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卫兵：中国历史上令人惊悚的痴情皇帝-煮酒论史-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亲人离世，悲伤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即便是凡夫俗子，出殡时也未必能做到“被发徒跣”，更何况是皇帝。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后燕国昭文帝慕容熙，在自己宠爱的苻皇后去世后，不但披散了头发，光了脚，还“步从苻氏丧”（《晋书》），痴情的如此酣畅淋漓，的确实不是哪一个帝王，甚至是哪一个人所能做到的。然而，让人费解的是，苻氏大殓后，慕容熙竟然“复启其棺而与交接”（《晋书》），就有些疯狂而令人惊悚了。

情，虽然无形，却可爆发出穷的能量。它可以让人疯狂，也可以让人毁灭。问世间情为何物，从古到今，情，让多少痴男怨女为之困扰、为之生死相许。而皇帝痴情，在历史上也不乏其人，比如为情所困而出家的清世祖顺治。不过顺治还算冷静，虽心灰意懒，但并无失态的行径。慕容熙的痴情则失去了理智，最终还为此失了皇位、丢了性命。

痴情，当然是爱之极深，慕容熙对苻氏也是如此。然而痴情并非就一定专情，就像贾宝玉，对林黛玉痴情，对薛宝钗、史湘云，也同样痴情、同样牵挂。慕容熙痴情，也并非就只爱苻皇后一人。苻皇后之前，慕容熙也有过一段情，甚至他能够当上皇帝，也得益于此。慕容熙的侄子，也就是后燕国第三任国君慕容盛死后，本该由其子慕容定即位，但慕容熙与慕容盛的母亲丁太后相好，“熙烝于丁氏，故为所立”（《晋书》），于是丁太后废掉慕容定，力挺慕容熙为帝，足见二人不是一般的好。丁太后是慕容熙的嫂子，也就是说，这是一段畸形之恋。

虽说是不正常的恋情，但丁太后为此废黜自己的亲孙子，也足见其情真意切。然而真情并未做到痴情，甚至也没做到纯情。慕容熙当上皇帝之后，转而宠爱苻氏姐妹，丁太后大吃其醋，“怨恚咒诅”（《晋书》），恼羞成怒之后又想废掉慕容熙，结果事情败露，反被慕容熙赐死。足见二人的情里，掺杂了太多“欲”的成分。

慕容熙真正痴情的，当属苻氏姐妹。苻氏姐妹是中山太守苻谟的两个女儿，姐姐叫娀娥，封为贵人，妹妹叫训英，封为贵嫔。“二苻并美而艳”（《晋书》），宠绝后宫。慕容熙对这姐俩都很宠爱，但比较而言，则“贵嫔尤有宠”（《通鉴》），还是更喜欢妹妹一些，也就是后来为她披发赤脚发丧的苻皇后。

痴情的外在表现便是付出。慕容熙对二苻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所谓美女祸国，在路卫兵看来，主角应该是皇帝，他们或沉浸于床帝之欢而荒于政务；或劳民伤财取悦佳人；更有滥杀无辜博得佳人一笑的。凡此种种，必然招致国家的败亡。后燕自参合坡（今山西大同东南）一役败给北魏后，便一蹶不振，到慕容熙这任，开国皇帝慕容垂策马中原的昔日风采早已荡然无存，慕容氏家族再也没有当初问鼎天下的凛然霸气。不过是在奄奄一息中苟延残喘罢了，毫无生机可言。

慕容熙是个能折腾的主儿，修龙腾苑，一次就“役徒二万人”做劳役。建逍遥宫、甘露殿，“凿天河渠，引水入宫”（《晋书》）。是个房地产开发上瘾的人。为讨姐姐娀娥欢心，慕容熙为她开凿曲光海、清凉池，正赶上三伏天，士兵们无法休息，“暍死者太半”（《晋书》），中暑晒死的有一多半。娀娥生病，龙城人王温号称能医治，结果给治死了，慕容熙心疼啊，把气全撒王温身上，“支解温而焚之”（《晋书》），肢解了还不解气，还要烧成灰，这王温也是，吹牛也不分个地方。

