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生死之战 小林觉把握关键  大龙愤死 钱宇平痛苦万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7:30:39

第六十二回  生死之战 小林觉把握关键  大龙愤死 钱宇平痛苦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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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中日围棋擂台赛钱宇平与小林觉之战,在前半盘已经明显优势的情况下,由于钱宇平不肯委屈忍让,现在局势已面临着“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最激烈场面。

  这种时候,往往是旁观者比对局者更为紧张。在日本大阪的研究室里,虽然关西棋院的棋手因今村俊也已经败北而来观棋的人大幅减少,但因都集中在大竹英雄的周围,所以从局部而言,气氛还是相当热烈的。

  “白棋能活吗?”这是写观战记的浜崎不知问了多少遍的话。但大竹一直谨慎地没有下结论,其他棋手也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在座的罗建文知道,日本棋手的研究一直有这样一种习惯,即在虚路方面大家都能畅所欲言,但凡一涉及真刀真枪的攻杀死活问题,日本棋手马上就缄口不语了。或许从日本棋手的观念出发,虚路境界是值得交流的,而实路计算则是个人的能力问题,再加上实路上很难当场就作出判断,所以久而久之,日本棋手碰到这样的局面,都喜欢用一句“双方为难”来概括看不清的局势。

  罗建文听周围一片“太复杂了!”“无法看得清”的感叹声中,想起如果放到中国棋手中去,大概十个人中有九个人都想彻底弄明白这块棋究竟是死还是活的。往往一伙人分成两方,一方代表攻击,一方代表防守,大家纷纷出谋划策,万一不行再推倒重来。这样实路上的交流无疑对棋手的战斗力帮助极大。据说韩国棋手比中国棋手还更喜欢实战研究,他们有时研究一个小小的变化也喜欢摆得很远很远。可以说,韩国式研究完全和日本式研究是两个极端。而在不同环境的熏陶下,日本棋手棋理清晰但花拳绣腿,韩国棋手序盘不力但战力剽悍。中国棋手则居于两者之间。这三者的区别既源于习惯,更源于一种观念,一种民族文化的底蕴。

  果然,在中国围棋队的训练室里,以刘小光和江铸久为首的一方已自然地作为小林觉攻击的一方,以马晓春、邵震中为代表的一方则为钱宇平的求活不断出谋划策。而聂卫平、曹大元等则是“墙头草”,一会儿批评攻的有问题,一会儿批评守得有问题,同时也帮两方出主意。十几次演变下来,好像马晓春守的一方略占优势。最后聂卫平和马晓春都下结论说:“白棋先在中腹做一个愚形要眼位的下法是这块棋可以做活的命脉。这步棋如果让黑棋先手走到,则白棋凶多吉少,如果这步棋白棋走到,那么凭钱宇平的实力,大概很轻易就能做活大块。”

  这些话让一起参与的记者朋友大概弄清楚了这盘棋的要领,现在中国记者担心的就是钱宇平能不能够在这种局面下选中正确的途径。

  郝克强无疑是所有人里边心情最为紧张的一个。由于他的棋艺比一般记者要强不少,所以更能理解这步愚形先手的重要性。他甚至说:“经小聂和马晓的指点,连我都对这步愚形做眼一目了然,难道钱宇平会看不出来?”华以刚只好安慰老郝:“别急,钱宇平应该想得出来。”

  也难怪老郝心里着急。当初决定把谁放在男子选手第一棒时,内部确有不同意见。因为当时钱宇平已升为八段,按国内的成绩排在邵震中之后也未必不可。但老郝却力挺钱宇平放在男子第一棒,认为钱宇平能为中国队先创连胜的佳绩成为“江铸久第二”。所以当钱宇平战胜今村俊也的当晚,老郝高兴得竟私人掏腰包请老聂和华以刚吃夜宵。老聂吃了还调侃老郝说:“还是托钱宇平的福,让老郝破天荒自己破费招待我们。”老郝心情好的时候,根本听不出老聂的调侃,反而高兴地说:“如果你们觉得不过瘾,等钱宇平再赢小林觉后,我让单位再好好摆一桌庆贺庆贺。”

  其实在国家队,老聂和华以刚都像老郝一样,对钱宇平抱着极大的希望,而且私下甚至聊过,如果钱宇平不能连胜几局,那么第二届擂台赛中国队将凶多吉少,所以也把钱宇平对小林觉之局提升到中国队能否再胜第二届擂台赛的高度。但这一估计,老郝、老聂和华以刚都不能爽快地放出话来,怕给其他棋手增加不愉快的压力。现在当钱宇平的棋局面临着生死而重大的关键时刻,难怪老郝的着急显露在脸上,而老聂和华以刚的着急都放在心里。

  话分两头,在日本研究室里浜崎见日本棋手一个个都不敢表态,当时便心生一计,他赶紧问罗建文:“听说北京许多棋手也正研究这局棋,不知他们的结论如何?”罗建文当时有些迟疑——因为按规定还要半小时才给北京方面传谱。但世故的浜崎马上说:“我这里有两张加急电话卡,用起来特方便。你给北京打电话或传真,就使用这种卡好了。”罗建文几经推辞不了,只好马上给北京方面打电话,然后回来对浜崎说:“北京方面已经有了结论,说如果钱宇平先走愚形做眼的手段,白棋必活无疑。”浜崎一听此话,马上再用这话逼大竹:“大竹九段,刚才中国方面已经下了结论,说如果钱宇平现在走愚形做眼,则白棋必活,你看呢?”

