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你身边的坏人:如何辨识没有良心的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07:55:56

警惕你身边的坏人:如何辨识没有良心的人

  文章摘自《小心,无良是一种病》
  作者:[美]玛莎·斯托特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在判断什么人可以信任的时候,请牢牢记住,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伤害他人或是做出过分的行为,却又经常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那么你就要小心,他极有可能就是没有良心的人。

  在沙漠里,一个老僧侣曾告诫一名旅人:上帝的声音和魔鬼的声音几乎没办法分辨。

  ——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教育家、作家,劳伦·艾斯利(Loren Eiseley)

  我在执业生涯里,最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我如何才能分辨什么人可以信任?”我的病人多半遭受过心理创伤,绝大多数都曾经被其他人狠狠伤害过,所以他们会这样问也不足为奇。另一方面,我觉得这个问题对大多数人,包括那些不曾遭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人来说,都非常紧迫,我们也都在想办法评估别人有没有良心或是有多少良心。我们特别关心跟自己很亲近的人到底有多少良心;在刚认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朋友时,我们通常也会花很多心思来猜测他、评估他,来思考这个问题。

  不值得信任的人不会穿着特别的衬衫,额头上也没有做记号。而我们总是不得不根据猜测作出很多跟别人有关的决定,这又迫使我们经常采取许多很不理性的办法,这些办法很有可能会变成我们一辈子都深信不疑的迷信——“不要相信年过30岁的人”、“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等,都是最常见的例子。我们需要一条清楚的规则,甚至是一条放诸四海皆准的规则,因为“知道什么人得提防”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但上述这些办法涵盖范围太过广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更糟糕的是,这些办法很容易让我们感到焦虑和痛苦。

  除了“日久见人心”这个办法之外,还没有什么简单有效的决策规则或立竿见影的检验办法来辨识一个人能不能信任,而接受这个事实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这个事实或许会让人感到害怕不安。这种不确定性是我们生存环境的一部分,除了那些极其幸运的人之外,我从来就不知道有哪个人能够躲过这件事情。

  谈到信任别人,我们全都会犯错,有时甚至会犯严重的错误。

  我在前面曾经说过,有人会问我信任方面的问题,而我的回答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真的有人完全没有良心,而且这些人一点儿都不能信任。但100个人当中平均来说只有4个人没有良心,这个坏消息也就坏到这个地步而已。而好消息是——这个消息真的很好——100个人当中有96个人都受良心约束,我们可以信任这些人,因为他们都会依据许许多多的规矩和责任来行事。我个人认为,第二个事实比第一个更重要。这意味着按照一定的行为标准来说,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概有96%都是安全的,这一点实在令人吃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个世界看起来如此不安全?我们如何解释我们在晚间新闻里看到的新闻,甚至是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恐怖经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我们能够说只有4%的人需要为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以及我们身上的所有人为灾难负责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们可以用这个问题来检验我们对人类社会的众多假设。因此,我得再说一遍,良心是很强的,是持久不懈的,是有利社会的。除非是处在精神错乱、极端愤怒、受到剥削欺负、吸毒或是服从毁灭性权威的情况下,否则一个受良心约束的人是不会(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无法)残忍地谋杀、强暴、折磨别人,或是窃取别人一辈子的积蓄,欺骗别人的感情,或是任意地抛弃自己的亲生子女的。

  你能吗?

  当我们看到有人做出这类事情的时候,不管是在电视上还是在生活里,我们都不禁要问: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他们是精神错乱,或是处于某种强烈情绪的压力之下,但这种情况很罕见。有时候,他们是权益被剥夺的弱势群体,或是滥用毒品的人,或是追随邪恶领袖的人。但通常情况下,这些人都不是上面提到的那些人。更确切地说,最常见的情况是,这些人就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们是反社会人格者。

  当然,我们在报纸上读到的那些或许被大家默认为“人性”的令人难以想象的行为——虽然这些行为令我们这些正常人感到很震惊——其实一点儿也无法反映正常的人性,如果我们想当然地以为这就反映了人类的天性,那么我们就是在侮辱自己,就是认为我们自己是道德败坏的。人性虽然称不上完美,但却是受“人际关系”支配的,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恐怖行径,或是我们有时候得在生活里忍受的行为,反映的并不是典型的人性。相反,这些行为是由跟我们的天性完全不同的东西造成的,是由冷酷无情和毫无良心造成的。