而对苻皇后（妹妹训英）的付出，就更超出了一般的限度。为她修建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通鉴》）。役使人们把土挑到北门，土的价钱和谷子价钱一样，够下本吧。苻皇后喜欢旅游，慕容熙便来个全程陪护，“北登白鹿山，东过青岭，南临沧海”，山川大海江河湖泊的走了个遍，也不嫌累。西边没去估计是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准没跑儿。这次出游，兴师动众，所到之处“百姓苦之”，而“士卒为豺狼所害及冻死者五千余人矣”（《晋书》），大概净去那些没开发的原生态地区了，老山林子什么的，少不了与狼共舞。

慕容熙对苻皇后痴情，已经到了过分依赖的地步。所以在苻皇后死后，慕容熙才会“悲号躃踊，若丧考妣”，捶胸顿足如同死了爹妈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慕容熙死了亲爹亲妈也未必这样伤心），才会“僵仆气绝，久而乃苏”，哭的死过去了。慕容熙须臾不能离开苻皇后，比如“伐高句骊，以苻氏从”（《晋书》），“熙与苻氏袭契丹”，结果看到契丹兵强马壮，没敢动劲儿，想回去，结果“苻氏弗听”，于是转而去打高句丽，来回折腾了三千里地，“士马疲冻，死者属路”（《晋书》），最后弄了个“不克而还”（《晋书》）。劳民伤财，兴师动众，不过就是因为苻氏的“弗听”。

过分痴情，就会产生感情上的盲从。苻皇后好美食。嘴刁的很，“季夏思冻鱼脍，仲冬须生地黄”（《晋书》），三伏天要吃冻鱼，三九天要吃鲜地黄，喜欢错季蔬菜和反季食品。那时候也没冰箱暖棚什么的，哪去搞这些东西。这比后来的杨贵妃难伺候多了，人家杨贵妃也就想吃个荔枝啥的鲜果，还是正常季节，都还一个劲的骂呢。不过皇后想吃，再不好搞也得搞。慕容熙就吩咐下去，找不来就杀头。（要说这皇帝也忒好当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不也这样吗，下任务，按期完成，完不成就地免职，显得还挺有魄力）。已然痴情到失去理智。

苻皇后的死对慕容熙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从痴情到失情，能够让人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慕容熙一系列类似神经质的行为也验证了这一点。他下令在宫殿设灵堂，满朝文武谁都得哭，“按检哭者，无泪则罪之”（《通鉴》，挨个检查，光出声儿没眼泪，如农村老娘儿们般干嚎的，严肃处理。你说你和苻氏有感情，一起玩一起乐的，别人未必买帐啊，满朝文武也真不是吃素的，“皆含辛以为泪”（《通鉴》），嘴里含了辣椒憋眼泪。修陵就热闹了，动员全国，公卿以下，全部出工出力，钱花的海了去了，“费殚府藏”（《通鉴》），国库全干光了。这还不行，还得找人陪葬，见嫂子”美姿容，有巧思“（《晋书》），好，随她去吧。吓的一些近臣侍俾每天“沐浴俟命”（《通鉴》），收拾干净，就等慕容熙哪根神经触动了让去陪葬。

一个人痴情到了极限，会否产生离奇的举动，这有待那些情感专家以及心理专家去研究。在路卫兵看来，情，是美好的，它会激发人潜在的超能量，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又是可怕的，蕴涵着摧毁一切的危机，能让一个原本正常的人，做出任何违反常规的举动，甚至是一些令人惊悚的行为。苻皇后“大敛既讫”，人都装棺材里了，慕容熙“复启其棺而与交接”（《晋书》），又启开棺木与之相交，足以让人暴跌眼镜。比起这个，慕容熙光脚披发的“步从苻氏丧”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