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伽南圣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23:44:49
       西方历史上,犹太人占据着一个独特的位置,因为不论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其起源都与犹太教有着密切的关联。尽管犹太人在西方受了两千年的歧视与迫害,其中基督教会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但是基督教在最初却是产生于犹太人之中、有几分“异端”的一个小教派基督教的《圣经》前半部分称为“旧约”,其实就是犹太教的《圣经》。由阿拉伯游牧民族发明的伊斯兰教,在对“阿拉”的崇拜及阿拉伯民族起源的解释上,也都取源于犹太《圣经》。与基督教不同的是,伊斯兰教在历史上对犹太人通常都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只是到了二十世纪,在欧洲受迫害的犹太人回到巴勒斯坦重建自己的民族国家,造成以阿冲突之后,才有了当今世界伊斯兰教徒对犹太人的敌视。
  
  《圣经》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来自犹太教的旧约部分讲述的是犹太人的历史,从人类之初的亚当夏娃,也就是教会所认定的约六千年前,讲到公元纪年前的古希腊古罗马时期;新约部分则是基督教所独有的,讲的是公元纪年前后,古罗马统治时期,基督及其门徒的生平事迹。当然,这是一本以宗教为出发点而写的历史,其中的记述有的是史实,有的是神话,需要历史学家仔细甄别,也留下不少空白之处只能通过考古、猜想与推理来填补。
  
  古代的中东,按照图一地图所示,大致可以分成几个区域。西南边是非洲的东北部,有尼罗河流域,是古埃及的发源地。东北方向则是西亚的两河流域,以现今的伊拉克为中心,是巴比伦的发源地。这两处在历史上都产生过大帝国。在西北偏西方向是地中海,在那里众多的岛屿与半岛之中,将产生古希腊与古罗马,只是他们的上场时间略微迟一些,要到公元纪年前后。地中海的东岸,是一段离沙漠不远,狭长的海岸地段。《圣经》中所描述的犹太历史,大部分局限在这一地段靠南边的一小角,在古代称为“伽南”,后来则称为“巴勒斯坦”。再往东走,则是茫茫的阿拉伯大沙漠。
  
  在地理概念上,肥沃富饶的土地与浩瀚无边的大海,最能引发人们的向望与遐想。但是说起对古代历史发展的影响,沙漠也许来得更为重要。中国历史有很大一段都是写着中原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交往与征战。万里长城也印证了这样一个事实,戈壁沙漠对中国古代的政治与军事的影响绝不亚于黄河长江。在中东也是一样,阿拉伯大沙漠上的游牧民族,虽然在地理上处于古代文明的边缘,却不时成为引导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沙漠上的漂泊生活是在离生存线不远处的挣扎,造就了这些部落的膘勇与强悍。在寻找牧场、水源与立足之地的过程之中,他们与定居下来的农业社会相遇,产生各种规模不一的冲突。有时候来的只是零星小股,抢走食物与财宝。有时候,沙漠内部的争斗会产生出有领导才能的首领,带着大队人马突然成为一股强大的旋风,横扫并征服富饶的农业区域,建立自己的大帝国。穆罕默德所领导的阿拉伯穆斯林与成吉思汗所领导的蒙古骑兵,都是这样的例子。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些沙漠骑兵拥有独特的战略优势,与十八、十九世纪称霸全球的英国海军有不少相似之处。驾驭沙漠与航海一样,都需要专门的经验。茫茫沙海为他们提供了迂回,休整,隐蔽的上佳场所。但是对他们没有经验的敌人来说,沙漠不但让人晕头转向,还常常成为死亡陷阱。
  
  大约在公元前五六千年之间,就已经出现了“Semitic”部落,这些来自沙漠的民族开始入侵古埃及与古巴比伦,与农业社会相互碰撞融合。“Semite”有中文译者称之为“闪族”,现在并不常用作民族的称呼,而只是用于语言学之中来标记一个语系。就象我们所讲的中文属于汉藏语系,阿拉伯语则属于Semite语系。其实希伯来语,也就是古代犹太人的语言,现代以色列的官方语言,也属于Semite语系。尽管以巴冲突了半个多世纪,阿拉伯语与希伯来语却有不少共通的地方。语言的相似,并不总是意味着血缘上的联系,因为不同种族的交往过程之中,常常在语言上相互借鉴。但是Semite语系中的各个分支,相互联系较为紧密,而且大致都可以追溯到阿拉伯沙漠作为他们共同的起源地。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之间,在血缘上也有一定的联系。近年来的DNA测试,在基因上曾为阿拉伯人与犹太人找到一些共同点。英语中把那些歧视犹太民族的人称为“anti-Semite”,这个词本身其实是有点用词不当,因为包含在“Semite”里的远不止犹太人。但是它却也从另一方面,显示了犹太人在历史根源上与中东的联系。
  