  我想,很多人都难以接受这一点。我们难以接受有些人天生就是没有羞耻心,但其他人却有,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一个我称为人性的“阴影理论”(shadow theory)。这个概念很简单,而且或许也很正确,它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有“阴暗面”,而从我们平常的行为里未必看得出来。换句话说,在某些情况下(虽然我们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死亡集中营的魔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心地善良的好人通常最愿意支持这个理论,他们认为从根本上来说,在某种异乎寻常的情况下他们也有可能变成杀人狂。认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比认为有些人这辈子都没有良心,感觉更让人容易接受(也让人不那么惊慌恐惧)。承认有些人的确没有良心,跟承认有些人很邪恶,从技术上来说并不完全相同,但也很接近了。而好人都不愿意相信有人会是邪恶的化身。

  当然,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当上集中营的魔头,但很多人(就算不是大多数人)都有可能会漠视这种人所做的恶行,原因在于心理否认、道德排他以及盲目服从权威。曾经有人问爱因斯坦,为什么我们会觉得我们居住的世界很不安全,他答道:“这个世界之所以危险,并不是因为有人行恶,反倒是因为有人对恶行视若无睹、漠然以对。”

  装可怜的人往往很危险

  要制止没有良心的人,就得先把他们辨认出来。那么,我们在日常生活里要如何在差不多25个人当中辨识出一个没有良心、有可能会危害我们财产和福祉的人呢?我们通常得认识一个人很久以后才有办法确定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而如果要辨识一个人是不是反社会人格者,就得花更久的时间,因为反社会人格者的额头上并没有做记号。这个两难困境是人类生存环境的一部分。“我如何分辨什么人可以信任”,或者更精确地说,“我如何分辨什么人不能够信任”,这个并不陌生的问题还是迫不急待地摆在人们面前。

  我听病人诉说反社会人格者如何侵犯、毁掉他们生活的故事已经听了快25年了,而当他们问我“要如何分辨什么人可以信任”时,我的答案经常会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很自然会期待我跟他们描述这些人邪恶的行为细节、肢体语言或是言辞恫吓。但我跟他们说这些特征都不可靠,最可靠的特征是他们“装可怜”的戏码。与我们想象的相反,没有道德的人最普遍的行为并不是让我们感到恐惧,而是要博得我们的同情。

  我第一次了解到这一点是我还在念心理学硕士的时候,那时我有个机会去采访一个已经被精神病院认定为“精神病态”的病人。这个人并不暴力,而是比较喜欢用精心设计的投资骗局来诈骗别人的钱。我对这个人以及他的犯罪动机很好奇(我那时太少不更事了,所以以为他是很厉害的人),所以问他:“这辈子对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最想要什么?”我以为他会回答“钱”或是“出狱”,这是他花最多时间在做的事情。但相反,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哦,很简单。我最希望别人觉得对不起我。我最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我大吃一惊,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想如果他说的是“出狱”或是“钱”,我会更欣赏他的。此外,我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或者说有人——喜欢被人同情,更不用说在所有的事情里面最喜欢被人同情?我无法想象。但现在,在我听受害者的故事听了25年以后,我了解到反社会人格者之所以喜欢装可怜有一个绝佳的理由。这个理由就像我们自己的五官一样显而易见,但又和五官一样难以得见——如果不借助镜子的话。这个理由就是好人会放可怜虫一马,因此反社会人格者如果想要继续玩他们的游戏的话,就应该一再装可怜。

  好人的同情就等于无条件投降。产生同情的时候(至少在那一刻),我们是毫无防备的,而没有良心的人就会利用这一点来对付我们,就像利用其他工具一样。大多数人都同意,不应赦免一个没有罪恶感的人,可是当一个人装可怜的时候,我们通常还是会放他一马。


  如果我们同情或是可怜的确值得同情、遭遇不幸的人,那么我们的可怜和同情都是善的力量。但如果我们把同情和可怜浪费在不值得我们同情的人身上,浪费在经常做出反社会行为的人身上,就会觉得很不对劲儿——这个危险信号很管用,但我们却经常忽略。我可以举个例子:一个每天打老婆、有反社会人格的丈夫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双手抱住头,一边哭一边对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妻子说,他没办法控制自己,而且虽然他动手打了人,但其实他很可怜,她一定得原谅他云云。这或许是最容易辨识的例子了。这类例子五花八门,罄竹难书,有些例子甚至比这个有暴力倾向的丈夫的例子更令人发指。而对我们这些有良心的人来说,这样的情况不管有多无耻,还是会激发我们的同情。

