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美国华人的自诉:在美国赚钱不容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7:34:55

一个在美国华人自诉:在美国赚钱不容易

    国内经常有人问:“美国好混么?赚钱容不容易啊?” “一些人出国十多年了,回国探亲时,还去大卖场买便宜货”,“怎么回事儿?”,“这美国是天堂呢, 还是地狱?”等一系列问题。究竟是先有鸡, 还是先有蛋? 我也糊涂了。现在让我回顾一段过去打工的生涯,由读者自己作出答案。
    十多年前,我在纽约的长岛找了一份开车送货的工作,时薪$8.00。这比联邦政府当时规定的最低时薪$4.75足足高出三块多。那时,在纽约中国城,打黑工的纺织女工的时薪,只有$0.75。对于我这个没有绿卡,国内文凭不被认可, 又没有钱在美国读学位的人来说,应该满足了。超时加班,没有加班补助。对我,老板不执行联邦政府的工资法律。这就是说,一天, 我如果超过八小时工作,拿不到十二元时薪,超过十二小时,拿不到十六元的双倍工资。同样,一周超过四十小时工作,拿不到十二元的时薪,超过四十八小时, 拿不到十六元的双倍工资。总之,不论我做多少个钟点,一律按时薪八元计算。对此,我默认了。没有绿卡,谁肯雇用你!法律,公理,规章,制度,在弱势群体的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说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可当你和儿子的前肚皮已经贴在后肋巴骨上,当你的儿子因为交不出学费, 马上就要失学,当你因为交不出房租,马上要被房东赶到大街上,你还敢与老板讨价还价, 要求平等交易么?当你抬起头, 看到你那嗷嗷待哺的孩子, 和他那一双无助的双眼, 哪怕你是一条铁打,纲铸的硬汉,你敢不老老实实地在两块美金面前扒下!什么自尊,什么清风傲骨, 早就丢到爪洼国去啦!难受吗? 你只能受着。痛苦吗?你也只能忍着。打碎牙齿和血吞,把泪水硬生生地憋回去!天不会塌,在这个星球上,那一张谈判桌不是由强者主宰,二话不说,我接受一切条件,出工了。

    这是一家小型的电脑整机和零件的批发商。每周工作六天,朝八时至晚九时半,每天工作十三个小时。总共有大约二十多名职工。分管销售,财会,电脑组装,修理, 仓库抓货, 开车送货等上门服务工作。其中,送货小组有五名司机, 共配备八辆(一大七小)货车。送货业务含盖纽约长岛,方圆三百公里范围以内的近百家电脑商店。除此而外,每周还要到新泽西州的维多利亚港, 补一至两次货。并去麻州波士顿市联锁的兄弟公司送一次货。业务大致如此。

     这是我十多年前的工作,但今天回忆起来,一切仍依旧历历在目,仿佛昨天还去上过班。这段经历看来是要伴我终生了。早晨七时,闹钟一响,我就从床上跳起来,洗漱,喝牛奶,吃面包,十五分钟后,我就开着别克老爷车出发了, 开了四十分钟, 就到了公司。一到八点,仓库门立即大开,我们就鱼贯而入。大家不分工种,根据订单,一起抓货,包装,装车。装好一辆车,马上发一辆车。不到半个钟点,五名司机都飞驰在长岛方圆三百公里的大街小巷上。送货司机全部出发了。大家这时才能回到各自的工作部门,做自己份内的工作。

    仓库里只留下三名抓货工人,继续抓货,包装,装那剩下的三辆车。工头呢,一面指挥整个仓库的工作,一面不断地与路上送货的五名司机通电话,了解他们当时所在的地点,和送货情况。工头身边的那台大电视机,则全天播报纽约当地交通和路况。老板在不断地和客户通电话,征求客户各方面的意见,老板对生意的运转状况了如指掌。结果是,哪一个司机方便时,在卫生间里多呆了十分钟,老板马上知道。我一点不来玄,我进公司不到半年,就亲眼目睹两个司机被炒。而其中有一个,就是因为在一家电脑商店里喝了半个小时的咖啡。天哪!人家那个管理,可真叫先进,每次,我刚刚送完一趟货,车刚进公司门,还没有停稳,工头就把另一辆车打着了火。我把车停好,从车上跳下来,脚还没有站稳,工头就把第二辆车的装货单递给了我。对着装货单子,我点清下一辆车上的货,签个字,跳上车,就上路了。

