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3·19”:陈水扁枪击案全景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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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3·19”:陈水扁枪击案全景记录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10日13:48 瞭望东方周刊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范丽青/台北报道
如果公布破案,但案情“真相”不翻盘,那么,不公布也罢,否则公布了也仍然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随着5月20日台湾领导人就职之日的临近,人们怀疑有人可能早已有了“口袋里的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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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会在“5·20”前抛出来;就连民进党人也对警方迟迟不能破案感到不耐。
民进党“立法院党团”在4月29日声明表示,“3·19”枪击案让民进党的胜选背上阴霾,若能在5月20日前破案,对胜选的陈水扁与民进党而言,有很大的意义。因此,民进党团要求检警限期在“5·20”前破案。
这起在台湾政坛掀起狂澜的事件,要追回到一个多月前,而其影响,在中国历史上恐怕要持续到很远。
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在3月20日结束,民进党籍候选人陈水扁、吕秀莲以不到3万票的微弱差距领先。由于选举投票的前日突发了陈水扁、吕秀莲遭枪击受轻伤事件,过程疑云重重,使选举结果缺乏公信力。
数十万台湾民众走上街头聚集抗议。著名歌星罗大佑在集会上一声“不分蓝绿,只要黑白”,引起无数民众的共鸣。但“真相”究竟如何呢?
事件回放:两颗子弹扭曲选举
此次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空前激烈,由于国民党与亲民党结盟,国民党主席连战与亲民党主席宋楚瑜搭档参选,使得过去因为李登辉破坏而一分为三的国民党、亲民党、新党三党力量重新凝聚,岛内政治版图由过去4年的“二大一中二小”一变而为“泛蓝”、“泛绿(民进党加上李登辉拉扯出来的台湾团结联盟党)”两阵对决;更由于“泛蓝”的基本支持群众多于“泛绿”,使得陈水扁、吕秀莲的选情一路落后于“连宋配”。
直到选举前两天,岛内的各种民意调查仍显示,国亲联盟“连宋配”赢的可能性仍然大于“陈吕配”5个百分点以上。然而,就在选战进入倒数计时的最后关头,3月19日,选前最后一天的下午忽然发生了陈水扁、吕秀莲在台南市扫街拜票时,遭到不明枪击受轻伤的重大事件,震惊全台。
当时事发突然,情况难明,国亲措手不及,自动宣布停止举办原定的大型选举造势活动。蓝军消声,岛内所有舆论都围绕陈、吕受伤事件打转,当晚的国亲联盟内部民调即显示,“连宋配”选情急转直下……第二天,3月20日岛内照常进行了选举投、开票,结果陈水扁、吕秀莲以50.11%的得票率领先。
连宋就这样输了选举,但输得不明不白,这使国亲联盟及支持群众义愤填膺,当晚就聚集街头抗议。
台湾爆发都市中产人士街头示威
从3月20日晚开始,国亲联盟政治人物及其支持群众滞留街头,开始了对选举不公不义的抗议。这一街头抗争一直持续了两周。
