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岁犹太男孩成“世上最小纳粹分子”

屠杀前夜逃出魔掌　隐瞒身份军营求生
５岁犹太男孩成“世上最小纳粹分子”
本报特约记者　霄辰
随着好莱坞帅哥汤姆·克鲁斯的新片《行动目标希特勒》在全球热映，一个５岁的犹太小男孩逃出死神魔掌，成为纳粹“吉祥物”并受到希特勒接见的不可思议的经历，成了很多媒体报道的重量级内容。
被称为“世上最小纳粹分子”的男孩名叫阿列克谢·库泽姆，现年７３岁，最近通过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ＣＢＳ）的电视节目，详细讲述了自己隐藏了近６０年的传奇经历，以及自己见证的纳粹罪行。 　　１．“必须想办法逃走”
“我记得，当母亲保护我的时候，她的血不断往下滴。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上、头上都是血，那是母亲的鲜血！”阿列克谢·库泽姆如今已经一头白发，对发生在６０多年前的那段往事依然记忆犹新。
库泽姆出生于１９３６年。他的家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里，那是一个犹太人居住区。１９４１年１０月２０日，从属于纳粹德国的立陶宛纳粹军队开到他的家乡，挨家挨户地搜查、殴打、逮捕犹太人。两名纳粹士兵闯入库泽姆的家，不由分说便对他母亲拳脚相加，小库泽姆和年龄更小的弟弟妹妹，躲在母亲宽大的裙摆下瑟瑟发抖。
库泽姆的母亲早已听说了纳粹对待犹太人的残忍。那两名士兵离开后，她对库泽姆说：“明天，我们可能都被杀死。”她希望小库泽姆能够勇敢面对，并帮助她“照看”弟弟妹妹。然而，库泽姆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不能平静地迎接死神。“我不想死，我必须想办法逃走。”库泽姆回忆说。
当晚，他独自一人溜出家门，在草丛中慢慢爬行，绕过纳粹士兵的岗哨，逃到了村庄后面的小山上。在那里，他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２．“在杀我之前，给我一片面包吃吧”
“第二天，当天色放亮的时候，我听到村庄里传来哭喊的声音。我向下望去，看到纳粹士兵让人们排成一队，走到一个新挖的大坑前……其中包括我的家人。我禁不住要叫出声来，想跑到母亲身边，但我知道不能那么做。他们开枪打死了我的母亲，用刺刀捅死了我的弟弟妹妹。我使劲用牙咬自己的胳膊，使自己不哭喊出声。”库泽姆痛苦地回忆道。
历史资料显示，１９４１年１０月２１日这一天，纳粹军队在库泽姆的家乡杀害了１６００多人。
小库泽姆逃入森林。在接下来的９个月里，５岁的他一直独自生存，搜寻浆果和其他可以找到的食物果腹，依靠从一名死亡士兵身上扒下来的大衣御寒。库泽姆说，直到现在，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寒冷，无穷无尽的饥饿，以及令人无法忍受的孤独”。
１９４２年７月１２日，饥肠辘辘的库泽姆敲开一栋房屋，试图讨些食物，但房主一下子就认出他是犹太人，将他拖到附近一所学校。在那里，纳粹士兵正在屠杀一群犹太人。
“我实在太饿了。”库泽姆说。于是，他奔向纳粹士兵，跪在他们面前乞求道：“求求你们，在杀我之前，给我一片面包吃吧！”
库泽姆的奇怪举动引起了纳粹士兵的一阵哄笑。一名士兵将他带进一间教室，给了他一片面包，随后让他脱下裤子，看他究竟是不是犹太人（犹太男孩出生后要行“割礼”，割去阴茎上过长的包皮）。这名士兵告诫库泽姆：他会对其他士兵说库泽姆并非犹太人，而是一名俄罗斯孤儿，但库泽姆要严格保守秘密，否则他们两个都“死定了”。
库泽姆说，他后来知道那名纳粹士兵叫卡利斯·罗比，杀过成百上千的犹太人。“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并且后来一直保护我。”库泽姆说。卡利斯·罗比不仅救了库泽姆，还帮他制造了一个新身份，包括“阿列克谢·库泽姆”这个名字以及出生日期。 　　３．被迫杀死同龄人
此后，库泽姆在卡利斯·罗比的庇护下生活在纳粹军队中。纳粹军队为他量身定做了党卫军制服，给他配发了一支小手枪，还授予他“下士”军衔。纳粹的宣传部门将其打造成军队的“吉祥物”，为其拍摄了纪录片，试图以此感染那些对纳粹暴行不明就里的普通民众，并鼓舞军队士气。库泽姆后来还受到了纳粹头子希特勒的接见。
在大多数时间里，库泽姆跟随卡利斯·罗比生活在前线，目睹了纳粹的很多暴行，其中包括斯洛尼姆大屠杀。
斯洛尼姆是白俄罗斯的一个小城市。１９４２年的一天，纳粹士兵将１０００多名犹太人驱赶进当地的犹太会堂，将他们活活烧死。“士兵用刺刀将人们赶进会堂，然后用木条钉死门窗，将燃烧的火把扔进去，大火一下子就着起来，里面顿时一片哀号。一些妇女和小孩跑了出来，但他们身上都着了火，很快就倒在地上死了。没人管他们，看着他们被烧死。”库泽姆回忆说。
纳粹士兵曾经让库泽姆用手枪打死一名犹太儿童，并让他引诱一些年轻女孩到军营中，然后，士兵们殴打那些女孩，并强奸她们。