  回想过去,我们会发现反社会人格者装可怜很可笑,但也很令人害怕。斯基普认为因为他折断了某人的手臂,所以他很值得人家同情;多琳?利特菲尔德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工作过度的可怜虫,而且很容易因为病人受苦而感到痛苦;可爱甜美的芭芭拉?格雷厄姆在牢里向记者表示这个社会不让她好好照顾她的子女。至于像我前面提到过的纳粹集中营魔头那样的人,1945年“纽伦堡战犯法庭”开庭之前曾经对集中营里的卫兵进行了审问,他们在证词里描述了负责焚尸场有多可怕,因为气味非常难闻。英国历史学家理查德?奥弗里(Richard Overy)采访过好几位集中营的卫兵,他特别强调他们都抱怨说他们在值勤时连三明治都咽不下。

  反社会人格者根本不在乎什么社会契约,但他们的确知道如何利用社会契约来满足他们的利益。而且总的来说,我很确定如果撒旦真的存在的话,他也会希望我们能够觉得他很可怜、很值得同情。

  在判断什么人可以信任的时候,请牢牢记住,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伤害他人或是做出过分的行为,却又经常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那么你就要小心,他极有可能就是没有良心的人。拥有这两个特征的人不见得就是杀人狂,或是生性凶残,但你不应该把他们当好朋友,跟他们合伙做生意,不应该请他们帮忙照顾小孩,或是嫁给他们。

  可怜的路克

  我们说过,反社会人格者根本不在乎社会契约,那么,社会契约最珍贵的一个构成要素——爱情呢?以下是一个女人的悲惨遭遇,但这个故事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晚间新闻里。

  我有一个叫西妮的病人,她已经45岁了,长得并不好看,留着一头看起来脏脏的、颜色变灰的金发,身材是中老年妇女那种圆滚滚的身材,从来没有苗条曼妙过。但她很聪明,在学术和专业上成就斐然。她在家乡佛罗里达州的一所大学教书,不到30岁就被擢升为流行病学的助理教授。她在婚前就游历了马来西亚、南美洲和加勒比海等地区。从佛罗里达州搬到马萨诸塞州以后,她成了剑桥一个民族药物学集团的顾问。我最喜欢的是她温文有礼的举止,以及面对人生时深刻思考、深切反省的态度。我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在我们共15次的简短治疗里,她的声音总是吴侬软语般轻柔温暖。

  西妮跟一个名叫路克的男人离婚了,这害她花光了一生的积蓄,还负债累累,因为她必须确保自己能够取得儿子乔纳森的监护权。我认识西妮的时候,乔纳森已经8岁,父母离婚时他只有5岁。路克之所以花那么多钱打官司,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乔纳森,而是因为他很生气西妮将他赶出她的房子。那栋房子位于佛罗里达州南部,里头有一个游泳池。路克很喜欢那个游泳池。

  “刚认识路克的时候,他住在一间很破的小公寓里,”西妮告诉我,“这一点就应该让我有所警惕,一个在纽约大学念完研究生(事实上他主修城市规划)的35岁男子竟然住在那样的地方,但我没理会这个信号。他说很喜欢那个小区的游泳池,所以当他看到我拥有自己的游泳池时,他真是欣喜若狂。我能怎么说?我的前夫是为了我的游泳池才娶我的?嗯,虽然不完全正确,但现在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他娶我的原因之一。”

  西妮没去注意路克的生活方式以及他对她的吸引力,因为她觉得她找到了希世奇珍:一个聪明绝顶而又很有魅力的35岁男人,没有老婆也没有前妻,跟她爱好相似,而且对她很好。

  “我必须说,一开始的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好。他带我出去玩,还总是送花给我,我还记得那些放在长盒子里的天堂鸟花以及橙花,得买很高大的花瓶才能放得下。他说话轻声细语的,而且长得相当迷人——我们聊得很愉快,有说不完的话。我想,他跟我一样大概也是学者型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一个规划项目,这个工作是他大学里的一个朋友介绍的。他总是穿得西装笔挺。事实上,我就是在大学里认识他的。那是一个认识对象的好地方,对吧?他跟我说他觉得我们有很多地方很像,而我就信以为真了。”