  大约在公元前1900年前后,讲希伯来语的游牧部落开始从两河流域向伽南迁移。历史地来看,他们是前前后后不断出现在这一区域进行征服、定居与同化过程中的一支。他们称自己的部落为“以色列”,来源自一位部落首领的名字。在古代中东漫长的历史之中,他们的作用并不是很显著,因为
夹在地中海东岸与死海之间的伽南,面积不大,比我们现今的海南省还要小一些。他们对后代的深远影响是在宗教上,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有为数众多的圣址遗留在小小的巴勒斯坦,使之成为名符其实的宗教圣地。
  
  在《圣经》里,伽南被描述成“流着奶汁与蜂蜜”的宝地。读者如果留意电视新闻中有关中东的报道就会发现,从景色上来说巴勒斯坦并不起眼。这里地处沙漠的边缘,既没有大江大河,也没有崇山峻岭,只不过是在荒凉的小山包之间,有几处绿地。不过,这并不等于说《圣经》的描述就不正确。对于从沙漠上来的游牧民族,一个有水源的绿洲,自然是一块宝地。这也是一块不平静的地方。伽南早已有其他的民族居住,大多是先后不一而至的游牧部落,各据一地,相互之间不停地你争我夺。好不容易定居下来,沙漠中又漂来其他的部落,开始新一轮的争夺。与伽南相邻的两个大国,埃及与巴比伦,也时常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在伽南互相较量。两大古文明的历史记录之中,留下了不少关于伽南的记载。从所记的物产之中,可以看到当地的农业已经有了一定的水准。关于当地居民之间的冲突与游牧民族入侵的记载也不少,只是其中哪一个新入侵者是以色列部落,却难以定夺。
  
  公元前十三世纪之后的五百年间,埃及与巴比伦都陷入内乱之中,有关伽南的事情在两地的记录上都出现了一大段空白。这一段时间,却是以色列部族占领伽南的关键时期。因为五百年之后,他们成了伽南的新主人,信着一种让周边其他民族觉得奇怪的宗教,其中只有一个神,名为“耶和华”。关于他们是如何征服占领这一区域的事迹,至今却只有一个资料来源,那就是《圣经》的旧约。
  
  问题是,《圣经》的描述能不能当作真实的记载来看?在西方历史上的很长时期内,问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可以当着是对神灵的亵渎。那时候,《圣经》不但是神所赐予的福音与教诲,而且在几乎所有问题上都是不容置疑的终极权威。在教会的眼里,不论是道德,伦理,人性,历史,还是自然世界的形成,《圣经》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是近一二百年来,随着科学与考古的进步,教会依据《圣经》所得出的不少论断都被证明是错的。多数人,其中包括不少信徒,也逐渐接受了对《圣经》的新定位:那里面所记录的,并不是神阐述人,而是人阐述神。既然是人的阐述,那其中自然会出现谬误,包括教会在历史上所做出的错误判断,也就都是可以理解的了。《圣经》最早的写作,大约在公元前八至九世纪之间,收集了以后几百年间不同时期不同作者的记叙,其中既有历史,也有传说,还有神话。作为作者的人,总是有血有肉有感情,加上这一期间以色列人在伽南的经历极为曲折,里面就不免加进去作者对现实的愤恨与不满,对过去的美化与怀念,对将来的憧憬与希望,对上帝的敬仰与祈求,对世人的劝诫与警训。这样一本记录,可以让现人窥见作者们的心态及他们所处时代的社会条件,但是其中所记述的历史却只能批判地使用。可惜的是,由于缺乏其它历史资料为参照,以色列人征服伽南的过程就只能依靠对《圣经》的考证,从字里行间,寻找历史的蛛丝马迹。于是《圣经》的研究,倒是与很多中国文人所喜好的《红楼梦》研究有几分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