库泽姆说，当他目睹甚至参与纳粹士兵的暴行时，总会想起家人遇害时的悲惨情景，但他不得不服从命令。“我痛恨纳粹士兵的残忍。不过，我也不否认，作为一个小孩，有时候我也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我之所以干那些事，是为了生存，为了取悦他们。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他们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然后将我杀死。” 　　４．在澳大利亚开始新生活
１９４４年，盟军进入全面反攻阶段，纳粹政权的崩溃初露端倪。由于前线战事吃紧，卡利斯·罗比将库泽姆送至立陶宛的一个纳粹家庭寄养。他逼迫库泽姆写下一份文书，证明他曾经对其实施保护，以便在战后为自己进行辩护。
在立陶宛的那个纳粹家庭生活，是库泽姆离开家后过的最为安逸的一段日子。他不必再目睹纳粹军队的暴行，更不必参与那些暴行，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小孩那样在海滩上嬉戏。不过，他依然得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犹太人身份。“我必须时刻清醒。不管我在哪里，在海滩还是在卧室、卫生间里，我都得提醒自己，之所以能在这里生活，是有一个假身份保护。如果真相被揭开，我就完蛋了。”库泽姆说。
二战结束后，那个纳粹家庭受到惩处，库泽姆开始无家可归。卡利斯·罗比因战争期间犯下的罪行受到追究，他出示了库泽姆所写的那份证明文书，使得库泽姆成了一些犹太人憎恨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不满１４岁的库泽姆于１９４９年乘船离开欧洲，前往澳大利亚。“我希望开始一种新生活，远离那些不好的记忆。”他的随身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破旧的棕色箱子，里面装着照片、能够证明身份和过去经历的文件。
在澳大利亚，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然后开设了属于自己的木匠铺。他在那里娶了妻子，有了３个孩子，但对自己的真实经历一直讳莫如深。 　　５．终于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讳莫如深并不意味着能彻底忘记。在澳大利亚，那些痛苦的记忆一直困扰着库泽姆。尤其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落入纳粹手中时年仅５岁，他不记得自己的姓名，“阿列克谢·库泽姆”这个名字是卡利斯·罗比给他起的。“我经常想，在我死之前，我应该知道自己叫什么。我也希望能够回到家乡，在母亲的坟前放上一束鲜花。”库泽姆说。
１９９７年的一个晚上，库泽姆将自己的传奇经历告诉了儿子马克。马克激动不已，决心帮父亲完成夙愿。他将父亲的经历告知犹太人大屠杀委员会，希望得到帮助，但得到的回复令他的心凉了半截。委员会表示：不认可库泽姆的故事；卡利斯·罗比犯有战争罪，因此怀疑库泽姆是罗比的同谋。
马克不甘心，下定决心要还原历史真相。库泽姆虽然对当年的经历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家人以及亲戚朋友的名字，连家乡的名字也说不上来。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单词“柯伊达诺夫”，他却不知道这个单词的含义。
围绕这个单词，马克进行了数年调查，查阅了不计其数的辞典、百科全书，请教了许多历史学家。最后，一个历史学家告诉他，“柯伊达诺夫”是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地名，指的正是库泽姆的家乡，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郊外的一个小村庄。
不久前，库泽姆终于在时隔６０多年后回到了家乡。令他感到狂喜的是，自家的老房子竟然还在，他还在家乡找到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原来，１９４１年１０月２０日纳粹军队入侵那天，将村庄中的所有男人都送到了集中营，一部分惨死在那里，而包括库泽姆父亲在内的一些人活了下来。库泽姆的父亲后来又娶妻生子，１９８７年去世。但库泽姆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早被纳粹杀害了。
如今，库泽姆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伊利亚·所罗门诺维奇·卡尔普林，他也完成了另一个愿望——在母亲的坟前放上一束鲜花。“当初我是不是不该独自逃跑？是不是应该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拉着弟弟妹妹们的手？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我。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当时我的母亲肯定非常希望我能够活下去！”库泽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