兴南港原是作为东线美军的后勤补给港,所有东线美军的海运物资全部在这里卸船,而为了保障作战需要,一贯注重后勤补给的美军在此储存了大量的各种物资,从可口可乐到香烟啤酒,从鸭绒睡袋到枪炮弹药,应有尽有。此刻,为了不让这些物资落入志愿军之手,美军却必须进行浪费加毁坏。美军将装满食品、衣服的仓库大门敞开,任由人们搬取。美军士兵、朝鲜码头工人和百姓在堆积如山的物资里,随意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朝鲜人是头顶肩扛搬回家,而美军士兵则是如败家子一般肆意浪费,为了吃一个三明治可以打开十几听午餐肉罐头挑选一块中意的肉馅,为了喝一口饮料可以打开几罐一加仑的果汁罐头……而负责销毁这些物资的美军第175战斗工兵营一名军官不由不得叹息道:“我们刚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如果中国人继续前进,我们就不得不把它们全毁掉!愿上帝保佑纳税人!”
  
  175工兵营将兴南港的火车头和车厢开上一座铁路桥,然后浇上汽油,连桥带火车一起点燃——凶猛异常的大火甚至将火车头烧得通红,汽笛也在高温下失灵,凄厉的尖啸一直响到火车头彻底爆炸!而175工兵营最后的杰作是将400吨高爆炸药和500枚1000磅的炸弹引爆,剧烈的爆炸简直要把兴南港炸上了天,火焰、浓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在兴南港的上空久久不散!
  
  12月24日下午14时36分,最后一艘美军船只驶离兴南港,在兴南大撤退中,美军共撤出10.5万名士兵、9.8万名朝鲜平民、35万吨物资和1.75万台车辆。
  
  25日拂晓,27军进入兴南。惨烈的长津湖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也就在这天,阿尔蒙德和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在釜山登陆。在陆战队马山营地,海军为陆战1师运来了圣诞树和圣诞礼物,史密斯师长将军官召到师部,开怀痛饮,士兵们也得到了啤酒、甜饼和火鸡的丰盛晚餐,以庆贺终于活着逃出了地狱般的长津湖。
  
  这是一场真正的鏖战,志愿军投入九兵团的三个军十二个师,总兵力约十五万人,其中20军50569人,26军48894人,27军50501人,全兵团总兵力约十五万人。此战九兵团减员高达四万余人,其中冻伤达三万多人,冻死4000多人!(见《第一次较量:抗美援朝的历史回顾与反思》),而在权威史料中只有整个第二次战役的数据:战斗伤亡3.07万人,歼敌3.6万人(其中美军2.4万人)。根据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开国第一战》披露的伤亡数字是“战斗伤亡19202人,冻伤减员28954人,冻死1000人,冻伤严重而不治3000人。冻伤减员达兵团总数32.1%,严重冻伤达22%。”根据27军和20军的军史资料,27军减员1.9万,其中战斗伤亡8339人,冻伤减员10588人。20军减员两万,其中阵亡4339人,负伤2890人,其他减员764人(失踪被俘),冻伤减员11200人(死亡62人,严重冻伤6262人)。26军虽然直到12月5日才参战,且无确切伤亡数字,但是估计战斗伤亡约5000人,冻伤减员也在万人左右。据此推断,九兵团的战斗伤亡约2.2万人,冻伤减员约3万人,与第一次较量一书资料相比对,冻伤减员基本相符,战斗减员一万人,估计是单指阵亡和失踪的纯损失人数,此战由于天气严寒,伤员死亡率很高,所以死伤比例几乎为1:1,甚至更高。但是如果以公布的某些情况看,可能减员情况更为严重,如27军最后还能战斗的人员仅2000人,20军两个主力58师和60师能战斗人员合在一起不超过200人,而战前27军全军人数达四万,58师和60师的人数也均在1.1万左右,仅从这两数字就可以得出,这一个军又两个师的减员就达5.78万人!即便加上后方机关非战斗人员(战斗紧张时,非战斗人员编入战斗部队是志愿军的惯例),减员至少也在五万!以此推算,整个九兵团的减员数量可能高达六万以上。作为参考的是,在九兵团三个军中,20军减员情况最为严重,几乎到了失去战斗力的地步,战后休整期间1951年2月将89师拆编,军缩编为三个师。1951年3月还另外补充的兵员就达1.5万人(其中华东军区从21军和22军抽调5300余骨干和9600余东北地区翻身农民),这1.5万自然就是此次战役的纯消耗,也就是战斗伤亡和冻伤减员中死亡、失踪及残疾重伤无法归队的总和。如果再算上伤愈归队的轻伤员,伤亡数字将更为惊人。而27军情况也基本类似,1951年1月补充皖北地方部队1440人;2月拆编94师,军缩编为三个师;3月中旬补充华东军区地方部队4884人,东北地区新兵8493人,合计补充兵员高达14817人。
  
