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是怎样炼成的？ - Qzone日志

名妓是怎样炼成的？

丁启阵

         演艺界的佼佼者叫明星，文化界的佼佼者叫名士，政界的佼佼者叫名臣，风月情色行业的佼佼者则叫名妓。

        按照逻辑，按照我等孤陋寡闻之辈的合理想象，既然以出卖情色为谋生之道，名妓总应该有格外能吸引异性客人的魅力所在。比如脸蛋漂亮，比如身材曼妙，比如神情可爱，比如言谈有气质，比如歌舞有造诣。总而言之，尽管未必个个都是“色艺双绝”，但“色艺”二字，总须都占几分吧。

        但是，近来看了几种古书的记载，发现情况跟我原先想象的并不一样：名妓敢情也有色艺俱不出众的。

        唐代人写晚唐长安红灯区故事的《北里志》一书，共提到十三位名妓，就有两位是姿容平常、其貌不扬的。更有趣是，这两位名妓在她们魅力的鼎盛时期，年龄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这样的条件，她们竟然也能够使风流公子为之挥金如土，相亲相爱，缠绵不已。

        名妓之所以成为名妓，不必全靠色艺二字，其间另有道道。《北里志》中的两位老名妓，莱儿之所以能够让年轻英俊的贵胄公子兼风流才子赵光远“一见溺之，终不能舍”，除了她极力讨好赵光远之外，能言善辩，性情诙谐，善于做诗，住所的陈设不俗，也都是重要的原因。绛真之所以能够让新科进士、相国公子刘覃挥金如土，则主要地是由于她深谙哄抬身价的奥秘。“辎重数十车，名马数十驷”的刘覃，十六七岁进京赴试，一班同学就鼓动他在长安纵情取乐，经常在他面前提起绛真的大名，同时跟绛真约好，每次刘覃求见之时均借故拒绝。这样一来，不知就里的刘覃就一次次地增加礼物的分量。最后，当刘覃重金请来能够招致所有名妓的一位户部官员，见到梦寐求之的名妓绛真，原来却是一副“蓬头垢面，涕泗交下”的模样。当即让轿夫抬自己回去。可是，这个时候，这位贵公子早已经花掉了一百多两金子。可见，名妓有一些是欺世盗名的。

        盗亦有道，欺世盗名，其中也有一番道理。清人沈起凤所著笔记体小说集《谐铎》中讲过一个故事：贡生黄竹浦进京赶考，路过吴桥县，友人带他前去拜访本县名妓祝庆娘。到了一看，粉墙朱户，颇为气派。随即，有一位须眉苍白的老仆招待他们坐下喝茶。喝过茶，一老妪陪他们说了会儿闲话之后，引入内室。只见内室墙壁上挂满了名人题赠的字画。屋内陈设，一如书香人家，相当讲究。这时有一位丫鬟向他们报告：“庆娘昨晚醉酒，但已经起来了，正在窗边梳妆打扮呢。请两位贵客稍候。”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小丫鬟出来通报：“庆娘梳妆完毕，因为犯春困，在床上小睡一会儿，请等一下，她睡醒后就更衣出来见面。”又等了好久，终于，老妪出来卷了帘子，两个丫鬟搀扶着庆娘出来了。黄竹浦赶紧打量，只见：“面粉斑斓，唇脂狼藉，累然硕腹，大如三石缸；大步而前，仿佛运粮河槽船过闸也。”这位贡生和他的朋友都是少见多怪之人，当时就大惊失色。黄竹浦回头对他朋友说：“这样的名妓，羞死章台（古代妓女聚居之地）了。”话音未落，发现朋友因为后悔事前吹嘘过头，已经偷偷溜走了。

        不料，名妓庆娘并未感到丝毫的惭愧不安，反而从从容容说出一番道理。大意是，名妓跟名士相当。名士靠三寸笔管，驰骋文坛，使天下人想望其风采，人们重视的，是他们肚子里的文才；名妓之所以为名妓，不在于脂粉涂抹之后的假面目，而在于床上功夫——跟名士做文章的秘诀一样，也是开合、缓急、擒纵那一套。一试之后，这位黄竹浦先生果然流连忘返，不到半个月，身上带的钱财悉数花完。再也无法进京考试，只得狼狈地回了老家。

        普通妓女修炼成名妓，常常跟文人雅士的鼓吹、炒作有关。据《云溪友议》记载，晚唐有一位名叫崔涯的诗人，在诗坛跟张祜齐名，在色情行业则更加一言九鼎。他每次在妓院一留下诗作，马上就会在街巷之间流传开去。赞美的，立即车马盈门；批评的，顿时杯盘失措。一次，他做诗嘲笑一位名叫李端端的妓女：“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囱耳似铛；爱把象牙梳掠鬓，昆仑山上月初生。”李端端一看到这诗，忧心如捣。后来找机会请求崔涯另外作了一首诗，专门夸她：“觅得骅骝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相诧，一朵能行白牡丹。”从此，富豪之辈，又络绎回到她那里寻欢作乐。欢场女子美不美，全凭文人一张嘴。李端端“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不过是其中一例。

        黄生堕入妓女圈套中不能自拔的故事讲完后，作者沈起凤的感慨是：名士不如名妓。网络上接二连三揭露出演艺界的潜规则事件，“艳照门”透露出演艺明星私生活的混乱，法庭上宣判了众多栽倒在女人的贪欲里的政府高官，所有这些，似乎都足够我们在沈起凤的基础上再发出另外两句感慨：明星不如名妓，名臣不如名妓。[朝花夕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