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政治的真正敌人

　　没有制度建设，只有街头缠斗，无论什么颜色，都只是痛苦颜色。泰国政治的真正敌人是自己。

　　泰国武术的特色是用腿和膝盖，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来攻击敌人，有奇袭的效果。从西洋拳到中国功夫，都不敢轻视泰国武术，因为它的招数奇特，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次曼谷的红衫军事件，也像一场泰国武术的对垒，让全球看得眼花缭乱；开始时像仪式大于实质，当局似乎可以应付过去，但没想到群众运动的方向非常刁钻，在街头的厮杀中，也终于冲出了一个让各方都吃惊的局面。

　　这就是泰国政治的魅惑之处，它的擂台就是街头，大家施展浑身解数，感动别人之前，先要感动自己，让那一片漫山遍野的颜色，流向街头，流向王室，也流向千万人心。

　　街头政治的蓬勃，也说明了议会政治在泰国的局限性，无法在民主的殿堂内解决权力分配和权力传承的问题，而需要走上街头，用另外的一套游戏规则来解决问题。

　　但街头政治从来就是险恶。它可以产生政权，也可以颠覆政权。它就是一把双刃剑，既砍向敌人，也砍向自己，而街头的血腥也从来不缺乏，一夕之间，就会让多少生命灰飞烟灭。

　　这就是泰国政治的宿命。大半个世纪以来，它经历了十八次政变，也经历了无数次街头的躁动。但泰国政治仍然无法走向稳定，因为街头的诱惑太强大，不断勾引那些跃跃欲试的心灵和肉体，期望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解决现存体制内无法解决的矛盾。

　　这是永恒的诱惑。街头的集会和抗议活动就像一场“嘉年华”——亢奋的激情、高分贝的声浪、空气中飘荡着明天会更好的气味，让人觉得一切都会改变。

　　但就是这些停不了的“嘉年华”，一幕又一幕的上演，也一幕又一幕地迎来掌声和嘘声。这是好戏连场还是“歹戏拖棚”？但观众也往往是主角，球员也往往是裁判。街头政治就是一场在雨中打的橄榄球赛，大家打得泥泞满身，面目模糊，到最后竟然分不出谁是朋友和敌人。

　　因为在群众运动中，友敌之间的界线不断移动，合纵连横。而辨别的方法就是颜色——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黑色的……但在混乱中，子弹的方向从哪儿来都搞不清楚。这次红衫军和军警的对抗中，还夹杂着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也被怀疑是开冷枪的杀手。

　　而不同颜色的街头运动，都有同样的策略，要以哀兵之势出现，自称替天行道，扭转乾坤。过去黄衫军如此，今日的红衫军也如此，都要争取成为最后的赢家。但老百姓就在这颜色的混乱中，成为第一个输家。

　　其实在这场宛如泰国武术的博弈中，人民永远是输家。没有制度的建设，而只有街头的缠斗，无论什么颜色，都只是痛苦的颜色。那些流向街头的色彩，也绘出老百姓的心中最痛：泰国政治的真正敌人就是自己。■

　　相关评论：泰国颜色之痛执政党面临瓦解　．刘振廷

　　泰国红衫军反政府示威，酿成十八年来最严重流血冲突，军民街头喋血，造成二十二人丧生，八百多人受伤，死者包括路透社日本籍摄影记者村本博之。一群蒙面黑衣人以M-七九型榴弹伏击军人。红衫军指责当局武力镇压，但总理阿比西称有“恐怖分子”混入人群肇事。泰国选举委员会突然决定，建议解散阿比西领导的执政民主党，理由是该党涉及非法收受政治献金，令泰国政局堕入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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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五百万泰国人民正准备欢庆传统新年“泼水节”之际，充满杀气的四月十日星夜遽然变成沉痛国殇的“黑色星期六”，重现去年四月血腥暴乱阴影。“微笑之都”曼谷旧城区宛如战场，军民武力冲突喋血街头，酿成包括六名兵士在内共二十二人丧生，八百六十多人受伤惨案。其中一名死者是四十三岁的路透社日籍摄影记者村本博之 。这场泰国十八年来最严重的政治冲突，当局镇压平民手段的合法性备受质疑。上台一年又四个月的泰国总理阿比西多次表示“保持高度克制”并且保证“决不动武敉平暴乱”，结果言行相悖，仅对流血冲突事件深表遗憾，但坚不会因此辞职，并以强硬措词，首次指出“恐怖分子”混入人群煽动而造成血腥事件。泰国当局已展开独立调查；泰王泰后也为死伤家属发抚恤金。