  以美军公布的资料,陆战1师从10月26日至12月15日(是从元山登陆进入东线战场到从兴南登船撤出整个东线作战,而非仅指长津湖之战),阵亡604人,伤重死亡114人,失踪192人,伤3508人,战斗伤亡总数为4418人,另有7313名非战斗减员,主要是冻伤和消化不良,但在战役期间大部就已伤愈归队。此外陆战队飞行员还有8人阵亡,4人失踪,3人负伤。(12月14日陆战1师登船人数为22215人,因此判断阵亡、失踪及已后送日本的重伤员人数总共约为1800人。)——整个陆战队战斗伤亡为4433人,非战斗减员7313人。美军第7师伤亡约2200人,再加上少量英军和韩国军队的伤亡,在长津湖之战中,联合国军战斗伤亡总数约为6800人。美军宣称给当面志愿军九兵团造成了约3.75万人伤亡,其中死亡2.5万人。
  
  综合各方面资料,笔者以为,长津湖之战志愿军战斗伤亡约为3万,其中阵亡1.5万,冻伤减员高达3万余,其中冻死4000余。
  
  美军战斗伤亡约7000人,其中阵亡及失踪约为2500人,另有冻伤减员约7300人,其中冻死者为数极少。
  
  评价与影响
  
  长津湖之战,中国最权威的抗美援朝史料《抗美援朝战争史》这样评价:“九兵团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发扬人民军队英勇顽强,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同美军浴血奋战十余个昼夜,共歼敌13916人,予美陆战1师和步兵第7师一部歼灭性打击,打开了东线战局,并有利保障了志愿军西线兵团的侧后安全,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最后一句是毛泽东对长津湖之战的评价(见《毛泽东军事文集》第六卷)。
  
  朝鲜方面的权威史料《朝鲜人民正义的祖国解放战争史》写到:“在长津湖畔包围的敌人的基本兵力,其大部分被歼灭,仅有一部分兵力在12月6日逃出重围向南退却。朝、中人民军部队追击退却之敌,扩大进攻的战果,在12月18日解放了咸兴。在马转里、阳德附近活动的人民军第二线部队,击溃拼命抵抗之敌,12月6日解放了元山。由此,东部战线敌人的地面部队退路完全被切断了。沿东海岸追击敌人的朝鲜人民军联合部队,配合向黄草岭、咸兴方向进攻的朝、中人民军联合部队,将敌人压缩到兴南、连浦地区,加以猛烈的打击。失掉地面退路的敌军残败集团,12月24日惊慌失措地从兴南乘船南逃。由此,入侵到三八线以北东部地区的敌人完全被驱逐了。”
  
  美国海军陆战队战后总结里则称:“陆战1师从包围圈中后退,带着可以使用的全部装备,后送了伤员,保持着建制突围出去了。……而志愿军九兵团的三个军都因参加长津湖作战受到损失而失去了作战能力,为了补充装备和整顿组织,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由此,联合国军在朝鲜能保持立足点还是必须放弃的危急时刻,避免了中国军队的十二个师增援到第8集团军正面。”
  
  1951年2月26日美国著名杂志《时代》周刊发表社论:“陆战1师突破自诩不败的中国精锐军队的重围到达兴南,带着装备、伤员和俘虏起航前往釜山时,朝鲜战争就可以采取不同的样式了。长津湖作战的消息、照片和电影对决定美国的政策,比大辩论中的所有言论作用都大。美国人民和得到加强的第8集团军现在决心留在朝鲜!”
  
