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爱说小报随他说(南方周末 201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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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报 >>南方周末>>第1367期

【余情余理】爱说小报随他说

作者: 长平 2010-04-28 21:02:29 来源:南方周末

官员欢迎监督所以你去监督,那真算不上是什么监督;官员不欢迎甚至拒绝监督,而你还能够监督,那才叫本事

最近黑龙江省穆棱市某局长说了一句话,让很多媒体人很生气。《黑龙江日报》在追踪报道农民耕地被强占时,省里某官员打电话给这位局长,局长说:“不要相信小报的报道,不准确。”身为省委机关报,《黑龙江日报》当然自信不是“小报”,所以把这句话曝光出来。

官员们总是“雷人语录”不断,不过我怀疑这句话只是一个误会。大概没有官员有那么高的认识水平,把省报当作小报。也许这位局长大人不爱看报,又有点耳背,不明白是哪家媒体在批评自己。所以电话那头解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坚持。

用“小报消息”来拒绝回应媒体,用“网络谣言”来污蔑沸腾的民意,是某些官员的常用伎俩。事实上,在当下的中国,往往就是“小报”和“谣言”对权力的监督起了重要作用。比如南京的周久耕案,就是网民们从他抽的香烟、他戴的手表开始的,最后检察机关查出大量贪腐情况,致他锒铛入狱。

周久耕会不会“吃一堑长一智”,认为那些对他穷追猛打的都市报、晚报及网络论坛就是“大报”和“严肃新闻”呢?当然不会。假如他有机会来定义,我相信他会巴不得再用一些更具贬义的词语。

媒体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监督公权力,也就是监督政府官员的言行。被监督者的正常心态,肯定是不爽。但是媒体总是期待被监督者对自己高度认同,所以每当领导说欢迎舆论监督的时候,就兴高采烈;有官员不配合监督,就恼羞成怒。其实,官员欢迎监督所以你去监督,那真算不上是什么监督;官员不欢迎甚至拒绝监督,而你还能够监督,那才叫本事。

把监督自己的报纸称为“小报”,与其说是一种无知,不如说是一种恼怒。有人批评说,连省委机关报都被认为是小报,局长大人心目中还有报纸吗?这种质问本身就包含了官本位的等级观念。一家报纸是大是小,有不同的分类。一般而言,报之大者,乃在于其严肃性,新闻的可信度高,评论的穿透力强。

被监督的官员生气不足为怪。《纽约时报》该是大报了吧?当它曾经一再批评布什政府的时候,布什总统也宣称他从来不看这张报纸,甚至什么报纸都不看。他的夫人劳拉在接受采访时,又说他们每天早上都边看报纸边喝咖啡。可见她家先生气极了也要乱说话。奥巴马的表现好多了,他在入住白宫的头一个新闻会上,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同情记者的辛苦,称赞他们为社会正义所作的贡献。但是,我不相信奥巴马会喜欢所有的媒体,在大选期间受到攻击时,他也不可能笑对攻击者。《纽约时报》在乎布什总统的态度吗?不在乎。这正是它的风骨所在。

我无意为那位局长大人辩解,他用“小报不足信”来表达的意思,是对自己部门的失职进行抵赖。但是,我认为他有不高兴的权利。他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机构做了什么,以及媒体怎样展开报道。换句话说,天生处于被监督地位的政府官员,怎样评价一家报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的口碑。

(作者为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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