　　不过，泰国政局相当戏剧化，或许为平息政治动乱、促使红衫军尽快交还“占领区”，让市民恢复正常生活，向来偏袒阿比西政权的泰国中央选举委员会四月十二日闪电会议，以多数票通过建议解散阿比西为首的民主党，理由是该党涉及二零零五年大选期间非法收受反塔信的泰华化工企业家廖汉高达八百万美金的“政治献金”和滥用政党发展基金，违反选举法，该案将送交高检，再由宪法法庭终审判决。一旦定谳，刚于四月六日度过六十四周年党庆的泰国历史最老大党将面临解散的厄运，届时身为党主席的阿比西总理和身兼党中央执委的多名阁员会被罢免，禁止参政五年。尽管令敌对的红衫军人心大快，但政局再次迷乱不清。

　　声援流亡总理塔信的红衫军在“弥月之庆”持续第三十天集会，军方奉阿比西之命进行清场，试图驱散聚集繁华桥（潘发桥）一带的万名示威者，随后泰国北部和东北部各地也传来暴乱，许多红衫军围堵省长办公室和官方电视台。当晚，阿比西办公的总理府也遭榴弹射入，造成若干损坏。军民冲突“主战场”（中国改革网）便是华埠新城门、西方背包旅客云集的廉价旅馆区考汕街路口，枪弹声交杂着棍棒与瓶罐敲打震耳欲聋，宛如战争电影。军队在十字路口进行驱离时，遭到一群来历不详的黑衣蒙面武装分子以M│七九型榴弹以及抢来的武器伏击，二十几名士兵倒地。尽管抵抗群众多是赤手空拳，但当中却有人带手榴弹和汽油弹向军人还击。当局事后“澄清真相”，声称一律采用橡皮子弹，但独立验尸组对十一名死者尸体解剖结果，证明其中九人被高能步枪子弹击中头部或胸部死亡。

　　亚洲周刊记者在跟踪大批军车开来现场行动之前，处处见到士兵荷枪实弹，并非当局先前所称全都“解除武装”。混战结果，民主纪念碑附近一间店屋遭枪炮打穿了广告牌，不时传来疑似爆炸的巨响。翌日，指挥镇压行动的副总理素德承认军人清场行动中，的确使用实弹，但“仅仅是对空鸣枪来吓唬示威者”。武力冲突的另一个起因，便是盘踞繁华桥的红衫军核心人物说当局快要清场，于是号召千多名示威者闯入离示威现场不足一公里的陆军第一军区司令部丢掷石块和玻璃瓶， 屡遭军警发射高压水炮逼退。 后来，一架黑鹰直升机低飞行并投下催泪瓦斯和猛洒烟雾弹，示威者则放出气球来干扰。有一架飞越集会上空的军用直升机被示威者击中机内的士兵，造成腿部重伤。军方随后部署装甲车，手持盾牌和木棍的三千多名士兵分多路向集会场地挺进，但遭示威者顽强抵抗。浴血战后，视死如归的红衫军击退军人宣告“胜利”，在场扣留二十八名士兵当人质，还“缴获”包括装甲车在内的四十多辆军车、大量武器和弹药等“战利品”。流血冲突落幕，一批不明人士手持武器漫步街头，加入“抗战”的几位苦行僧和不惧危险的西方观光客拿起相机猛拍一片狼藉的场景。

