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倾国倾城,也不过是繁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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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总是寂寞的。
      花开花落两由之。
      知道小乔吗?
很多年以后,在后世的流传中,在人们津津乐道的三国故事里,这个寂寞而美丽的女子,以一种淡然而略带幽怨的神秘气息萦绕于众人的想像间,从未老去。
      ----------题记
一.春

    皖城。
    风是绵软的,却也是固执的,它剪开了所有沉睡的绿色,让它们悄然占据了这个老城的每一个角落。
    我趴在窗台上,看远处的莲花河水开始泛碧了。空气中满溢着微腥的河水气息,那是不是鱼儿开始游动戏嬉的缘故呢?
    正是春天,杨柳青青,有燕子从梁间飞过,也不知是不是这年的冬天不冷的缘故,三月间,就有杜鹃绽出了花骨朵。
    这是我所熟悉的皖城,我从小就看着这样宁静的风景,但是,我总听到别人在说,皖城之外的世界正战火弥漫。
    达达的马蹄声响个不停,青石板的路上鱼贯而过的,是看不到首尾的兵马,又要打仗了吗?
    父亲告诉我,这是一个乱世,战乱不断,男人们似乎都在忙于争霸,战争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地,哀鸿遍野,白骨堆叠。
    但是,这一切对我而言,却又遥远得无法想像。
    因为我从未走出过皖城。
    我在深宅大院里过着自己与世无争的日子,看檐前花开花落,听枝头鸟儿轻啼,望天边云卷云舒,陪伴我的还有我的姐姐。
    那是一个能用琴声唤来百鸟齐鸣的绝色女子,娴静,温婉,举手投足间,如林风拂过百合,让人惊艳。
    整个皖城的人都在传说,乔家的姐妹,有着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
    而这样的美人,是应该与英雄相配的。
    可是,谁是英雄呢?
    春闺寂寞,只有姐姐的琴声绕梁,引来蝴蝶追逐。

二.夏

    池塘里的睡莲深深浅浅的开满了一池,粉红,纯白,淡紫,暗香袭人。
    姐姐十八岁了。
    我终于看到了英雄。
    满院子人声喧闹,丫环佣人奔走,抬进抬出一担担扎着红绸的礼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枝头上的喜鹊也叫个不停。
    我问姐姐,她低头不语,一抹羞色轻涌脸颊。
    我再问母亲,母亲摸摸我的长发,微笑着说:
    女儿长大了。
    青石板的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父亲和所有的来宾都迎出院门,是谁来了呢?我飞快的跑上楼,呀,姐姐也正站在窗前,从帘子后偷窥呢。
    我挤在她的身边,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进来许多人,都是将士的打扮,一个个少年俊朗,神采逼人。当中两匹高大的白马,鬃毛飞扬,傲气十足,仰头长嘶,其中一人气宇轩昂,戎装盔甲,剑眉朗目,络腮胡子,有着王者的霸气,粗犷豪迈。
    但我的眼光却在瞬间被他身边的另一人吸引。
    那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长发束冠,灿烂的阳光映在他素洁的白衣上,清秀的脸庞,明亮的双眸,带笑的目光,简直能让整个大地上的冰雪溶化!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英雄,我只知道我的心在那一刻骤然狂跳,我想尽量的看清楚他,顺手把帘子拉开了一些。
    可是,我的动作稍微大了些,手中的丝帕被帘子划了一下,轻飘飘的脱手而落。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满院子喧嚣的人群中,那方丝帕像一只飞舞的蝴蝶,缓缓的,掠过众人头顶,却是居然不偏不倚的落在那白衣男子的肩上。
    我和姐姐就是那样措手不及的暴露在众人眼里,喧嚣的人声突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定格一样,仰头,那样痴迷的注视着我和姐姐。
    姐姐满脸红晕,拉着我急忙退后,我最后的回首,却看到那男子深深的凝神看我,眼角似水的柔情,微微的笑,他的手正拿着那块丝帕。
    一个月后,姐姐出嫁了,姐夫正是那络腮胡子充满王者霸气的英雄,他当时名闻天下,威震江东,却只有二十岁。
    姐姐应该是幸福的吧?
    成了英雄的妻子,她让天下那么多女子嫉妒。
    可是,为什么,每次我看到她,她都如此忧郁呢?
    但我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姐夫说,要把我许配给他的结义兄弟,就是那白衣男子,我已知道他叫周瑜。
    我惶急的盼望自己快些长大,因为我真是喜欢周郎眼神里温暖的凝视。
    我渴望这种温暖一直属于我。

三.秋

    这等待居然等了四年。
    桂子飘香时,我终于也一如四年前姐姐那般嫁了。
    我的嫁衣灿若红霞,但是我的脸颊却比嫁衣更红。
    周郎掀起了我的红盖头。
    他轻轻的、极温柔的托起我的脸,
    唉,我又看到了那双能让大地上冰雪溶化的眼睛。
    极黑,极亮,极深情。
    我的心软得没地方着落,有种梦想终于成为现实的满足。
    我所有的美丽都只为我倾心了四年的这个男子绽放,那一刻,繁星满天,花开如画。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我一直追随着我心爱的男人争战沙场,不愿与他分离,我不怕死,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因为我看到了姐夫的结局,姐姐嫁给他的第六年,他被仇人所杀,临死前连姐姐的意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我不愿有这样的遗憾,我知道嫁给一个英雄,就等于嫁给了一个国家,必须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随时都准备出发,随时都要征讨四方,随时都要提防各种阴谋暗算,嫁给英雄,就等于告别了那种悠然见南山的田原生活。
    曾有人问我:
    嫁给他你不后悔吗?过着这种颠沛流离,行军打仗,担惊受怕的生活。
    我微笑:
    我当然后悔,后悔为什么不能早些嫁给他!这样我就能陪他更多年!
    十二年后,我还曾独返赤壁,在拍岸惊涛的轰鸣声中,遥想当年那场宏伟壮观的激战,周郎曾携着我的手,立于三江口的最高处,望着江面上的连天烽火,仰天长笑的豪气。
    这样气概的男子,小乔几世修来?
    如何会后悔?

四.冬

    到底是美人薄命,红颜寂寞。
    如诗如画的江南,冬天并不冷,冷的却是我与姐姐的心。
    我们成了皖城里最美丽的一对寡妇。
    强虏灰飞烟灭,同样灰飞烟灭的还有我的感情吧?
    我在镜里深深凝视自己苍白憔悴却依然能让世人倾倒的容颜,有什么用呢?任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也换不回周郎曾答应与我相伴永远的承诺。
    妆匣里再没有名贵的胭脂水粉,金钗玉佩,只有一方丝帕,暗香袭来,却是十四岁那年,我曾不小心飘落在他肩上的。
    还记得那是夏天,繁花盛放,蝴蝶飞舞,他的白衣耀眼夺目。
    那一瞬,却已是一生。
    或许,一生,也只是梦一场……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的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