  过了几个星期以后,西妮得悉路克大约从20岁起,就开始跟一个又一个女人同居,他总是住在那些女人的家里,很少自己住。但她并没有去注意这个信息,因为她已经坠入情网了。而她觉得路克也爱上她了,因为他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是个枯燥乏味的学者,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浪漫过。那段时光很美好——我或许应该坦承这一点。但那段时光太短暂,真是太可惜了。无论如何……我那时是一个35岁的老学究,毫无情趣,一心只想着事业,但突然间,我也开始幻想白色的婚礼,该有的仪式都想要,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我总是认为那是大人用来骗小女孩的愚蠢童话,那并不是我这辈子能够拥有或是能够渴望的事情,而我那时不仅开始幻想,甚至还在计划那些事情。

  “至于他吃那些女人软饭——你相信吗?我其实很替他感到难过。我认为他只是在寻觅对的人和事,而她们经常在利用了他一阵子之后就把他赶出去。我现在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但我那时候当然不知道。我觉得他很寂寞、很可怜。他说其中一个女人实际上死于车祸。他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我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了。”

  他们认识6个星期之后,路克就搬进了西妮的房子;又过了8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那是一场在教堂里举办的盛大婚礼,接下来还有一场同样盛大的婚宴,婚礼和婚宴的费用都是由她家支付的。

  “婚礼的费用通常不都是由女方负担的吗?”她自嘲地问我。

  婚后两个月,西妮发现自己怀孕了。长久以来她都想要拥有自己的孩子,但她也一直认为自己永远都嫁不出去。如今,她为人母的心愿就要实现了,她大喜过望。

  “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尤其是肚子里的小孩开始动的时候。我不断地跟自己说,肚子里面这个人是全新的,过去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而我将用下半辈子来爱这个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路克明显没有我这么兴奋,但他还是说他也想要这个小孩,他说他只是紧张,还觉得我怀孕以后就变丑了。但我那时候以为他只是比大多数男人更直言不讳罢了。很讽刺吧?

  “我对怀孕实在太高兴了,所以我不去面对早已得知的真相,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说得过去。我想我在怀孕期间就知道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医生跟我说头三个月最有可能流产,但过了三个月基本上就没事了,而我当然把他的话当圣旨。到了四个月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张小婴儿床。我记得小婴儿床送来那天,路克回家跟我说他把工作辞了。就是那样。好像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吃定我了。我就要有小孩了,所以我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打理得好好的。我会在经济上资助他,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他搞错了,但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肯定认为我会尽一切努力维持家庭的假象。”

  当然,路克不会这么跟西妮、西妮的朋友或家人讲。他告诉他们他得了严重的忧郁症,所以没办法上班,而只要有旁人在的时候,他就不讲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在演戏,装作得了忧郁症。而且有很多人告诉西妮,初为人父的确很容易出现忧郁的症状,这更让西妮无所适从。

  “但我从来都不认为他得了忧郁症,”西妮告诉我,“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偶尔会有点忧郁,但我觉得他的情况并不像得了忧郁症。首先,只要有什么他真的很想做的事情,他马上就会变得精力充沛。还有一件事情,虽然似乎只是件小事,但这件事情实在让我很不开心——他不肯就医。我跟他说,我们可以花点儿钱找心理医生,或是让他接受某种药物治疗。但他对这个主意避之唯恐不及,像是在躲瘟疫。”

  乔纳森出生以后,西妮开始休两个月的产假,而这也意味着这个家庭的三个成员都一起待在家里——因为路克没有工作。但路克很少看他新生儿子一眼,他更爱在游泳池边看杂志,或是跟朋友出去混。新生儿本来就很爱哭闹,而乔纳森哭闹的时候,路克就会大为光火,有时候甚至会大发雷霆,而且还会要求西妮赶快想法子搞定乔纳森。


  “他表现得就像是‘假装自我牺牲以博取同情的人’,我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他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他会捂住耳朵,然后装出深受折磨的表情,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仿佛孩子这么哭只是为了给他制造麻烦。我想我该觉得很对不起他,或是诸如此类的事情。真是太恐怖了。我是剖腹产的,我一开始确实很需要帮助,但到最后我只盼望其他人都不要来烦我和乔纳森。”

  而当初说“初为人父很容易出现忧郁症状”的人现在告诉西妮:“新手爸爸有时候会对新生儿感到很不习惯,因此有阵子会离新生儿远远的。”他们坚称路克需要同情,也需要用耐心来对待。

  “可是路克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离新生儿远远的’状态——他根本就是漠不关心。对他来说,乔纳森或许就像一包破布,一包很烦人的破布。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相信这些人的话。我很想相信如果我够努力、够有耐心、够理解他的话,一切总是会好转,我们终究能够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我实在太渴望相信了。”

  休完产假以后,西妮回去上班,而路克继续待在游泳池边。西妮找了一个白天帮她照顾小孩的保姆,因为路克摆明不会照顾乔纳森。过了几个星期以后,年轻的保姆跟西妮说,她觉得在爸爸总是在家,却从来都不理小孩的情况下照顾小孩实在很“奇怪”。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甚至从来都不看他的儿子一眼。他没毛病吧,夫人?”