  有了中国棋手研究结果作为参考,大竹嘴里不断说着:“确实!确实!”一边在检视着结果,然后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对浜崎说:“我同意中国方面的结论,如果钱宇平看到这步棋则这局棋中国队赢定。”浜崎赶紧把这些意见写进他的观战记。

  这种情势下让酒卷的心情陷入谷底。当今村俊也从中国两连胜回来,日本舆论一片乐观气氛,认为女子和少年两阵过去以后,现在该是日本队领先的时候了。就连NEC公司方面,也对酒卷流露出:“第二届到山城为止。现在看问题不大吧?”但此时只有酒卷一人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他也和中国方面一样,认为钱宇平有可能成为在日本队喉咙里的一根尖刺。钱宇平上一届赢棋认输,让超一流九段小林光一至今还心有余悸,如果让他成为“江铸久第二”,那么第一届擂台赛日本队败北的悲剧就有可能再现。所以当钱宇平来日本第一局胜了今村以后,酒卷就极为担心钱宇平再胜。而现在,这种可能性就要出现在眼前,这时酒卷紧张得马上拉着浜崎跑进对局室去观看实况了。

  在对局室里,钱宇平面对小林觉拼死的攻击,心理却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如果以唯心论来解释,或许在冥冥之中,命运之手已把钱宇平引向一个让广大棋迷深深失望的深渊。因为从钱宇平的计算,钱宇平的实力,他完全有能力可以发现那步愚形做眼的手段,北京方面也都认为钱宇平应当看看出这步棋来。可在当时,命运之手却无情地遮住了钱宇平的眼睛,他竟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这步棋。这种毫无理由的失误无法对别人解释,更无法对自己解释,赛后的郁闷和痛苦连着对小林光一那盘赢棋认输的棋局从此伴随着钱宇平的许许多多日子,给他的身心带来极大的伤害。当然,这是后活。

  小林觉在这盘棋中的状态并不算好,但在后半盘时,钱宇平的状态竟比他还差。就在双方为大棋生死纠缠时,小林觉比钱宇平先发现了这步棋。当小林觉在读秒声中抢先一步占了这着原本该钱宇平占到的愚形着点时,钱宇平突然痛苦地叫出声来,因为这时他才完全看到自己有这步做活的好手。浜崎在第二天的观战记中这样描述说:“本来对局双方都忘我地沉浸在生死的攻防中,但小林觉突然用力地把一步棋拍打在这盘棋最关键的一点上(黑125),当时一片寂静的对局室马上就听见一声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低沉痛苦声,那是钱宇平情不自禁从内心吼出来的。我曾亲眼目睹钱宇平因赢棋认输而一下子拉开衬衫而飞崩两颗钮扣的情景,现在再一次看到钱宇平如此痛苦的声音和神情。可以说,对自己犯错而自责的痛苦,在日本是找不到与钱宇平类似的棋手的。”

  浜崎和酒卷虽然从心里希望小林觉能够胜出,但此时却被钱宇平的“痛苦瞬间”深深震撼了。以至当酒卷和浜崎拿着棋谱来到研究室时,大竹看了两个人有些严肃的表情,还很遗憾地说:“怎么,白棋做活了吧?”酒卷这才回过神来说:“白棋大概死了。”

  大竹因为没有看到对局室的一幕,所以马上高兴地说:“真的吗?太好了!快拿棋谱来。”当大竹看到小林觉先于钱宇平走到关键一着,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真是如释重负啊!”

  罗建文此时心情复杂,他马上先给北京去了传真,并在棋谱边上写了四个字:“钱大输了。”

  棋谱传到北京,所有人立刻都傻了。棋手们的情绪低落是因为觉得钱宇平运气不好,但老郝以及记者们看问题的方式却与国家队截然不同,他们觉得这样已经快赢到手的棋输出去了,这多么不应该呀。

  望着老郝激动而又不满的神态,老聂和华以刚无语。特别是华以刚,因为请记者来参与本是他的提议,本来以为可以让大家好好宣传宣传,孰料反让大家跟着尝到失败的痛苦。再加上对第二届擂台赛的前途有一种悲观,这场让社会和媒体参与的“创新活动”弄得有些虎头蛇尾。

  与北京相反,日本方面却感到了由衷的高兴。他们在第二天的报道中毫不隐瞒他们对目前三比三的比分感到满意。一篇评论甚至说:“从实力上分析,中国队的优势在前面,日本队的优势在后面,所以日本队能在前面和中国队打成三比三,应该是一个十分满意的结果。”

  中国方面的宣传虽然有些低调,但因为双方比分还是三比三,所以没有一家报纸表示悲观。当时确实没有人会想到,钱宇平输的这盘棋,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盘一般,把一个让中国队几乎土崩瓦解的“魔鬼”给放了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