　　阿比西事后解释由于外界批评其软弱无能，逼使选择军力来驱散示威人群，旨在要把被占据场所尽速归还不堪其扰的曼谷市民。清一色为军方帮腔的所有官方电视台，一再重复所谓军人没有向示威者射出一颗实弹，并说军队武器被抢。红衫军一方则坚称无人携带武器，但怀疑亲政府的尼温政治势力暗中派了五百多人混入示威人群来捣乱，可能就是他们向士兵开枪，然后嫁祸给红衫军。记者目击到奉令清场军人，多是缺乏作战经验的二十来岁的外地阿兵哥，不少亲人加入红衫军行列。因不忍骨肉相残，有的趁着黑夜脱掉军服逃离“战场”。军人撤返营地后，红衫军继续留在原场地集会抗争，展示罹难者尸体图片，控诉阿比西和军方暴行。除重申要求阿比西解散众议院，重新举行大选之外，红衫军还要求阿比西立即离开泰国，否则将悬赏约三万零八百美元来缉拿并送交国际法庭判罪。红衫军也抬出盖上泰国国旗的十六具棺木，灵车车队穿越曼谷市区游行，罹难者亲属沿途喊骂“阿比西刽子手”。曾经声援黄衫军推翻塔信、备受议论的王后诗丽吉，则在王储陪同下为暴乱中殉职的一名上校主持丧礼。暴乱之后，红衫军呼吁留院静养已七个月的八十二高龄泰王蒲眉蓬介入化解政治危机，并把矛头指向指使当局动武镇压民运的幕后黑手，便是曾策动二零零六年九月政变推翻塔信的九十岁枢密院主席炳．丁素拉暖上将。红衫军更盼望早日结束“军靴下独裁统治”的“伪民主”时代。

　　红衫军领袖四月十四日宣布，示威民众将撤出自三月十二日开始集结的曼谷旧城区的繁华桥大本营，改为全部集中在市中心的叻巴颂商业区作为“统一” 和“规模更大”的示威活动大本营。

　　红衫军多次攻击泰华媒体大亨林明达领导的黄衫军因背后有“宫廷人物”为靠山，可以胡作非为且能逍遥法外，但阿比西却处处打压塔信和红衫军一派。黄衫军曾联手军人政变推翻深受工农草根阶层爱戴的塔信，林明达率众窃占总理府和曼谷两座机场，再通过“司法革命”推翻继承塔信的沙马和颂猜两名总理，最后使阿比西在亲塔信的人民力量党被判解散后被扶植上台。红衫军最高领导维拉称红衫军是失落的一群可怜孤儿，阿比西仅照顾中上层利益而漠视草根社会，造成大量农村群众涌入曼谷集会请愿。他们表示红衫军不一定为塔信不平遭遇而战，而最大目的是争求民主、社会平等，打破“双重标准”。红衫军大老维拉说，实际上，这是一场贱民与权贵之间的“阶级斗争”，通过持久性抗争来建立不再受权贵阶级垄断、政治清明的“新泰国”。

　　红衫军自三月十二日发起“不胜无归”的街头示威以来，寓居中东杜拜（迪拜）的塔信差不多每晚视频讲话，激励集会者斗志。一个月前集会刚开始，曾经表示对政治金盆洗手的塔信号召仿效印度圣雄甘地“非暴力运动”，甚至声称“一旦第一声枪炮响起，我将火速回去解救同胞”。但暴力事件过后，他却保持低调，面对严峻局势，所谓塔信东山再起的机会趋弱。处于骑虎难下窘境的阿比西，则一味谴责塔信兴风作浪，利用无辜群众来恶化局势。

　　爆出林明达与宫廷绯闻

　　红衫军因四月七日闯进国会大厦，无视法律占据曼谷最精华的叻巴颂购物区，逼使阿比西发布紧急状态命令，下令通缉从事颠覆政府的二十四名红衫军核心人物，包括曾在阿比西目前领导的民主党当过党秘书长的“政坛黑珍珠”维拉、勇于“论战”的沙马政府时期发言人纳塔武、泰华顶尖维权运动医生杜炳荣，还有去年四月大闹芭堤雅拉倒东盟（东协、亚细安）峰会的歌王阿里斯曼等人。民主党也要求取消参与红衫军活动的在野为泰党三人的议员资格，包括大胆爆出林明达与宫廷人物闹“绯闻”的查督鹏、华裔副议长林益源和国会议员卡伦。