  双方都认为自己是胜利者,那么到底长津湖之战是怎样一个结局呢?双方伤亡如前所述不再赘谈。
  
  从战役目的看,九兵团的战役企图主要有二:一是全歼陆战1师,二是收复三八线以北的东部地区。战役结果是第一项目的没能完成,第二项则达到了。而美第10军最初的战役企图是配合第8集团军向北攻击,夹击朝鲜北部的志愿军主力。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进攻计划不得不终止,而改为从志愿军九兵团的重围中夺路而走,最后陆战1师带着几乎全部的重装备和伤员,建制基本完整地突围成功,从这一点看,美军最初不切实际的战役计划夭折后,迫于现实在极其不利情况下的突围却取得了成功。
  
  从战役经过来看,陆战1师在各部割裂孤立被围,沿途只有一条狭隘公路,而且公路两侧制高点均为志愿军控制的极端不利情况下,能携带几乎全部重装备和伤员,建制基本完整地突围而出,尽管美军拥有巨大的空中优势,但仍不能不承认在如此众多不利情况下能全师而退,绝非易事!
  志愿军九兵团在态势、地形、人数均为优势的情况下,付出了巨大代价仍未能全歼甚至未能给予陆战1师重创,怎么也不能说成是一次胜利。虽然挫败了美军的进攻,但毕竟让捏在手中的陆战1师逃出了重围。因此笔者认为,长津湖之战,比较客观来说,应是平手。
  
  
  九兵团于12月1日向志愿军总部发出的对东线作战的检讨电报也可看出,九兵团自身也未将此次作战视为一次胜利,电报里九兵团表示:“这次作战打得很不好,不仅未能全歼美陆战1师及第7师,反遭巨大减员,严重缩小战力。……未能彻底完成上级赋予任务,应由职负主要责任,拟在战斗结束后召集各军总结经验教训。”同时总结了五点主要原因:
  
  对作战环境调查研究不够、仓促进入战斗准备不充分,对地形、道路侦察不清楚,尤其是敌情不明、26军南调时间过迟,兵团二梯队军使用不及时、缺乏必要的对美军作战经验与应用军事教育、后勤工作组织不良,特别是运输工具不能适应作战需要。
  
  美军能在如此不利情况下突围而出的原因,主要是有效的空中支援、充分的后勤保障和顽强的战斗意志(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地形、自然环境下作战,坚强的意志无疑是取胜的关键因素,幸而在长津湖的是美军中历来以顽强著称的陆战1师,同样被围的美军第7师第31团的覆没与陆战1师的突围,就生动说明了意志、作风对于作战的巨大影响)。空中支援除了直接的航空火力支援外,空运补给也不能不提,当西线联合国军全线后撤以后,美国远东空军的空运力量就几乎全部投入到东线,以元山机场为基地的第21运输机中队就日夜不停地向美第10军空投补给物资,仅11月28日一天就分别对新兴里和柳潭里空投了16吨和10吨弹药。11月29日阿尔蒙德要求第21运输机中队向东线部队空投400吨各种补给物资,但这一要求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因为即使是整个远东空军空运部队全力以赴,也不过只能达到每天70吨的标准。导致空运数量上不去的瓶颈是空投物资的包装和装运能力,因此在日本第2348军需空运补给包装连雇佣了大量日本劳工昼夜不停地包装空投补给物资,美军战斗运输指挥司令部也向韩国连浦机场派出了一个C—119运输机中队和一个军需物资包装人员分队。从12月1日起,整个远东空军空运力量全面投入到为美第10军提供空运补给重任中去。至12月10日,先后出动313架C—119和37架C—47运输机空投1580吨各类物资!史密斯师长这样评价空运补给行动:“如果没有空投下来的这些弹药和补给,我军将会遭到大得多的损失,至少伤亡数字将急剧上升,空投的补给品是我军在这段时间里能充分维持作战活动所必须的物资。”正是鉴于空运部队的出色努力,战后第21运输机中队、第314运输机大队和第801医务空中后送队都获得了集体嘉奖。
  