与过去台湾街头常见的、民进党及其支持者组织的抗议行动不同的是,这次抗争是一次颇为明显的中产阶级活动。参加的群众阶层、族群分布广泛,而且年轻人特别多。参加静坐抗议的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是公教人员和上班族,或家庭主妇、退休人员,还有许多是大、专、中学生。
从抗议民众讲话的口音可以听出,他们中有“外省人”也有“本省人”中的闽南人、客家人。参加静坐的人来来去去,有不少人从一开始就该上班、上学时就去上班上学,到了下班放学之后,就来到静坐现场参加抗议静坐。因此每到入夜,街头抗议的人群就骤增许多,人们唱歌、听演说,呼喊口号,要求“真相”、“陈水扁下台”。
围着抗议者执勤的警察大多数时间是叉着手在一边聊天,有时还加入抗议者对“枪击案”、选举疑点的讨论。抗议者对他们的抗争活动显得十分坚持,不少人冷静地表示,没有得到“真相”他们是不会离去的,要一直抗争下去。
岛内人人成“福尔摩斯”
“枪击案”和“选举作票”是抗议群众最集中的质疑。抗议民众几乎都认为,“枪击案”是造成连宋选情逆转的关键,而这个“枪击案”的发生经过和民进党对“枪击案”的操作手法却是“疑点重重”,让人无法相信这个不明不白的“枪击案”,背后真的是与民进党陈水扁无关……
在这一段时间里,台北市民仿佛都成了“福尔摩斯”,人人对“陈水扁的伤口”、“子弹会转弯”、“陈水扁的裤子上为何没枪眼”、台湾的“安全人员当时举止违反常规”等等“枪击案疑云”议论纷纷,津津乐道,都各有一套说法。台湾当局已公布的一些有关陈、吕治伤和枪击事件的录影、照片和说法,显然无法得到抗议群众的信任。
选举争议经过月余的发酵后,实际上已脱离了连宋是否可能“翻盘”的格局,反而“枪击案的真相”成了街谈巷议的焦点,“枪击案的疑云”则成了台湾民众对这次选举最为不满之处,“受骗的感觉”是抗议者最无法释怀的。
岛内舆论指出,陈水扁过去4年和竞选连任期间,说活反反复复,政策也反反复复,言辞手段既激烈又充满权谋,致使台湾岛内朝野关系及两岸关系、对美关系皆全面紧张,社会充斥着激烈的对立、排斥、互不信任的情绪。
如今,台湾政坛“诚信”难觅,社会“诚信”难存,信任危机是陈水扁当局的首要问题。
蓝军质疑“枪击案”
根据台湾《联合报》3月22日公布的民意调查,枪击事件“是选情逆转的最主要因素”,牵动了8%的选票流动,其中有5%的民众“由不投票或可能投票转为投票”,有3%的人则“由投票转为不投票”,两者相抵,投票率因此提高了2%;换算成选票,陈、吕因此比连宋平白多得了20万票。另一方面,国民党公布的内部民调也表明,陈、吕受伤前,连宋领先约5%-6%,但到了19日深夜民调时,两边支持率已不相上下。
蓝军无法接受辛苦打拼了近一年的选战,竟在最后的10个小时,由两颗不明不白的子弹来决定选举结果。选后回过神来检视整个“枪击案”,提出了林林总总数十项怀疑。
质疑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
──陈、吕受伤方面:座车上只有一个弹孔,陈吕却两人都受伤;陈水扁伤在小腹,子弹穿过陈水扁的夹克、衬衫、内衣后停留在夹克里,为何没有穿过裤子,为何照片显示陈白色内裤上没有血迹?为何察觉受伤后还继续拜票长达12分钟?为何陈水扁腹部受伤还能自己走路进医院?
──安全人员方面:为何当天让陈吕同车,且不穿防弹衣?为何使用的是民间车子而不是专车?为何更改到达台南市拜票的路线与时间?为何坐在前座的“侍卫长”在第一时间没有“感觉”到眼前的车前窗玻璃被射穿崩裂了一个洞,却是身子歪在一边一直在打电话?为什么陈吕两人随行的特警人员发现枪击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要求调派警力封锁现场全力缉凶?为何案件尚未调查,“国安局长”就宣布此案“排除政治因素”、“研判是单纯社会治安事件”?
──医疗方面:为何舍近求远到奇美医院就诊,而奇美医院并非安全单位原定列入陈、吕在台南活动应急医疗的医院?为何医院为陈、吕救治时不进手术室,只在急诊室就动手术?为何医生为陈水扁做手术时,未脱掉陈的夹克,也未先照X光和进行伤口断层扫描?陈、吕伤口是缉凶的重要线索和证据,为何安全与检警人员没有在医生为陈、吕清创治伤时作必要的刑事采证?
