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星新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10:36:35

李肇星新传:全世界忘不了的铁嘴外交官

李肇星新传

 

   “我是发言人,请提问!”

  频频闪烁的镁光灯下,依旧是丰富的表情,略显浓重的胶南口音,睿智、诙谐的回应,掷地有声的言辞。

  2009年3月4日,“铁嘴”李肇星快步走入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新闻发布会现场。阔别发言人角色19年后,69岁的他又一次“重操旧业”,担任起全国人大会议发言人。他所面临的,依然是来自方方面面的棘手问题。

  新身份下的李肇星,已然开始书写一段新的传奇。

  全世界都忘不了的“铁嘴外交官”

胡中乐 许陈静  本刊特约记者   本刊记者

  两会上,在追逐李肇星的记者中,外国记者甚至比中国记者还多。一名外国记者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李肇星是全世界的‘外交明星’,以前他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现在他在两会上重放光芒。”那么,这位“铁嘴外交官”是怎样炼成的呢?

  文学少年走上外交路

  在《环球人物》杂志记者的采访过程中,无论是李肇星的中学同学,还是早年同事,对于李肇星走上职业外交家的道路,都笑言“没想到”:“搞文学工作才是他从小的梦想。”

  1940年10月,李肇星出生于山东省胶南县大珠山脚下的王家村。因家境贫苦,李肇星兄弟6人夭折了3个。李肇星很小的时候,就跟爷爷下地干活。但常常干着干着,他就不见了。爷爷四处寻找,才发现他躲在角落里贪婪地读书。从此爷爷“网开一面”,不再逼他干活,想方设法送他上学。

  小学毕业后,李肇星在胶南一中度过5年时光。李肇星的高中同桌沈乐亭回忆说:“学校里吃不饱,肇星的母亲是裹过小脚的,她带上家里仅有的玉米面饼子,走5里路送到学校给我们吃。虽然苦,但肇星利用一切时间学习。当时县图书馆只对干部开放,肇星很执着,最终感动了图书馆的阿姨,给他办了张借书证。拿到后,他欢天喜地,叫上我们一起去借书。”

  中学时代的李肇星,语文成绩十分突出。他的作文《越活越年轻的爷爷》发表在上海《少年文艺》上,轰动了整个胶南县。从此,李肇星树立起当作家的理想。

  但1959年的一件小事改变了李肇星的命运。他曾经回忆道:“1959年暮春的一天,山东胶南一中的领导颇为神秘地通知我,准备进北京外国语学院留苏预备部。这对一个18岁的乡下孩子来说,真是喜从天降。我们那一代人是多么向往苏联!但留苏的事终于因中苏关系出了毛病而未能落实。校长后来教导我,留苏不成就好好考清华吧!我中学几何学得较差,思来想去没报清华,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第二志愿是北京大学西语系英语专业。没想到北大以第二志愿录取了我。”后来,李肇星在北大的毕业论文也与外国文学相关,题为《狄更斯的美国杂记》。

  1964年秋,外交部到北大西语系挑人,李肇星和几位同学入选,先到北京外语学院翻译进修班学习3年,再到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工作2年,接着去各地农场接受劳动锻炼。在汕头牛田洋农场,发生了一场悲壮的事:海啸袭来,农场数百名抢险战士和大学生牺牲,29岁的李肇星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李肇星后来反复提起这段经历:“从那以后我不大怕苦,甚至不怕死。我的好多同学、战友牺牲了,我能活下来就是一种奢侈,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给祖国多做事情。”

  斗鸡公”斗智斗勇

  李肇星30岁时回到外交部。此后,几乎在每一个岗位上,他都碰到了“艰难的外交时刻”。凭借机智和顽强,李肇星战胜困难,被各国朋友亲切地称为“斗鸡公”。

  1970年,李肇星被派往中国驻肯尼亚共和国大使馆。当时,中国在非洲国家的使馆工作人员很少,却承担着开拓外交事业的任务。从办护照、处理侨务到高层交往,大事小事都得做。李肇星甚至得逐字逐句教炊事员学英语,否则他们没法出门买菜。“我教了三个月后,他们可以‘独立自主’地出去买菜了。有一次,一位炊事员学会了‘鸡肉’这个单词,去市场买鸡。对方拿来了一只公鸡,炊事员答:‘No,I want his wife(不,我想要他的妻子)。’”正是这种乐观的精神,支持着李肇星度过了在非洲的艰苦岁月。