　　此外，阿比西勒令切断红衫军喉舌卫星电台“人民频道”播出讯号，还关闭多家结盟社区电台，另三十六个反政府网站也遭封杀，由于无法向民众传播讯息，但阿比西却容许林明达的“亚洲卫星电视”(ASTV)继续煽动攻击塔信和红衫军，激起红衫军不满，不停挑衅政府，并冲击曼谷北郊的一座卫星发射站，迫使当局恢复“人民频道”播出。干预新闻自由结果，（中国改革网）阿比西遭新闻从业者谴责违反人权。阿比西宣布曼谷地区进入紧急状态，让当局有权宣布戒严，还能进行媒体审查、限制五人以上集会，未经起诉之情况下羁押嫌犯三十天。但红衫军视之为一张废纸，照常街头活动，讥讽现年四十五岁的阿比西是“跛脚的小孩总理”，揭发他当年“逃兵役”并#造文件当军校讲师的丑闻，而阿比西内阁更是在军营内组建。红衫军活动升级，迫使阿比西取消出席河内东盟峰会及赴美出席核安全峰会，一直坐镇曼谷监督局势发展。

　　阿比西看来大势已去，他的民主党因非法收受“政治献金”一案随时面临解散，可能逼使他放弃原订九个月后才解散国会的坚持而须提前大选，以平息军方镇压示威者所带来的怨愤。由于未能彻底驱走红衫军，说明当局策略失败，而红衫军非法集会也惹来市民反抗，阿比西与红衫军都处于“双输”局面。阿比西既不想在红衫军面前示弱，但却采取镇压行动造成近千人死伤，却坚持不会轻易下台，遍遭舆论批评。

　　一般认为，自从泰国一九三二年实行君主立宪政体以来，军人前后十八次发动成功或未遂政变，但经过这次红衫军“肉墙”痛击武装军人后，看来军人要发动政变并非想像中容易。从这次镇压民运来看，也发现有不少是戴绿色军帽，但同情红衫军的“西瓜兵”，也说明军方不一定当阿比西的后盾了。今年十月将退休的陆军总司令阿努蓬表示朝野之间政治问题必须透过政治途径解决，解决当前政治危机的不二法门只有解散国会。即使是口口声声坚守阵容支持阿比西，但执政盟党也建议要把原订九个月后解散国会时间提前。包括人权委员会、一批著名学者建议应让具有治国经验的阿南、吕基文（川立派）、马德祥（班汉）和差瓦利等四名前总理集思广益，献出解决政治危机的锦囊妙计。美国希望各方透过和平途径，坦诚谈判，解决分歧。柬埔寨也呼吁本届东盟主席越南召开紧急会议，评估泰国局势，以免影响区域整体合作。

　　四月十日曼谷暴乱造成日本记者村本博之殉职，这是继二零零七年九月日本记者长井健司在仰光报道缅甸僧侣反政府示威遭士兵近距离枪轰身亡之后的第二宗，由于阿比西政府无法充分说明村本遭袭真相，多少影响了日泰两国关系。泰国的民主发展和公民社会，曾经被亚洲诸国称道并作为楷模，但野心军人这些年仍继续干政，政商勾结，政治幕后黑手仍横行无阻，造成政治一团糟，令人痛心疾首。红衫军持续一个月集会，吓跑了数十万计外国游客，泰国观光业损失十亿美元以上。

　　许多泰国人质疑何以每次争取民主运动都要以枪声和血泪来收场，每次军事镇压行动都发生在夜晚？泰华时事评论家林宏说“自由不等同民主”，但泰国却无视他人的损失而滥用自由，肆无忌惮地侵占公共场所来表达“民主理论”，居然也是“具有泰国特色的自由”，这些不按牌理出牌的乱象，外国人无法理解。他认为阿比西解决危机的办法，就要彻底从“塔信黑洞”解决问题，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面对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