──检警方面:为何警方在民众捡到弹壳之前的调查行动,竟连汽车底下也不查看?弹壳的事后出现,是否有人故布疑阵?陈水扁下腹肚皮上的伤痕呈现从右向左小角度倾斜,而陈水扁受伤时又是站在吉普车上,警方说开枪者可能身高170厘米,站在骑楼走廊的较高处向车上开枪。但现场支持者众多,人挨人,开枪者如何能穿过层层人墙准确击中陈吕又不伤及其余人?为何开枪者能隐匿开枪不被发现,还能全身而退?
──枪手方面:枪手是一人还是两人还是多人?是一人开两枪,还是两人开两枪?为何一颗弹头是铜的(杀伤力大),打的是吕秀莲;一颗弹头是铅的(较软,杀伤力小),打的是陈水扁?枪手是否职业杀手,射击目标不是头部、胸部而是腹部、腿部,是打偏了还是打准了?枪手动机是什么?如不是政治,那是什么,难道会是情、仇、钱?检警办案为何不从追究“枪手动机”入手?
──讯息公布及宣传方面:陈、吕是轻伤,缝合伤口时陈、吕都可以边打电话,但当局却拖过两个小时后,至15时30分才召开记者会介绍情况,邱义仁还再三含糊其辞称“子弹在陈总统身上”,是否有意夸大事件,误导视听?陈水扁是自行走进医院的,但进了医院后不再公开露面,回到台北又拒绝连宋探望,直至晚23时才发表简短的录像谈话;当晚国亲联盟为顾全大局而全面停止了选举造势活动,而民进党人却调动全岛选举机构进行“为陈水扁祈福”活动,宣传“陈水扁为台湾人民挡子弹”, 散布所谓“国亲与中共联手枪伤陈水扁、吕秀莲”的谣言……
这些质疑据说多达50多项,但实际上指向3点:一、陈水扁枪伤是否属实;二、陈水扁受伤是否苦肉计;三、枪击案是否绿营自导自演。
陈水扁叫连、宋“闭嘴”
国亲联盟连战、宋楚瑜及上万支持者自3月20日晚上开始街头静坐抗议“选举不公”,但陈水扁避不露面。
过了3天,民进党中央发表了8点声明,其中称“希望国亲联盟立即结束抗争,维护选后的社会秩序”,称陈水扁“遇刺案”是“国安重大事件”,民进党支持当局查明真相,全力缉凶,“希望国亲联盟停止用民粹语言指控,任何质疑都必须提出证据”,还称“国亲联盟一再要求跳过司法程序‘立即验票’,完全是违反行政法律规定,企图以群众指挥司法的做法”。
3月23日,陈水扁在受伤后首次露面,以邀请“行政、立法、司法、监察、考试院长”茶叙的方式,露出肚皮伤口让在座者看,讲述自己受枪伤后和治疗时的心情想法。
此后,陈水扁又会见工商企业家和媒体高层人士代表等社会人士,但一直没有应连宋的要求与连战、宋楚瑜见面,国亲支持者则继续在陈水扁办公处所外大道上静坐抗议。
3月27日,国亲联盟举行“要真相、拼公道、救民主”大规模抗议集会,约50多万人自发自愿参加了集会, 集会人群挤爆了陈水扁办公处所前的大道到国民党中央党部前及周围的多条道路,高呼口号要求“公布真相”。连战、宋楚瑜等在集会上演讲,提出了“立即全面司法验票”、“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追查枪击案”、“补正军警宪因启动国安机制而被剥夺投票权”等3项诉求。
当晚21时,陈水扁在其办公所的一个礼堂举行了记者会,表示希望在下个星期一(3月29日),没有任何条件,愿意和连主席、宋主席见面,并愿意合议立即展开全面的验票。然而陈水扁至今未与连宋见面;同样,验票之事直到5月初尚未开始。
对于“枪击案”,陈水扁说:“真的没办法接受竟然有人怀疑两人的挨枪是假的,甚至有人说是自导自演,难道一定要我和吕秀莲死掉、肚破肠流,才是真的吗?……有一点可以这样讲,如果这件事可以自导自演,请连主席、宋主席雇到全世界最好的神枪手,钱我来负责就好,请他们两位站在吉普车上,不必行进中,静止的就好,请那位神枪手同样打两枪,如果刚好像阿扁和吕秀莲的伤势,那你们所谓的自导自演,才可能取信于人。”陈水扁说,如果静止状态可以打成这样的伤势,他马上辞职,要重新选举就让你重新选举。“如果你不敢做,请你闭嘴,请所有还说可以自导自演的人全都闭嘴。”