  笔者以为此役中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的作用不可不提,这位时年57岁的职业军人,在二战中历任冰岛防卫军营长、陆战5团团长、陆战1师参谋长、副师长,朝鲜战争前是海军陆战队副司令,正是因为其出众的指挥才干和行动前深思熟虑行动后果断坚强的个性,才被指派为陆战1师的师长。特别是仁川登陆后史密斯并未像麦克阿瑟等高级将领那样被胜利冲昏头脑,当接到沿长津湖向北推进的作战命令后,他立即对在这样恶劣的地形中展开进攻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并竭力促使改变这一计划,在其努力不被接受的情况下,以其职业军人的素质敏锐察觉出即将到来的危险,因此要求部队谨慎行动,确保后勤补给线的安全,并坚持在下碣隅里修建机场,在以后的突围行动中,下碣隅里的简易机场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而在撤退过程中,在下碣隅里的休整与在古土里的毫不停留,都反映了史密斯对战场形势的准确判断与果敢行动。因此,如果评选长津湖之星的话,非史密斯莫属。
  
  志愿军未能全歼已经分割包围的陆战1师,主要原因是情报不准、通信不畅和补给不济。如果志愿军从一开始就能准确了解美军在柳潭里、下碣隅里的情况,集中兵力攻击防御力量薄弱而又是指挥后勤中枢的下碣隅里而不是兵力相对雄厚的柳潭里;如果志愿军在战斗中通信指挥及时畅通,就能在局部战斗有利的时机投入预备队,以及时扩张战果(在多次战斗中,出现好不容易撕开突破口却因通信联络不畅,战场指挥无法及时掌握情况而相机投入预备队的情况);如果志愿军的后勤补给能稍有所提高,甚至只要能满足吃饱穿暖的最低限度,那么长津湖之战的结局就可能改写,甚至可能改写整个朝鲜战争。而志愿军九兵团官兵多来自中国南方地区,高寒地区生活经验几乎是空白,容易冻伤,冻伤后不当处置更是加剧了伤情恶化,因此冻伤人员几乎达到100%。粮食匮乏是后勤补给最尖锐的矛盾,部队还未进入战区下发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各部只能在人口稀少的长津湖地区就地筹粮,几乎是刮地三尺,所得寥寥,有的部队断粮达七天,各部队平均断粮均在两天以上。经常是两个冻得硬梆梆的土豆就是一天的口粮,即使是两个冻土豆也只能满足作战部队,机关的参谋人员则是外出执行任务才有,留守人员连这都没有。战士们通常是将干粮袋里的最后一点碎末留下来,称之为“冲锋粮”,直到发起攻击时才一口吞下以补充一点能量。忽视后勤所带来的巨大灾难正是在这个高寒地区的严冬里迸发出来,而且发展到了极点,冻饿减员甚至超过了战斗伤亡,使部队战斗力遭到极大削弱,也正是从朝鲜战争起,解放军对后勤才开始逐渐真正重视起来。
  
  尽管条件异常艰巨,但是九兵团广大战士在战斗中依然那样勇敢无畏,其英勇顽强甚至赢得了对手的敬重,在美军有关文献中对志愿军的勇敢和坚韧,做了这样的描述:“中国军队在美军完全掌握了制空权的情况下,虽然苦于缺乏装备、弹药、食品和防寒用具等,但仍忍耐一切艰难困苦,忠实地执行命令,默默地行动与战斗。这就是毛泽东所提倡的‘不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敢精神。(中国军队)好象对美军炽烈的火网毫不在意似的,第一波倒下,第二波就跨过其尸体前进,还有第三波和第四波继续跟进。他们不怕死,坚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姿态,仿佛是些殉教者。作为对手的美军也在惊叹其勇敢的同时,感到非常可怕!中国军队这种勇敢战斗精神和坚韧性,到底来源于什么呢?那大概不单纯是强制和命令,可能是因为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对帝国主义的憎恶,坚信现在进行的这次战争是‘正义战争’,这些都渗透到了中国军队官兵的心灵深处,不!已渗透到骨髓之中。”——对手的肯定无疑就是最高的赞誉!
  