    此时,我要特别申明:我对那个老板决决没有半点不满,因为我们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这里执行的是丛林规则。没有一个人人能够例外。老板也害怕,他一个不留神儿,就会破产,倒闭,被人家吞并。到了那时,地球该怎么转还是怎么转。只怕那时,在我们丐帮的队伍里,又会多出了一个兄弟,他不是别人,就是我电脑公司的老板。他岂敢大意!如果我们站在他的立场想想,就什么都理解了。

    我在这家公司最高兴的一天,是在公司工作了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五。大约是晚上九点半左右,我送完最后一趟货,一进公司门,老板就问:“今晚你能不能再跑一趟波士顿?明天是星期六,你还要照常上班。” 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从星期五早上八点,到星期六晚上九点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七个钟点。算个啥!人家铁人王进喜,为了咱们国家能早产石油,连续工作了七天七夜没合眼。我们的人民志愿军,在上甘领上,一仗就打了七天七夜,没人叫苦。而我,仅开两天车,就有近三百元的收入,这几乎够儿子付一个半个学分,何乐而不为呢!把活接下来,马上出发!我检查了车况。那货装得才叫绝,不同规格,不同尺寸,不同形状,大大小小的纸盒箱,严严实实地组成了一个正长方体。而这整个正长方体,就像被镶嵌在车厢内,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听说在两千多年前,普天下的文人,不敢改动“吕氏春秋”里的一个字,是真是假,咱也不会考证。可眼前这车货是明摆着的,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一个司机敢挪动它一个箱子,他就一准关不上车门。而我,就象一头三天没有捕到食物的母狮,突然发现了可以喂食狮儿狮女的猎物,捕了过去。油门一踩,我上了高速公路。凌晨四时,我到了波士顿。联锁兄弟公司的老板,正在在仓库里等着我。我和他一起卸了货,我又冲了一大杯浓浓的咖啡,准备回程提神儿。这老板,又递给我一听水牛头牌的易拉罐饮料。这可是好东西,说明上讲,喝了能增强人的体能,带回去给儿子吧,他常常读书到深夜,喝了兴许有点好处。这东西可不便宜,如果在加油站买,这一听就要花$1.99 ,加了税是$2.18。儿子来美国已经好几年了,我还没舍得花钱给他买。回程是空车,开起来快,本来六个钟点就可以回到公司。可是只走了一半路,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眼睛也不不好使了。咖啡已经过劲了。怎么办?如果在路旁休息一下,那一觉睡过去,可就不知道是哪一天能醒了。不睡吧,这明摆着要出车祸。我这辈子可没杀过生啊!怎么办?有了,既然喝茶能够提神,吃茶叶会怎么样?抓了一小把,嚼碎吞下,好!虽然有点苦,可确实有一股凉气,直冲大脑,睡意全无了。我们真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够创造出来!一股劲儿,回到了公司。我一跳下车,就感到脚下的地左右摇晃,我这个刮十级风都不晕船的人,今天晕车了。老板说:“你回家休息一下,两个小时后,回来上班。”“ 好。”我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捉摸着,回一次家,来回路上就要耗80分钟,哪有时间睡觉呢?------这时, 财会小姐对面走来, 说:“ 昨天晚上,老板连问了几个司机,没有人愿意再跑一趟波士顿,都说太累。我告诉老板,你可能不累,我看到你每天晚下班后,还到健身房游泳。

    我让他问问你。老板还说啦,如果你行,今后,凡周五晚上跑波士顿的活儿,全交给你。” 我那个乐啊!房东太太送给我的这张健身卡,和财会小姐这几句美言,可帮了我大忙。出国前,那命算得贼准,今天不就是得到了女贵人的帮助,渡过难关了吗?看来健身房,游泳池那儿的财运真好,水能生财。今天不回家了,游泳去!晕车的感觉还没消失,在暗淡的灯光下,我觉得整个游泳池也在左右摇晃。但与晕车不同,伴随着清脆的水花声,游泳池摇得那么美,晃得那么温柔,她是那么亲切,就象一个慈祥的母亲,轻摇着怀中的婴儿,唱着催眠曲,哄他入睡。而我,就象一个三岁的孩子,依偎在她的怀抱里,沐浴着伟大的母爱。两个小时后,我从旋涡浴池一走出来,感觉到自己就象换了个人似的,生龙活虎,跃跃欲试,马上就可以投入下一场战斗了。又过了八个钟点,我回到了家。进了门,我就把那听水牛头牌易拉罐,递给了儿子。他接过去,看了看,放到桌上,说:“这东西好贵,你买的?”