然而,尽管陈水扁对人们的怀疑深感气愤,态度强硬,说了重话,但枪击案不破,国亲的3项诉求一项也未实现,陈水扁的话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只有一项他说对了,经过这次恶质选战之后,台湾社会的确陷入了“信任、和谐危机”。
进入4月份,持续静坐抗议的国亲支持者被驱散,但街头上立时又添上了数十位大学生的陆续绝食静坐。学生们提出的5点诉求之一,也是要求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调查“枪击案”,早日公布真相。
吕秀莲“讲故事”
在“枪击案”中,吕秀莲是另一名受轻伤者。她的伤在右膝盖的右侧,伤及骨但没有入骨,自然也引起人们的好奇。医疗人员解释说,是因吕秀莲膝盖上戴了护膝,故子弹无力穿透。“护膝”为吕秀莲挡了子弹。
吕秀莲既然伤得不重,但自台南回台北后一直在家中养伤,除了当晚的录像谈话外,约10天左右没有公开露面。而她也一直没有成为舆论谈论的焦点。
但憋了10多天后,她终于憋不住了。生性不甘寂寞的吕秀莲4月4日公开发表文章,追记她在“3·19”遭到枪击时的情况。
她说:“追忆的各个情节既真实也离奇,因为绝对真实,所以陈水扁与她非但未渲染伤势,反而力持镇静,强忍痛楚,为的是要安定社会。设若一切自导自演,我们势必装腔作势,夸大伤情以假乱真。”
在追记中枪事件经过时,吕秀莲的说法有几个要点:
一是她听到“枪声”。
她写道:“忽然间我听到‘碰!碰!’两声巨响,顿时姻硝与炮屑模糊了我们的视线,我感觉到右膝盖遭到强大震击,奇重也奇痛无比。我脱口大叫:‘好-痛-喔!’然后低头下视,发现灰黑丝绒长裤破了一个洞,鲜血渗透裤管……我卷起裤管一看,淡褐色的棉质护膝有一片血迹,再拉开护膝,只见右膝盖骨外侧一个大窟窿,……心里怵然一惊,‘难道我中弹了?’”
二是她首先发现陈水扁下腹有血,及车窗玻璃上有弹洞,并要求“赶快离开现场”,但开始时没有人理会。
吕秀莲写道:“就在此时,我的手臂碰触到站在我右边的总统的夹克下摆,有点黏湿,我抬起头:‘总统,您也…?’我不敢说中弹,因为我并不敢确定。他的脸上泛起苦笑,一只手捂着下腹,另只手仍在向沿途热情的民众挥舞。待我身子坐定,随扈卢孝民手指向吉普车右前方的挡风玻璃,我看到一片辐射状的裂痕,中央有一个明显的破洞,果真是枪击!我倒抽一口冷气……旋即又想,这一定出于精心策划的暗杀计划,万一狙击手还在现场,万一有一个暗杀集团?万一是恐怖攻击?万一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俯身向前问司机。‘成大医院,还有奇美。’司机回应。‘我们都受伤了,赶快离开现场!有一必有二。’……或许四周太吵,我的话没人听到,吉普车继续跟在前导车之后沿街前行……我转向侍卫长,他正在用手机讲电话。车子继续走,前后左右,没有人发现出大事了……于是我偏头跟总统说:‘这是重大政治事件,应该做政治处理……我们赶紧离开现场吧,有一必有二。’总统仍在挥手拜票,但我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黑,而且略显痛苦的表情……大概伤口太痛,他叫站在背后的随扈张春波组长帮他用‘小护士(一种药膏)’抹肚皮。张组长绕到侍卫长椅背弯下腰掀开总统的衣服,我瞄到总统下腹一长条绽裂开来的血红伤口……于是大叫:‘赶快联络医疗小组!赶快开往附近医院就诊!我们中弹了!’我顺手比着正前方挡风玻璃的弹孔,‘原来是枪击!’总统脸色大变,‘我一直以为只是被鞭炮打到。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看了我一眼……好在不多久,用摩托车载来的两位医疗小组的医师跳上吉普车,一前一后帮他照料。吉普车也在前导车的引导下逐渐脱离扫街路线,几分钟之后终于停在奇美医院门口……”
三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先前脚伤而改站为坐着,并垫高了右脚,“以致右膝盖的高度正好挡住由挡风玻璃射进来的子弹,那天我早已一枪毙命,或至少肚破肠流!”