  1982年3月,在外交部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李肇星以翻译身份亮相,当时的发言人是钱其琛。1985年,李肇星作为新一任外交部发言人正式登场,好几个西方记者就“西藏问题”不断向他发难。一个记者说:“我也有自己的家乡,如果你说我的家乡不是属于我们国家的一部分,我才不在乎呢!而你为什么对‘西藏问题’这样在乎?”李肇星毫不留情地回答道:“你对自己的国家怎么看是你的问题,但是中国的主权是神圣的,外国人无权干涉!”这个记者被李肇星的犀利“镇住”了,从此心悦诚服,和李肇星成为朋友。从1985年到1990年,李肇星担任外交部发言人的5年,正是中国外交的“多事之秋”。他凭借机智、犀利的作风给海内外媒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有了“铁嘴钢牙”的美名。

  1993年,李肇星出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特命全权大使,在纽约工作多年;1998年,他再次赴美,担任中国驻美国特命全权大使。这一次,他遭遇了中美关系的“冰点”——1999年5月,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慨和游行示威活动。美国记者喋喋不休地追问李肇星:“你能保证在北京和中国其他城市的美国外交人员的安全吗?”李肇星严厉地回答道:“你们一直在谈你们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安全,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不问我在南斯拉夫受伤的中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情况?为什么不问在贝尔格莱德杀害中国人的行为?”这场针锋相对的对话过后,美国媒体迅速称李肇星为“强硬派”:“中国的李大使脸上极具哀容与愤怒。”

  2003年,李肇星担任外交部长后,因日本首相执意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跌至“低谷”。李肇星回忆说,为了走出困境,他和时任日本外相的麻生太郎上演了一段“洗手间外交”:“2006年中日高层关系还很僵,我和他(麻生太郎)共同出席一个国际会议。他看我上洗手间,就跟了出来,而且拦住手下没让进去。就这样,我们站在卫生间里,在没有媒体记者的打扰下,包括历史问题在内畅谈了20多分钟。这次轻松愉快的交谈,为中日两国外交领导人加深相互了解、增进互信奠定了基础。”

  诗人外长”的“软实力”

  和许多外交官风度翩翩的形象相比,李肇星其貌不扬。在担任驻美国大使期间,他曾应邀前往哈佛大学演讲。台下一些听众本来就对华不甚友好,一见他的模样,便肆无忌惮地喝倒彩。李肇星不为所动,开始演讲。一分钟后,会场上的嘘声小了;三分钟后,偶尔一声不识相的嘘声,会招来听众的怒目相视;五分钟后,台下鸦雀无声,只听见李肇星妙语连珠……十几分钟后,演讲结束,会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一名美国听众激动地说:“李肇星不是靠外表,而是靠魅力征服了全场。”

  对此,外交部一位退休的前驻外大使解释道:“外交官最大的‘软实力’就是‘口头和笔头俱佳’,李部长在这两方面都极为出色。他写文章,论据实实在在,文字精练简短,而且对中国外交文化的领悟很深。另一方面,他的文学底子也帮助他‘磨笔头’,从1984年的散文集《彩色的土地》,到诗集《青春中国》,再到翻译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他是个真正的‘诗人外长’。”

  李肇星的英语口语运用自如,在外交部也是出了名的。这位大使说:“在外事工作中遇到交锋的时候,口才好就显得更加重要。意见不同了,观点不一致了,讲话就要求犀利,语速要快。如果外文掌握得不好,人家讲了十句,你三句都讲不出来,气势上就被人家压住了。李部长是越犀利讲得越快,美国人都没他快。”

  在这位大使看来,李肇星还有一个重要的“软实力”:“他的履历完整、锻炼全面。从1970年派驻非洲算起,到2003年就任部长,李部长这33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9年的非洲工作;二是11年的新闻司工作。新闻司是外交部公认的最培养人的地方,前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外交学院院长吴建民等都是从新闻司走出来的。李肇星做了5年的发言人,是历任发言人中时间最长的;三是13年的驻联合国代表、驻美大使和副部长工作,这一阶段多与中美关系直接相关。这样的外交履历,当部长是水到渠成的事。”

