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舒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11:35:16
假如没有舒芜,反胡风运动就不会有么?反右就不会搞了?文化大革命呢,是不是也不搞了?
假如没有舒芜,就不反胡风,不反右,不文化大革命,何只知识分子蒙冤,全国范围内的大小冤狱都不会铸成,那么这个舒芜真该千刀万剐,该杀,该宰,剁成肉酱!
读了《文学自由谈》1997年6期何满子的《回到起点》我的脑中便盘旋着这些念头。
记得,我刚接触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反胡风运动。揭发胡风的三批材料,以及那个著名的《人民日报》编者按。当时我是一篇一篇,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了,当时我还不满十七岁,却感到十分震吓,不都是私人信件吗?怎能做为罪证,公开在报纸上?宪法不是规定:人民有言论通信自由吗?
是的,“因构陷冤案成了告密标兵,报章大肆表扬,成为风云儿,到处做报告,慷慨激昂地现身说法,舒芜达到了他一生中‘自我实现’的光辉的顶点。”但是那时稚嫩的我,却并不当他是英雄——我们民族的传统教育,我的良好的家庭教育,从小就在我心中扎下了根——我记忆中,吕荧曾站起来替胡风辩护,当即遭到批头盖脑的挞伐,而吕荧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永衡的印象。
两年以后,开展了复盖面更大的反右动,舒芜成了右派,我的心又是一惊,觉得这个舒芜真是悲剧人物!
是的,舒芜和冯友兰等学者文人的“自我否定”绝然不相类。所谓右派,成千上百万,哪一个不是乖乖的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真心诚意地作践自己?舒芜和大多数右派也是不相类的。但是像舒芜这样的人,就不算是悲剧人物了吗?
什么时期有什么时期的道德标准。运动来了,揭发检举,反戈一击,都是革命义举,是大义灭亲,是大大的英雄!“忠不忠”,才是唯一的尺度,唯一的界限,唯一的道德标准。但像这样的“英雄”,为数不是很多。反胡风不就是一个舒芜吗?历届运动,揭发检举,敢于撕破脸,面对面地打自己父兄耳光的人,也不是大多数。但一时间,他们推波助澜,威风不小,贻害无穷!
“忠不忠”,对谁“忠”?“忠于谁”?谁是主宰?谁是全知全能?谁是最大的大局?不是舒芜,不是姚文元,不是那些大义灭亲者,绝对不是的。就我所知那些运动中反戈一击,那些大义灭亲的英雄,抹着良心说假话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千真万确!一个一个英雄好汉,倒头来都是一个一个小丑,身败名裂。这样的人,怎能不算悲剧人物呢?我以为,他们是最悲剧的悲剧人物!
小丑毕竟是小丑,他只能谄媚,被利用。假如没有舒芜,主宰者,也是要反胡风的,胡风是搞定了的。没有舒芜,可以另想办法下刀子嘛!舒芜献出的只是“私人信件”,要不“精择精释并进行恶魔化处理”才是胡风冤狱“真正的主宰”,否则,“私人信件”,永远是“私人信件”!
也只有政治昌明,胡风才得以平反,多少冤假错案才能够昭雪。也只有政治昌明,水落石出,算是对舒芜这类人的灵魂振救,才会有“舒芜的忏悔”!
好像是巧合,1957年19岁的我,也被划为右派,恰恰也是因为“私人信件”。之前,我无意给中学班主任老师的一封信中,有同情流沙河的言辞。老师把这封信寄来揭发,于是我被逼令交待反动思想,从此堕入万丈深渊,我的青春,我的人生最欢乐的时光,立时化为灰烬。1997年当我重返故里,与阔别43年的中学同学蓉城相聚,都惊讶我尚活在人世!并慨叹揭发我的班主任老师,也没有逃脱划右派的可悲的命运,一辈子窝窝囊囊。
当然,我与胡风事件相距甚远,但多少有些类同。我在思索我的人生时,也很自然想到胡风,想到我的班主任,也就想到了舒芜。幸运的是我的年龄比胡风,要小得多,所以我活着。1394字。
写于1998年8月8日,3/28/07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