吕秀莲的文章最后还下了几点结论,强调她与陈水扁“遭受枪击,绝非虚构”;也强调“第一枪中弹的是我,最先发现挡风玻璃弹孔的是我的座车随扈,因此最先认知枪击事件的是我”。最后她则承认“枪击之后一连串‘不幸中的大幸’太过不可思议,以致产生一连串疑义,从而引爆朝野的互信危机,则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但吕秀莲的《纪实》见报后,立即引起台湾政坛一片质疑“究竟有多少‘纪实’?”
蓝军“立委”在吕秀莲的纪实中挑出了有关“手、眼、耳”的毛病,质疑“按吕秀莲和陈水扁“3·19”的站姿和位置,吕根本不可能碰触到陈水扁夹克的下摆,顶多只能触及陈夹克的左侧下摆”;“根据刑警方面的鉴定资料,陈水扁夹克左下侧并没有血迹反应,怎么可能如吕秀莲所说‘有点黏湿’”;“以陈、吕在车上的站姿,吕秀莲怎么可能看得到陈水扁的肚皮”;“国安局副局长在答询时表示经过事后查证当时车上的特勤人员没有听到枪声,为何吕秀莲可以听到‘碰!碰!’两声,究竟是谁在说慌”,等等。
4月7日,刚上任的“国安局局长”薜石民(原局长因为枪击案已引咎辞职)在“立法院”针对吕秀莲的《纪实》答复质询时说,“对枪击案,每人看法和角度不同”,枪击案的报告要“以我们的为准”。言下之意是吕秀莲的纪实并不据实。
除了政坛质疑外,媒体舆论对吕秀莲的《纪实》也没少“戏说”, 称她大概见不得陈水扁独霸枪击案主角地位,认为自已承受的是第一枪而且是杀伤力较大的一枪,却反而被忽视,因而想争取“为台湾人民挡子弹的第一人”的地位。
媒体还讥笑她,说了半天“中弹”都没人理,同车别的人都不怕中弹事件,她却仍在大呼小叫,说明吕秀莲一直是“在状况外”,如果有自导自演的事,那倒也确实可证明“与吕秀莲无关”。
由此看来,吕秀莲的说法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枪击案的“真相”的确是迷雾一团。
李昌钰的两个“是”与两个“不是”
“枪击案”成了台湾的第一件涉及最高政治人物的最大案, 但侦办级别却并不高,由案发地的台南市地检署主任检察官会同刑警方面组成“0319专案小组”负责侦办此案。
然而,“枪击案”侦查进度极为缓慢,国亲联盟也不相信当局办案的公信力。于是国亲联盟一方面提出要求邀请国际著名的刑事鉴定专家、美籍华裔李昌钰博士前来参与办案;另一方面强烈要求陈水扁当局同意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进行独立调查。
陈水扁先是两项都不同意,后来在国亲“3·27”50万人大集会示威后才表示同意邀请李昌钰前来协助办案。
李昌钰早年在台湾当过警察,1965年赴美国,获得纽约大学生物化学及分子化学的硕士及生化博士学位,曾担任美国康涅狄格州首席刑事鉴定专家、州警政厅长等职,是第一位出任美国州级警政首长的新裔人士。退休后,李昌钰成立了刑事鉴定实验室,该实验室很快成为享誉国际的刑事鉴定机构。
李昌钰接到台湾检察机构与警方的邀请后,爽快地答应协助对“枪击案”进行刑事鉴定,并派出该实验室的3位美籍鉴定专家于3月28日抵台,先期进行证物鉴定。
3位专家分别是法医魏契、弹道专家海格、现场鉴定专家庞巴。他们在台两天,先后到台湾刑警局听取报告,检视子弹、弹壳等证物,又到奇美医院、枪击现场检视迹证,并搜集相关资料,最后又到陈水扁家中检看了他的伤处。在离台前他们召开记者会表示,认定“陈水扁腹部的确受到枪伤”。
在此期间,仍在海外的李昌钰接受了台湾媒体的采访时谈到了一些对案件的常识性判断,包括认为“枪击案”不像是“暗杀”,因为“如果是暗杀,通常会对准头、胸”等。