星爷”的幸福生活

胡中乐 邢婷  本刊特约记者 本刊记者   

  盘点2009年两会流行语,与胡锦涛总书记“请你指正”一同风行网上的,是网民们对李肇星的亲切称呼:“星爷”。

  当《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询问李肇星,是否知道网友对他的昵称时,他一副少见的困惑表情:“不知道呀。”

  李肇星坦言,自己对网络媒体关注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亿万普通网民以各种方式走近这位“老明星”的幸福生活。

  诗情·才情

  李肇星读诗、爱诗、写诗众人皆知,有“诗人外交家”的美誉。

  在山东乡下上初中时,他就开始偷着学写诗。一次上作文课,他大胆写了一篇“诗体作文”交了上去,不料老师非但没有批评,还给了高分。

  从北大毕业后,颇具文学天赋的李肇星,本想当一名作家、诗人,却因“革命的需要”走进外交队伍。

  李肇星回忆,“一别十几年重新写诗,是因为心头激动而手头懒”。由于工作忙碌,只有在飞机、车船上才有时间写一点。“写文章用字多,旅程结束后常懒得抄清”,他便开始写短诗。正如他所言“在行色匆匆中有感而发”是“展示天然、装点人间”。

  记者注意到,仅收录在2007年出版的《李肇星诗集》里的诗就有192首,而他实际创作的诗歌数量远不止这些。从莱蒙湖畔的沉思到安理会上的雄辩,从赤道战鼓到椰林呐喊,从古希腊的神话到壮观的悉尼歌剧院,都溶入了他想象的长河,化作他笔底的波澜。

  对于诗歌的品位,李肇星一向挑剔。他很少读从外文译成中文的诗,“因为稍稍读懂一点原文后,就觉得译文与原文不是一回事儿,至少不是一个味儿”。

  “万千佳丽中/唯你不施脂粉/一片纯情/光采照人……你是青春;百十山岳间/唯你天开地阔/平等中寻觅挚友/以诚实营造自我……你是中国!”

  这是李肇星创作的《青春中国》,被谱曲歌唱后,在美国引起强烈共鸣。

  著名作家冯骥才曾如此评价李肇星:“外交家们应该庆幸,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位诗人,他们独特的生活才得以光彩地展现给世人;诗人们应该庆幸,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位外交家,诗的天地才出现如此一块高贵而迷人的空间。”

  除了诗歌,李肇星还被媒体称为“有相当段位的体育迷”。他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自己一直在打羽毛球,现在每周一次,“我水平很差,但我的教练水平很高。”李肇星的教练肖杰,现任首都体育大学教授,年轻时三次荣获羽毛球世界女单冠军。李肇星说在美工作期间,肖杰曾教他打过羽毛球,“我们联袂打混双,在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俱乐部屡战屡胜,出尽风头。”

  闲暇时间,李肇星还喜欢和别人较量几局乒乓球。他身边一些经常“领教”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位老领导的削球、拉球水平赞不绝口。

  李肇星的体育情结历史久远。特别是在2001年中国申奥成功的当晚,激情满怀的他,外套都没有顾得穿,趿拉着拖鞋跑到北京街头庆祝。

  “不过,去年我心情不愉快。”李肇星一本正经地对记者说,“北京奥运会有28个大项,302个小项,我哪个项目的比赛都没参加,没选上,估计今年全运会也不行,没希望。”

  爱情·亲情

  在李肇星的许多朋友眼中,这位外交家还是一位重情重意的好丈夫、好父亲。

  他与夫人秦小梅(也是一位外交官)的伉俪情深一直为人称道。对照简历,两人在1959年一同入读北京大学前,各自的人生轨迹迥异。秦小梅的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外交家,先后担任过我国驻挪威、赞比亚、瑞典、新西兰等国大使。她上中学时,时常随父亲参加驻华使馆举办的社交活动,包括听音乐会、看芭蕾舞、野餐、爬山等。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秦小梅从小受到良好的外交礼仪和文化艺术熏陶。而李肇星则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子弟,爱好诗作,成绩优异。

  两人在北大西语系同窗5年,感情日深。当时李肇星任班长,年龄比其他同学小,却像老大哥一样关照班里每一个人。在秦小梅眼中,李肇星最让她动心的是待人真诚、善良,是个热诚、有责任感的男人。