    “是波士顿老板给的。”

    “爸,我难受,我喝不下。”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昨晚,接到你要连夜跑波士顿的电话,我一夜没合眼。你一个星期开六天车,每天工作十三个小时。星期天,你还要做五个小时的家教。昨夜,你又连夜跑了一趟波士顿。你算算,这一周你做了多少个钟点?我还能够安心读书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不读书行不行?我不想读书了,我也不想读美国的学位了。我只想要爸爸。你为我付出太大了。记得在国内时,星期天上午,你带我坐图书馆,下午带我去游泳,爬山。那时候多好!为了我,你放弃了在国内受人尊敬的职业,来到了美国。可你自己的牺牲太大了。

    记得我刚来美国时,你找不到工作,为了二十元钱,你给人家扫五个小时的雪。为了六百元钱,你到餐馆洗一个月的碗,每天要做十三个钟点。在美国,你从来不提你在国内那家大学毕业,你生怕损害了母校名声。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你说是磨练意志,锻炼毅力,培养你对困难的承受力,你要测试人体的极限。刚来美国时,我不懂,以为那是真的,可现在越看越不对对劲儿。你对自己精神上的失落和痛苦,一字不提。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啦,我什么都懂。上个星期,我和你谈到了曼哈顿的图书馆,在我讲到它丰富的藏书,先进的设备和科学的管理时,--------你的眼神儿都不一样,闪闪发光,可过了一会儿,又暗淡了。

    在美国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没有进过图书馆。你心里不想吗?你就不痛苦吗?这么多年来,你既没有时间看电视,也没有时间翻报纸。除了吃饭,睡觉和打工,你什么也没有,你什么也没有见过。你,做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这个最先进的国家里,在当今现代化的世界上,与现代文明完全隔离,隔决。我不知你是如何承受得了这么大的痛苦的。而每到星期天,在你给学生们补习数学时,你是那么高兴,那么欢乐,那么兴奋!你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美国中学数学那么浅,可你讲得还是那么仔细,那么认真,兴致勃勃地,全身心地投入。只有在星期天的那五个小时里,你才象我出国前的那个爸爸。其它时间,你就象是鲁迅笔下的润土,不是少年时代的润土,是那个到了中年的润土。”听着儿子的话,心象针扎似地痛,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下。

    我背过头,轻轻抹掉泪水。心里在想:在这种环境下,孩子的压力也不小,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大男孩,叫他如何承受?我一面偷偷抹掉泪水,一面转移话题:“我饿了,咱们吃饭吧。明天我还有课,咱们要早点睡。” 饭桌上,父和子,都闷着头吃饭,谁都不肯不开口说话,都怕再触及到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晚上躺下,翻来复去地睡不着。孩子的话一点也不错。现代科技在飞速发展,我是与现代文明完全脱离,隔决了。大学,中学学的那点东西,即便不过时,也全忘光了。社会向前发展了十年,我却向后倒退了十年。我到底落后了多少年?以后回国时,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江东父老,如何面对恩师和同学了。我让他们失望了。可更叫人不敢接受的是,这样的工,我究竟还要打多久?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以后,我与这个世界现代文明的落差,到底会会有多大?这个未知数才是最可怕的。箭已射出,是不能回头的,绝对没有退路。我只能直面这惨酷的现实了。

    美国是地狱吗?不象,谁在地狱里,能打出读大学的学费?美国是天堂吗?也不象,谁在天堂里,每周工作八十,九十个小时?美国是什么?美国是战场。在这个战场上,没有嘹亮的军号响,没有大炮的隆隆声,但“此处无声胜有声 ”,在这个战场上,我们流的不是血,是汗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