但李昌钰的讲话听在一些民进党人的耳里却十分不是滋味,3月30日,民进党“立委”李文忠、段宜康、叶宜津公开表示对李昌钰“挺蓝”立场的怀疑,认为“令人担心是否影响李昌钰的专业判断”,还建议应另找其他海内外鉴定专家来参与刑事鉴定。
但“蓝军”方面听到民进党人的质疑却也大呼“离谱”,认为如果不是“绿营”心虚,又何必在李昌钰头上扣帽子?而李昌钰则表示:子弹就是子弹,科学不管党派,应该让科学说话。
在台湾方面的催促下,李昌钰带着弹道专家艾里斯、美国前康州检察长麦古亘、耶鲁大学教授陆受安3名美籍专家于4月9日清晨5时抵达台北。李昌钰等人在台逗留了两天,曾先后前往陈水扁、吕秀莲家中检视了陈、吕的伤处,鉴定了台湾警方收集到的伤者衣物、子弹头、弹壳、遭枪击的车辆等证物,并前往台南陈、吕就医的奇美医院约谈医护人员、查阅病历,以及在枪击案发生地进行“现场重建”工作。
弹道专家艾里斯随身携带了他新发明的“另类光源科技”工具,英文简称“ALS”,这个工具已广泛用于美国的刑侦工作中。利用这个特殊的透光工具,能够探测到已被清洗过的血迹,即使在血迹上涂上一层油漆也能被透视出来;还能够准确地测试到人类皮下的淤青、咬痕、药物残留物、体液、骨质等等。
3月10下午到深夜,李昌钰等专家在台湾警方的协助下,在台南市金华街进行枪击案现场重建。
李昌钰使用“激光瞄准法”进行弹道重建,这是过去台湾警方所没有的,其效果的准确程度也比台湾警方所使用的“拉线法”更高一筹,此外台湾警察们也对李昌钰用放大镜检视车玻璃上的弹孔及审视车内微物的作法印象深刻。
在台工作两天,停留了53个小时,李昌钰先后应台湾媒体要求3次发表鉴定看法。据表示,他只能确定“陈水扁、吕秀莲两人的伤口是枪伤”;陈、吕乘坐的吉普车上挡风玻璃上的弹孔和车上找到玻璃粉末,显示“子弹是由外向内、由左向右击中车辆”,两颗子弹头中的铅制弹头上的DNA与陈水扁的相同,显示的确是打伤陈水扁的子弹。
李昌钰还表示,由于台湾警方捡到的弹壳位置不准确,以及无法提供当时车辆行进的速度,他在利用激光交叉比对进行弹道重建时,只能推估大概的可能开枪地点范围,无法找出确切的开枪地点。
“如果‘3·19’枪击发生时马上封锁现场,这个案子台湾警方也许早就破案了”,“这个案子难破的最大因素,就是弹壳位置不准确,现场保持不完整”。此外,李昌钰再次强调,自己只做物证鉴定工作,不参加枪击案的侦办、犯罪动机等的调查。
李昌钰回美国后,仍坚持表示,枪击事件“不是暗杀”,射击者无意取人性命;“也不是自己打自己”,陈、吕伤的部位证明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射击者是远距离开枪,而非近距离开枪,警方捡到的弹壳位置可能不准确(那么,是谁把弹壳放在近距离处呢?这是李昌钰没有说出来的话)。
对于李昌钰的数点结论,台湾舆论指出,李昌钰的鉴定“可以说服台湾多数民众:在投票前一天确实有枪手对陈水扁、吕秀莲开枪,造成两人受伤”。但是,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对陈、吕开枪?动机是什么?幕后有没有指使人?等等,仍然没有答案,也就仍然未能让怀疑者释疑。
“抓凶手”仍然是台湾警方的首要任务,也仍然是台湾警方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李昌钰旋风般地来,又旋风式地走了。
李昌钰回到美国,早已对此案十分感兴趣的美国媒体和刑警方面也积极采访及邀请李昌钰谈他的鉴定结果,对这个离奇的案子也不禁啧啧称奇,美国媒体上还出现了台湾“子弹门”的字眼。美国记者甚至建议台湾电影界拍一部《台湾的子弹门》影片,保证有票房!