  九兵团三个军中,长津湖之战更是一块试金石,再次显示出27军和20军头等精锐主力的风范,27军在新兴里基本全歼美军第7步兵师31团支队(尽管有300多人逃脱,尽管不是美军中“训练最有素意志最顽强”的陆战队),击毙团长缴获团旗,创造了志愿军在整个朝鲜战争中惟一一次全歼团建制美军的战例,自然功勋彪炳。20军作为最擅穿插的部队,在缺衣少食的严寒时节,翻越积雪覆盖的崎岖山脉,分割美军各部,在后援不济补给全无的情况下,浴血苦战数昼夜,始终顶住了美军的南逃北援,连美军都赞为“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使命”!其表现可也是可圈可点。只有26军,未能及时到达战区,使20军与27军消耗完了最后一点力量,未能在最有利的时机歼灭分割被围的美军,甚至连战役最后攻入被美军放弃的咸兴、兴南等地的战果都落入了连续作战多日的27军之手,显然与头等精锐主力还是有所距离。战后26军军长张仁初在志愿军总部作了公开检讨,88师师长吴大林因为“右倾怯战”行动迟缓而被撤职。
  
  长津湖之战对于整个朝鲜战争来说,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首先九兵团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东部广大地区,在战略态势上得了分,这是志愿军方面的胜利。其次九兵团因为此战的巨大减员,20军军史称之为前所未有的减员损失!不得不在咸兴地区转入休整,经过整整三个月的休整补充,直到1951年3月中旬才再次出现在第一线,期间九兵团这支精锐部队错过了朝鲜战争中成果最为辉煌的第三次战役,可以设想,如果九兵团减员情况不如此严重,经过短暂休整后就参加第三次战役,势必取得更大的成果!而陆战1师撤至釜山后,仅经过一周的休整就从1951年1月上旬开始对在安东一带进行游击作战的朝鲜人民军进行了扫荡。更重要的是,经过长津湖之战,美国军方上层看到志愿军精锐部队尚且如此,在五倍以上兵力优势及态势地形都非常有利的情况下,都无法歼灭陆战1师,使之信心大增,最终确立了继续将朝鲜战争持续下去的决心。
  
  当白雪覆盖了碧血之后,当岁月吹散了硝烟之后,反思这场在基本生存都不容易的冰雪严寒与荒山野岭中的惨烈撕杀,笔者以为没有负者,无论志愿军九兵团还是美军陆战1师,都是为了于自己的理想与责任,真正体现了军人的风采,对于曾在长津湖的冰天血地里战斗过的每一人,都是英雄!
  
  附表一:长津湖之战双方参战部队序列
  
  志愿军九兵团 司令兼政委宋时轮 副司令陶勇
  20军 军长兼政委张翼翔 副军长廖政国
  58师 师长兼政委黄朝天
  59师 师长戴克林
  60师 师长陈挺
  89师 师长余光茂
  26军 军长张仁初 政委李耀文
  76师 师长高文然
  77师 师长王建青
  78师 师长陈忠梅
  88师 师长吴大林
  27军 军长彭德清 政委刘浩天
  79师 师长肖镜海
  89师 师长詹大南
  81师 师长孙端夫
  94师 师长邬兰亭
  