  婚后,李肇星长期和秦小梅的父母住在一起。每天下班后,他都先到岳父母的房间嘘寒问暖,说说外面的事,有时讲几个笑话,让老人开心。

  李肇星平时很节俭,以不会理财为由,将工资全交给妻子管理。需要用钱时,再由秘书“找老秦要”。李肇星有个习惯,每次出国前总要给妻子多留点零花钱(平时积攒的一些稿费)。有一次,秦小梅刚送走李肇星,突然见他又急急招呼自己。原来他忘了留钱。同行的人大为感叹:以前山东人离家闯关东时,都会把钱留给父母妻儿,现在都21世纪了,“山东部长”还保持着家乡的好传统,真是难得啊。

  直到今日,李肇星夫妇牵手散步的情景仍被外交部同事传为美谈。

  李肇星夫妇一直视自己的儿子为骄傲。为了让他记住自己是庄稼人的后代,爱自己的故土,特地为他取名李禾禾。

  早年李肇星常年驻外,他和儿子总是聚少离多。

  “禾禾,亲爱的儿子,我正在地中海上空给你写信……”这是一封写于1983年7月31日的信,李肇星正在由巴黎飞往莱索托的飞机上。“使命是光荣的,我知道。但对你,却欠下了账。去东欧前答应过你,回来后一定陪你去逛北海公园,谁知居然没有时间了!这次别离,我又许下诺言:‘别难过,孩子,我会来信,很长很长的信,每月至少一封。’我是真诚的,再不会食言。”李肇星这些写自非洲的信后来辑成了《黑色,是美丽的》一本小册子。

  记者问李肇星在教育孩子上有何心得。他说:“应该是父母好好学习,孩子天天向上。父母要多向孩子学习。”

  去年,李肇星夫妇在期待多年后,终于当上了公婆。儿媳是著名歌唱家阎维文的女儿。

  谈及儿媳,李肇星满意地说:“她很孝顺,对她妈妈很好。”不过他又再次搬出《宪法》笑着说:“《宪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父母有教育未成年子女的责任,人家是成年人了,有选择的自由,管不着了。”

  性情·晚情

  接触过李肇星的人,都对这位前外长平易近人的作风印象深刻。

  记者的几位同事,曾有幸陪同李肇星部长秋游爬山,至今回忆起来仍很兴奋。

  那是2004年秋的一个周末,李部长携夫人与一帮年轻人相约到北京莽山森林公园爬山。

  “那天游人不多,但爬山过程中,陆续有人认出李部长,纷纷向他打招呼或要求合影。李部长很热情地‘配合’,没有一点架子。”

  一路上李肇星非常活跃,不时和年轻人开开玩笑,和同事的孩子逗逗乐。虽然已60多岁,但他仍体力充沛,第一个爬到山头。下山后,一行人找了一家小馆子吃饭。李肇星的秘书特地叮嘱,饭菜一定不能点太贵的,也不能点太多了,否则浪费了部长会不高兴。

  这顿饭,给李部长唯一优待的是,特别点了碗棒子面粥。秘书告诉大家,棒子面粥是李部长的最爱。

  “没想到部长还保持着如此质朴的农家本色。”大家很是感叹。

  卸任外交部长后,读书、学习、演讲以及一些推不掉的兼职,让他未敢放慢脚步。特别是2008年3月担任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以来,新的工作岗位又给予他新的学习动力和挑战,“每天工作还在10小时左右”。

  “每天这么忙,还有时间写诗吗?”记者问。

  “坐飞机的时间少了,所以写的诗也少了。你不知道,我的诗大多是在飞机上写的。”李肇星说,在今年两会上,有一个台湾记者问他想不想去台湾。当时他就诗兴大发,动情地讲起了“女娲补天”的传说,并用诗的语言表达渴望去宝岛台湾一游的心愿:“那是我的一个梦想。”

  身边工作人员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李肇星现在越来越重晚情。他最喜欢和年轻人交往,也最关注年轻人的事。

  采访中,不知是如何“岔”出去的,李肇星竟和《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大谈中国男足。

  “我早已不再年轻,但很向往年轻人的事业。我认为,输几个球不影响我对中国男足的热爱。”李肇星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他可能还会为中国男足做一次“大贡献”呢!

  “前年,我访问南非,他们的外长热情邀请中国参加南非首次举办的2010年世界杯。我答应了,可是我心里没底啊!我当然希望中国男足入围,但万一入不了围呢?于是,我就带着几个人先到那个决赛场转了一圈,表示咱们中国人也来过了!”说罢,又是一个李肇星式的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