然而,陈水扁当局却把李昌钰的鉴定当作“枪击案”危机处理的“停损点”,认为既然李昌钰已经证实陈水扁、吕秀莲确受枪击且受伤,又不是自己打自己,那么那些怀疑论者就应该“就此闭嘴”,国亲支持者也就没有理由再就枪击案抗争下去。
陈水扁说:“台湾前进的脚步不可能永远停格在3月20日。”
于是,4月10日台湾警方以高压水龙头加警民受伤近百人的代价强力驱散了参加国亲“拼真相”大型集会的群众;4月10日陈水扁主持召开民进党临时全代会,完成该党今年底“不分区立委提名”办法的改革。
此后,国亲联盟所有到“5·20”之前的每个周六的集会申请都被打了回票。同时,国亲联盟出现了内讧,国民党人和亲民党人互相质疑,推诿败选责任。
然而,民众却不会因为政客们不热衷谈论“枪击案”就接受了“枪击案”。“枪击案的真相”仍然是横亘在台湾蓝绿两极民意间的一块沉重的石头。
虽然“要真相”、希望早日破案的声音充斥岛内,不过,对于案子能不能破,“真相”能否水落石出,岛内大多数人却不表乐观。许多民众表示,“真相”是会导致陈水扁翻盘的,怎么可能会有“真相”?如果公布破案,但案情“真相”不翻盘,那么,不公布也罢,否则公布了也仍然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枪击案”的话题仍然会继续下去,或许,会持续一百年。
重建枪击现场:回到“3·19”
3月19日,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投票前一天,这场空前激烈的“选战”进入了最后的肉搏关头。
这一天,民进党的计划是陈水扁、吕秀莲从台南到台中、苗粟再到台北连续进行“扫街拜票”,并在当晚召开大型造势会,为选战做最后冲刺。国亲联盟的计划也基本相同。
3月19日下午13时,陈水扁、吕秀莲在台南市扫街拜票,两人同站在一辆红色、敞篷的小型吉普车后车厢上,车的前座左边是驾驶员,右边坐着“总统府侍卫长(相当于警卫队队长)”陈再福,陈、吕两人身后各站着一名警卫。
陈、吕座车的前方是供新闻媒体拍摄的新闻车、后面是警卫及医护座车,左右两侧是警卫摩托车队护卫。
台南市是民进党的传统支持区。陈、吕的“扫街拜票”受到狂热追捧,手摇绿旗的支持者站满了街道的两侧欢迎陈、吕车队,现场呼喊声不绝于耳。
13时45分,当陈、吕座车行进到台南市金华路三段时,支持者燃放的鞭炮声不断,街面上鞭炮硝烟弥漫。13时50分左右,媒体开始察觉陈、吕有异状,接着东森等电视新闻频道开始报道说,陈水扁可能“被鞭炮炸伤额角”;14时左右,媒体开始改报道陈、吕“遭枪击受伤送医”;此后,又有陆续报道,陈水扁伤在腹部,吕秀莲伤在膝盖,送台南奇美医院紧急救治,其支持者聚集医院外关切,以及陈、吕两人均无生命危险等……
15时30分,“总统府秘书长”邱义仁在台北召开记者会,说明陈、吕遭到不明枪击受伤,送往台南奇美医院救治。邱宣布“国安机制已经启动”。
在回答媒体记者“是否找到子弹”的提问时,邱义仁重复两次回答说:“子弹在陈总统的身上。”在回答媒体记者提问:“陈总统是否自己走进医院”时,邱义仁暧昧地微笑着反问:“你说呢?”
