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鸣：中国需要一场真正的思想革命

中国需要一场真正的思想革命

 黎 鸣

       中国人号称拥有五千年文明史，却没有发生过一次真正的思想革命。中国人惟一拥有一点属于自己思想的时代，仅仅在公元前七世纪到公元前二世纪的约五百年的“春秋战国”时期。而这个时期，基本上也就成了中国“思想”文化真正的发煌期。换言之，如果没有春秋战国时期这短短的五百年，中国的历史会因为没有思想而显得非常苍白，从而文化也会更显得浅薄而更加匮乏思想的光彩。事实是，从秦汉一直到２０世纪，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虽然发生了无数次的暴力革命，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次真正的思想革命。正是因此，自从在汉武帝时期，当统治者把孔子及其儒家的“思想”定于“独尊”地位之后，中国人的“思想”就一直都处于儒家意识形态的完全的垄断之中。正是因此，此后的所谓中国的“文化”，其实指的都是孔子及其儒家“独家”的“文化”，而也正是这种“独家”的“文化”，让中国文化的历史整整停滞发展了两千多年。所谓文化历史的“停滞”，本质上即是“思想”的停滞。客观地说，这两千多年中国文化的历史即是一部严重匮乏思想的历史，而中国的人类则是一个严重匮乏思想的人类。

       要解释上述的两个重要的判断，首先必须了解，什么是“思想”？一般来说思想即思维的成果和思维自身。思维是人类的天赋能力，人类运用这种天赋的能力所创造的成果即思维的成果，而人类反思这种天赋的能力即是思维自身。人类运用这种思维的天赋能力思维什么呢？思维与人相关的自然，思维与人相关的社会，思维人类自身在自然和社会之中发展的一切可能性，包括思维的思维，也即反思思维的可能性。

       人类思维的成果统称为知识，总共分为三大类：第一大类是关于信仰的知识；第二大类是关于功利理性的知识；第三大类是关于思维自身以及情感的知识。

       关于信仰的知识分为二种：第一种，关于超验的宗教信仰的知识；第二种，关于先验的真理信仰的知识。

       关于功利理性的知识分为二种：第一种，关于自然物质经验的理性知识，或曰自然科学知识；第二种，关于社会关系经验的理性知识，或曰社会科学知识。

       关于思维自身以及情感的知识分为二种：第一种，关于思维自身的思维，也即逻辑思维的知识；第二种，关于思维心理、思维情感的知识，包括人类终极美感追求的知识。

       上面关于思维成果或知识的分类只是一个大概，但基本上是全面的。

       有了上面的铺垫，我们现在可以来解释前面的两个重要的判断。

       第一个判断，中国文化的历史是一部严重匮乏思想的历史。

       中国号称历史大国，不仅有悠久的连续不断的历史记录，而且自古以来中国的文字记录也几乎全都是关于历史的记录，这尤其涉及中国儒家的文献记录。孔子的“六经皆史”，后来儒家的文献基本上也都继承了这个“皆史”的传统。中国人重视历史，尤其中国崇尚儒家的统治者更重视历史。不仅历史家撰写历史，而且文学家也撰写历史；不仅中国官员撰写历史，而且中国的老百姓也即民间，也撰写历史。中国古籍分经、史、子、集四种，其实除了“史”之外，其他“经”、“子”、“集”所撰写的，也基本上全都是历史。除了春秋战国时代的极少数的“子”书之外，其他时代的几乎所有的“文字”，实际上也全都与历史密切相关。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说明中国人的思维成果，也即知识的范围非常非常地“窄”，简直“窄”到了思维能力，也即思想能力的极度的贫乏（很显然，前面所谈到的种种系统分类的知识，中国古代仅在极少的方面有所涉及，例如社会关系、思维情感，但却严重地缺乏系统，这是因为，儒家文人根本就无知于任何涉及逻辑的系统，而且在其他方面，则更几乎全都是空白）。正是因此，中国虽然拥有数亿，数十亿，甚至数百亿文字的历史记录，然而中国的历史却是极度匮乏思想的历史。说白了，中国的历史就只有代代相似的历史故事的堆积，只有文人的“文笔”，却几乎完全没有了历史家的“史笔”，因为它们根本就解释不了中国的历史，更推动不了中国历史的发展和前进。说得极端一点，这样的“历史”的大量的“堆积”，就只能看作是阻碍真正历史发展的“垃圾”。