  保姆的话让西妮觉得面子很挂不住,所以她把路克的借口稍微变化一下告诉保姆:“他正在经历人生中的一个困难时期。你可以假装他不在家,这样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西妮讲到,那名年轻的保姆从朝着游泳池的玻璃门望出去,看到晒了一身棕色肌肤、轻松无比的路克在佛罗里达州的午后坐在游泳池边,想必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保姆把头侧向一边,轻轻地说了句,“可怜的男人”。

  西妮告诉我:“我永远都记得这件事情,‘可怜的男人’。可怜的路克。我有时候也觉得他很可怜,尽管我自己才可怜。”

  但真相是西妮嫁的人并不是“可怜的路克”,他并不是因为第一次当爸爸所以得了忧郁症,也不是正在经历人生的困难时期。确切地说,他是反社会人格者。路克对别人没有责任感,他的行为(虽然没有出现肢体暴力)反映出了这个危险的事实。对路克来说,社会规范和人际期望(interpersonal expectation)都是用来满足个人利益的。他告诉西妮他爱她,后来还娶了她,但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吃软饭,为了享用西妮辛苦赚来的钱和舒适的生活。他利用他妻子最宝贵,也最私密的梦想操纵她,虽然儿子搞得他很烦,但他还是得忍受,因为她得看在孩子的分上容忍他。要不然,他才不会理睬他的亲生儿子呢。

  没多久,他也不理睬西妮了。

  “他就像个借宿者,一个你并不是很喜欢而且也不付房租的人。他就是赖在那里。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边是我和乔纳森,我们母子总是在一起,另一边是路克。我真的不知道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做什么,有时候他会离家一两天,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情了。或者有时候,他会有朋友来喝几杯,总是没有说一声就跑来,有时候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而且他的电话费高得吓死人。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坐在游泳池边。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就会进屋看电视,或是玩计算机游戏。你知道的,就是十多岁男孩子会玩的那些计算机游戏。

  “哦,我差点儿忘了,他还有好几个月在收藏石版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石版画感兴趣,但他有一阵子真的很着迷。他会买新的画——我可以告诉你,这些画真的很贵——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兴冲冲地带来给我看,仿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而他很想让我看看艺术收藏的最新战利品。他肯定收藏了30幅左右的画作——但他从来都不给这些画装上画框——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就对石版画失去兴趣了,不再做这件事。结束了。”

  反社会人格者有时候会表现出短暂但强烈的热忱——嗜好、计划、跟人打交道——但他们不会作任何承诺,也不会有后续的发展。他们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是找不到任何理由的。

  “我有了老公和儿子,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但却也是我这辈子最悲惨的时候。我下班回家都已经累垮了,保姆会跟我说路克一整天连看都没看乔纳森;而不久之后,我的老公也开始厌恶我,厌恶到我甚至不能睡在我们的卧室里。我实在没脸跟你讲这件事情,但我在自己家的客房里睡了整整一年。”

  总之,西妮说当她告诉我自己的遭遇时,最困难的地方是她觉得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害她颜面扫地。如她所说的,“你无法想象坦承这些事情有多难堪,就算只是向自己坦承嫁错了人。但我结婚那年也不是三岁小孩了,那时已经35岁了,更不用说我都已经环游世界好几遍了。我对这些事情应该更清楚,但我就是没发觉。我一点儿都没发觉,而且我敢说那时我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发觉。这段日子以来,大家都跟我说,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路克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而对‘路克到底是怎么了?’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这件事情不是让我这么丢脸,这状况还挺好玩的。我的朋友众说纷纭,从精神分裂症到注意力缺陷障碍(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都有人说。你能想象吗?”