16时12分,台湾选务机构宣布选举照常举行。
16时40分,连战给陈水扁打电话询问伤情,但只是陈再福接的电话,说陈水扁不方便接电话,并回答说陈水扁没有生命危险,没有开刀,要他们“放心啦”。
17时30分,连战紧急召开记者会,宣布取消原订在台北、桃园、台中、高雄举行的4场大型造势活动。同时,连战也谴责暴力,质问“关键时刻为何发生这样的事”。
随后,陈吕竞选总部也宣布取消造势活动。
17时30分,国亲联盟召开记者会,要求相关单位说明事件真相,让民众安心。
17时45分,奇美医院举行记者会说明对陈、吕受伤的医治情况,说:子弹擦伤陈水扁腹部,在肚脐下3厘米处,造成一道约长11厘米、宽约两厘米的斜横向裂伤,未伤及肌肉层。陈水扁是自己走进医院的。奇美医护人员为陈清洗创口后进行伤口缝合,里外共缝了23针。吕秀莲的枪伤在右脚膝盖右侧,有一道两厘米的伤口,伤及膝盖骨表面,但关节活动正常,为她缝了两三针。记者会上还公布了陈水扁未缝合及缝合后的伤口照片各一张、吕秀莲的伤口照片一张。
18时,警方宣布在金华路3段12号房前面路上找到两枚弹壳,但弹壳是先后有民众摸过才被丢回现场的。
19时30分,“行政院长”游锡在开完紧急“国安会议”后召开记者会,介绍说,陈已无大碍,主持大政无问题。
19时45分,陈水扁、吕秀莲离开奇美医院,乘专用直升机飞回台北,21时抵台北后直接回家中休息。
22时30分,检警专案小组在台南市警局召开记者会,台湾刑事局长候友宜称“视本案为单纯的枪击案件来侦办”。除了先前在陈水扁的夹克衫中发现一颗铅质弹头外,又在陈、吕受伤时的座车中、吕秀莲座位下找到一颗铜质弹头。
23时,连战和宋楚瑜分头前往陈水扁、吕秀莲家中探望问候,但被谢绝入门。
23时,陈水扁、吕秀莲向媒体发布电视录像谈话,陈称“阿扁没有问题,请大家放心,谢谢大家”等,还称公投和选举重要,大家一定要去投票。
23时,台“国安局长”蔡朝明率领陈吕医疗人员、司机、“侍卫长”等人召开记者会,说明在陈水扁身上找到“金属异物”已交刑警局鉴定,还说陈吕受伤“是最严重的事,没有中共介入,也没有大选赌盘因素”。
23时许,无党籍“立委”陈文茜在台北连宋竞选总部召开记者会,提出4项质疑,并希望安全单位向有投票权的民众公布真相。紧接着,陈、吕竞选总部紧急召开记者会责骂陈文茜,说“连宋竞选总部只想到权位,用尽一切手段造谣,(陈文茜的说法)是丧尽天良的说法”等。
……
当晚,岛内选民群情激动,对陈、吕伤情的担心和对双方选情的担心伴随着新闻的披露而起起落落。
虽然电视媒体不间断地播放陈、吕遭枪击前后的有关画面及讯息,但仍然是情况不明,各种传言揣测满天飞。
台湾选民们在汹涌暗潮中度过了难眠之夜。第二天,3月20日民众投票平静,但却得到了一个迥异于主流预计的选举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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