  美第10军 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Edward Mallory Almond)陆军少将
  美陆战1师 师长奥利弗·史密斯(Oliver Prince Smith)少将
  陆战第1团 团长切斯特·普勒(Lewis (Chesty) Puller)上校
  第1营 营长唐纳德·施麦克(Donald M. Schmuck)中校
  第2营 营长艾伦·萨特(Allan Sutter)中校
  第3营 营长托马斯·里奇(Thomas L. Ridge)中校
  陆战第5团 团长雷蒙德·默里(Raymond L. Murray)中校
  第1营 营长约翰·塞文斯 (John W. Sevens)中校
  第2营 营长哈欧德·罗伊斯(Harold S. Roise)中校
  第3营 营长罗伯特·塔普雷特(Robert D. Taplett)中校
  陆战第7团 团长霍默·利兹伯格(Homer Litzenberg)上校
  第1营 营长雷蒙·戴维斯(Raymond G. Davis)中校
  第2营 营长兰德福·罗克伍德(Randolph S. D. Lockwood)中校
  第3营 营长威尔蒙·哈里斯(William F. Harris)中校
  炮兵第11团 团长詹姆斯·布鲁瓦尔(James H. Brower)上校
  11月39日后卡特·扬格戴尔( Carl. A. Youngdale) 中校
  第1营营长哈威·菲汉(Harvey A. Feehan) 中校
  第2营营长美瑞特·爱德梅尔(Merritt Adelman) 中校
  第3营营长弗朗西斯·派瑞(Francis F. Parry )少校
  第4营营长威廉姆·迈克瑞德兹(William McReynolds)少校
  美步兵第3师 师长罗伯特·苏勒陆军少将
  美步兵第7师 师长戴维·巴尔(David Barr)陆军少将
  第31步兵团 团长艾伦·麦克莱恩(Alan McLean)陆军上校
  第3营 营长威廉·莱利(William R . Reilly)陆军中校
  32团1营营长唐·卡洛斯·费斯(Don Carlos Faith)中校
  第57野战炮兵营营长雷·恩布利(Ray O. Embree)中校
  韩军第1军
  韩军首都师
  韩军第3师
  
  
  附表二:美军陆战1师编制及装备简表
  
  陆战1师是以三个陆战团为骨干,加上若干师直属部队组成的战役集团,具有很强的作战力量,全师编制人数约2.5万。
  师直属部队包括:
  第11炮兵团:下辖4个炮兵营(第1、2、3营各装备18门105毫米榴弹炮,第4营装备18门155毫米榴弹炮)和1个114毫米多联装火箭炮连(该连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第1坦克营:下辖4个坦克连,共约70辆坦克。
  第1工兵营
  第1海岸营(留在兴南港,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第1水陆两栖车运输营(留在兴南港,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每个陆战团下辖3个步兵营、重迫击炮连(装备12门107毫米迫击炮)、反坦克连(12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和5辆坦克)。
  每个步兵营下辖3个步兵连、机炮连(也称为火器连,装备4门81毫米迫击炮、4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12挺12.7毫米重机枪)。
  每个步兵连下辖3个步兵排和1个机炮排(装备89毫米火箭筒、2门81毫米迫击炮、6挺12.7毫米重机枪)。
  每个步兵排下辖3个步兵班和1个机枪班(装备89毫米火箭筒、3挺轻机枪和1挺重机枪)。
  每个步兵班配备10支M1加兰德自动步枪和2支BAR勃郎宁自动步枪,班、排长配备M1卡宾枪,连长以上军官配备柯尔特自动手枪。
  此外,陆战1师还能得到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密切支援,该联队通常编制为3个中队(72架飞机),最多时达到7个中队(约150架飞机)。并由第1航空联队派出老资格的飞行军官作为前进航空火力控制人员随同地面部队行动,召唤及引导空中支援。
  
  
  附表三:1950年11月27日长津湖地区美军部署情况
  
  新兴里:美国陆军第7步兵师31团3营(团长艾伦·麦克莱恩陆军上校,后阵亡)、32团第1营(营长卡洛斯·费斯陆军中校)、第57野战炮兵营(欠C连)、第15防空炮营D连;
  