       正是因此，中国人读历史，除了知道过去可能曾发生过一些什么故事之外，至于这些故事为什么这么发生，以及到底应该如何发生，中国人到头来应该追求什么样的历史，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许多问题，中国人从历史之中是得不到答案的。为什么？因为中国人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思想”。中国历史的作者们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提出诸如此类的问题，古代的史家大都是皇家的奴才，他们根本就不敢这样提出问题，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有自己的思想，当然更不知道如何去解答这类问题。事实上，长期以来中国人在儒家意识形态的垄断之下，早就已经与“自然规律、社会规律、真理、逻辑”绝了缘，中国人的爱智慧的哲学传统在先秦的春秋战国之后，实际上就已经完全终止。一个没有了哲学的民族，怎么可能会有解释自然、解释社会、解释历史（更不用说解释自身）的“思想”的追求呢？说到底，中国历史的匮乏思想，本质上即源自中国人自身的匮乏思想。关于历史与思想的问题，我在后面还会有一篇专门的文章进行论证。下面我们转向另一个判断。

       第二个判断，中国的人类从“独尊儒术”以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严重匮乏思想的人类。

       上面已经提到，第一个判断的一个最本质的原因，即来自这里的第二个判断。正是因为中国人匮乏思想，所以中国文化的历史也不能不匮乏思想。

       中国人为什么匮乏“思想”？因为中国人的思想全都被孔子及其儒家的意识形态所垄断，而孔子及其儒家恰恰是中国春秋战国时代最没有思想的“学派”，他从来提倡的就不是什么（追求真理的）思想，而是永远不变的“礼乐”；只要有了“礼乐”，就可以把他们所提倡的几乎一切，全都像牵猪、牵牛、牵羊、牵马，牵什么什么那样牵出来，而根本不必动任何脑子，也即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思想”，它们就全都自己出来了。您不相信吗？请看：

       什么是“仁”？克己复礼为仁；

       什么是“义”？礼之宜即为义；

       什么是“理”？礼即理也；

       什么是“智”？礼之知即为智；

       什么是“和”？礼之用即为和，故“和为贵”实为“礼为贵”；

       什么是“信”？子曰：“信而好古”，因“畏”而“信”，

       故有：“信天命、信大人，信圣人之言”，

       更有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

      “食”与“兵“何来？信“礼乐”哉！

       别看儒家经典那么多，其中的话语全都是翻轱辘话，而且全都离不开最核心的“礼乐”二字。如此的儒家学问何需什么“自然规律、社会规律、真理、逻辑”呢？所以他们事实上也就没有任何“规律、真理、逻辑”可言。没有了“规律、真理、逻辑”的话题，他们的“思想”怎么来？仅仅从完全不讲理的“礼乐”，他们能够有“思想”吗？他们没有“思想”，这就对了；如果他们有“思想”，倒反而是咄咄怪事了。

       孔子及其儒家就如同上面所述，毫不必动脑子，也即根本不必要有任何“思想”，就能把所有的中国人全都吓唬得一愣一愣的了，他们多么“有学问”啊！甚至今天的人们还在盲目地赞美儒家的学问“博大精深”呢。“四书五经”真是“博大精深”么？它们连最起码的“规律、真理、逻辑”的“思想”都没有，它们“博大精深”在哪儿呢？中国的文人，只要学会了顺着“礼乐”说翻轱辘话这一套，他们就是“博大精深”的儒家文人了，这是何等便当的事情！我请亲爱的同胞清醒地评一评，如此的儒家文人能够有“思想”吗？如果儒家文人都没有了“思想”，其他的中国人又怎么能有“思想”呢？一个严重地匮乏“思想”的民族，他们的文化和历史，将怎么可能获得不“停滞”的发展，乃至不“倒退”的进步呢？