  但没人猜到路克就是没有良心。而不出所料,这就是他之所以对妻儿不理不睬的原因。路克模式并不符合大家对反社会人格者的印象,甚至也不符合非暴力型反社会人格者的印象,因为路克(虽然他的智商很高)是一个很消极的人。他不会为了取得权力或财富就割断别人的喉咙。他不是贪得无厌的企业恶霸,也不是很会花言巧语而又野心勃勃的斯基普。他连当骗子都嫌费事,而且也没有勇气去抢银行或是邮局。他不是积极奋发的人。事实上,他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梦想就是混日子,不用工作,有人养,有人给他提供舒服的生活,而他就把力气花在实现这个很普通的目标上。

  而西妮最后又是怎么知道他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的呢?她发现他其实是在装可怜。

  “就算在经历过实在很丢脸的离婚官司之后,他还是死赖在这里不走,几乎每天都来。他又找了一间很破烂的小公寓,总是睡在他的公寓里。可是白天的时候,他就会跑到我家来。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让他来,可是却觉得很对不起他,而当然,他也对乔纳森付出了一点点关心。乔纳森从幼儿园回家的时候,路克有时候会去接他,陪他走路回家,教他游游泳或是做点别的事情。我对这个男人已经毫无感觉。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我也没有跟别人出去约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我觉得如果乔纳森能够多认识他爸爸,能够得到来自他爸爸少许的关心,或许会是件好事。我当时以为如果我的小孩能够拥有至少一小部分的父爱,那么就算付出被他骚扰的代价也值得了。

  “嗯,但我错了。是我姐姐一针见血地说出来的。她说,‘路克对乔纳森根本就没有感情。他只对你的房子有感情。’而天啊,她说得对极了。但那时候我没办法摆脱他。情况变得很不堪、很复杂、很……恐怖。真的很恐怖。”

  她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说下去。

  “乔纳森上一年级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得把路克永远赶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平静,一点儿也不……呃,快乐。当某个人对你漠不关心到那种程度,而这个人还老是赖在你身边不走时,就一定会把你的生活搞得很不平静、很不快乐。他就是阴魂不散。他会跑进来,或是跑到游泳池那里,把自己弄得很舒服,好像他还住在这里,然后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不好,会变得很紧张。我会待在屋子里,把窗帘都放下来,以为这样就看不见他。但这样做实在太疯狂了。接着我发现乔纳森的心情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他也不希望路克出现在他身边。

  “因此,我要求他离开。如果我到别人家里,而别人要求我离开的话,我就会离开——如果是你,你也会离开吧?哪怕只是为了个人的尊严。但路克就不会。他表现得像是没有听到我讲的话,这种情况真的很可怕,要不然他就会离开一阵子,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所以我变得很抓狂,我不再客气地要求他离开,相反,我叫他马上给我滚出去,或是威胁说要叫警察来。你知道他后来怎么做吗?”

  “他利用乔纳森。”我说道。

  “没错。你是怎么猜到的?他利用乔纳森。比方说,我们在游泳池边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在的时候,路克就会开始哭。这个男人的眼里真的流出了眼泪。我记得接下来的情形是,他拿起用来打捞游泳池水面污物的网子,开始捞那些脏东西,好像他是正在受苦受难的殉道者,他只是想帮我们的忙而已。乔纳森也开始泪流满面,然后他说——我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幕——乔纳森说,‘哦,不要这样对他。可怜的爸爸。我们一定要把他赶走吗?’

  “接着路克就望着我,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就好像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似的。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是我所见过最可怕的眼神,好像堆满了冰——这实在很难解释。然后我突然明白了,对路克来说,这只是某种控制游戏。这是某种游戏,而我输得很惨。我实在太震惊了。”

  游泳池旁的那一幕过了差不多一年,西妮辞掉了大学里的职务离开佛罗里达,跟乔纳森一起搬到了波士顿,跟她姐姐住得近一点儿,而且也跟路克隔了1 500英里。过了几个月,她开始接受我的治疗。她需要摆脱这段婚姻给她带来的一些后遗症,尤其是她会不断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嫁给路克。她是一个恢复得非常快的人,我可以打包票说她现在已经过得好多了。她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就她和路克的问题来说,“地理治疗”(geographic cure)确实很有效,虽然她心里清楚她得花更多时间才能原谅她自己,而且这件事情还更复杂、更棘手。

  西妮现在已经相当清楚她的前夫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这个新观点对她很有帮助。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8岁大的儿子乔纳森的情感会受到伤害。我上一次看到西妮的时候,她告诉我现在乔纳森还是会泪眼婆娑地和她讨论佛罗里达州的事情,还有他有多对不起自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