  柳潭里:美国海军陆战队陆战5团(团长雷蒙德·默里中校)、陆战7团(团长霍默·利兹伯格上校,欠2营营部、F连及机炮连)、陆战炮兵第11团第1营、第3营G连和I连、第4营;
  德洞山口:陆战7团2营F连(连长威廉·巴伯上尉)和陆战7团1营C连(欠一个排);
  下碣隅里:陆战1团第3营(营长托马斯·里奇中校)、陆战7团2营营部及机炮连(营长罗克伍德中校)、炮兵第11团第2营D连和3营H连、陆战1师前指及师直属部队;
  古土里:陆战1团团部及2营(团长切斯特·普勒上校)、炮兵第11团第2营E连、陆军第7步兵师31团第31团2营(欠E连)、1营B连(暂归2营指挥)、英军第41特遣队(道格拉斯·德赖斯代尔海军中校);
  真兴里:陆战1团1营(营长施麦克中校)、炮兵第11团第2营F连。
  
  附表四:美军第7师31团支队在新兴里地区情况
  
  后浦31团团部:美军598人,韩军50人,合计648人
  团部连
  坦克连
  重迫击炮连
  医疗连
  支援连
  第13工兵营C连第1排
  
  内洞峙第32团第1营:美军817人,韩军150人,合计967人
  营部连
  A连
  B连
  C连
  D连
  第32团重迫炮连第1排
  海军陆战队前进空中联络组
  
  新兴里第31团第3营:美军784人,韩军150人,合计934人
  营部连
  I连
  K连
  L连
  M连
  美国空军前进空中联络组
  
  第57野战炮兵营(缺C连):美军574人,韩军165人,合计739人
  营部连
  A炮兵连
  B炮兵连
  第15防空炮营D连
  
  合计美军2773人,韩军515人,总共3288人。
  
  
  附表五:长津湖之战大事记
  
  1950年11月6日:联合国军开始向北进攻,第二次战役正式开始。
  11月21日:联合国军全线开始总攻势。
  11月24日,东线美军陆战1师主力进入长津湖地区。
  11月25日:西线志愿军开始反击。
  11月26日:东线美陆战1师开始向被进攻
  11月27日夜:东线志愿军九兵团开始向新兴里、柳潭里、下碣隅里等地美军同时发起攻击。
  11月29日:美第10军下令东线各部转入防御;
  以英军第41特遣队为骨干的德赖斯代尔支队从古土里增援下碣隅里。
  12月1日:西线美军第8集团军开始全线收缩撤退。
  东线美军柳潭里之陆战5团和7团主力开始向下碣隅里撤退,其他
  地区美军开始向咸兴收缩撤退。
  12月2日:志愿军27军全歼新兴里之美军第7步兵师31团。
  12月3日:柳潭里陆战5团、7团主力从柳潭里到达德洞山口。
  12月4日:柳潭里陆战5团、7团主力撤至下碣隅里。
  12月5日;西线美军撤出平壤。
  12月6日:下碣隅里美军向古土里撤退。
  12月7日:西线美军开始全线总退却;
  下碣隅里美军撤至古土里。
  12月8日:古土里美军向真兴里撤退。
  12月9日:美军工兵修复水门桥。
  12月11日:古土里美军撤至真兴里。
  12月12日:真兴里美军撤至五老里。
  12月13日:五老里美军撤至兴南,开始登船。
  12月14日:陆战1师全部登船完毕。
  12月14日:陆战1师从兴南起航。
  12月17日:东线美军从咸兴全线撤退至兴南登船。
  12月24日:美军撤离兴南,第二次战役结束。
  
  参考书目:
  
  抗美援朝战争史 军事科学出版社
  抗美援朝战史 军事科学出版社
  第一次较量:抗美援朝战争的历史回顾与反思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史简编 解放军出版社
  血地冰天:抗美援朝长津湖战役纪实 花山文艺出版社
  朝鲜战争(日本陆战史研究普及会) 国防大学出版社
  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美国人的反思(贝文·亚历山大)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朝鲜战争:未透露的内幕(约瑟夫·格登) 解放军出版社
  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约翰·托兰)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詹姆斯·施纳贝尔) 国防大学出版社
  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资料选编
  20军抗美援朝战争史
  27军抗美援朝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