       仔细探讨上面所述“匮乏思想”的问题，我突然有了一个令我痛苦的结论，即：中国人没有“思想”，那是因为中国人根本就不需要有思想。只要中国的统治者具有儒家的“伪善”和法家的“暴力”的两手，而又只要中国的老百姓有了孔儒的“人性本善”、“修己安人”、“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和“足食，足兵，民信之”的高度“忍”耐的“儒”（奴）性，中国人就能永远和谐安定，只不过必须排除外来暴力的入侵。偏偏事实上，中国的历史恰恰正是如此命苦，竟然一而再，再而三，乃至无穷地屡次，不断地遭到外族的入侵并进而以至永远承受亡国的命运。近一千多年来中国历史的事实难道不正是如此么？基本上从宋代之后，统治中国的就基本上只有外族的统治者了，例如元（蒙古族）、明（回族）、清（满族），清末之后的八国联军（日耳曼族、拉丁族、斯拉夫族、大和族）的屠杀，俄国的入侵，以及最后，20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日本人对中国的全面的入侵和占领。

       中国人啊我亲爱的同胞，您在孔子及其儒家的长期“教诲”之下，早就已经丧失了任何一点“思想”的能力了，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到这一点吗？你们到底还痴迷孔儒的什么呢？你们是一帮瞎了“灵魂之眼”，乃至完全丧失了“思想”能力的人啦？孔子，孔子，孔子，这样一个足足害了中华民族两千多年的大混蛋、大“白痴”、大“废物”，你们到了今天还要那么去歌颂他、赞美他、崇拜他，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们还有自己的脑子吗？中国需要一场真正的思想革命，革命的最直接的对象，即是两千多年来害得中华民族完全丧失了“思想”能力的大混蛋——孔子及其儒家所有徒子徒孙们的所有的意识形态和观念。

       两千多年来只有惟一的一次，中国人爆发了思想革命的呼声，那就是伟大的“五四”运动先驱们的伟大的口号：“打倒孔家店”。可惜，这也仅仅是一个“口号”，而且这个“口号”还没有喊到十年，日本人的入侵和占领就让中国人的“革命”嘎然而止，不幸夭折。到了后来，虽然日本人被赶跑了，中国的“权力”也到手了，可是曾经呼喊过这个“口号”的人们自己却变了，即使他们当了权，革了前“政权”的命，却依然没有真正革了“思想”的命，他们的“思想”又依旧回到了“孔家店”；尽管在它的上面又叠加上了什么什么“主义”的新的招牌，然而事实上，在未经过真正思想革命的中国，任何“主义”的招牌都将只能变成赝品招牌，变成“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包括已经进入中国近两千年的“佛教”，甚至源自中国本地的“道教”，在孔儒的改造之下，也早都已经失去了它们本真的状态，变成了实际上儒家的附庸，而“孔家店”的“天命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专制主义”的没有任何“思想”的“干货”，却始终都是千真万确的。“孔家店”就这样成了中华民族永远的“宿命”？？？

      “孔家店”的“命”不革，中国人的“思想”就将永远都只能在人类文明的最底层“爬行”，因为中国人的“命”全都掌握在根本就没有任何“思想”的“孔家店”的人们的手中，这些人充满了中国的上层、中层和下层，而且这些人全都自认为是孔儒的嫡系子孙，兢兢业业地坚守“孔家店”的永远都不要有任何“思想”的传统。如果没有了孔儒，他们全都会“呼天抢地”、“死去活来”拼命地哭号，就像死了他自己的亲爹亲娘一样，这真是全世界人类之中的一个极其古怪的“精神现象”，更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悲剧和不幸！这将远比西方心理学中所谓的斯德哥尔摩心理综合症还要更加地令人吃惊（指在法庭上，被绑架的人质反而为绑架他们的盗匪辩护，表现出了奇怪的亲昵、赞美，甚至崇拜的心理或精神的现象）。这应该是全人类历史之中典型的“中国孔儒综合症”。在漫长的两千多年历史之中害苦了整个中华民族的人—孔丘及其儒家，居然变成了该民族永远伟大的神圣，甚至永远伟大的救星。君不见，中国当局又要呼唤他的亡灵么？竟然投资六千万为（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遭到毛泽东鄙视的）孔子重新树碑立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将拭目以待，看看那即将到来的《孔子》将拍成什么“剧”？看看它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或者索性就依然还是中国人自己永远（“孔儒综合症”）的“闹剧”？无论是什么“剧”，它都应该成为全人类文明永远的教训，因为它即是被称作“中国孔儒综合症”的全人类文明应该永远刻骨铭心的“文化灾难”！让一场真正的思想革命，尽快地降临这个历史上曾经非常可悲并极其不幸的民族吧！（2009,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