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之五十九红疯子：如今的评论都把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当封建糟粕看，认为这是秦氏要把宝玉引入封建仕途经济，这怎么能算正路呢？
石呆子：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根本不是指理治之书中的学识，而是指官场社会、现实社会中的常识，怎么能当封建糟粕来批判呢？历来的上层文人都以清高自许，也以满肚子理治之书中的学识自许，却把这[洞明世事][练达人情]当世俗来贬弃，也把这官场社会、现实社会中的常识当庸俗来斥责，其实官场上的官人、普通的中下层文人、普天下的世人都把这对联当人生座右铭来对照啊！从来没有哪个懂得现实社会常识的世人把这当八股文、当糟粕贬弃。当此时的贾宝玉还未入世，是个不谙世事的顽童，而且以清高的上层文人自许，当然对这一画一对表示厌弃了，但写红楼梦时的作者已经由上流社会坠落到下层社会了，已经从上层文人被打成下层文人了，他已经被世事的艰辛、世路的坎坷、世俗的冷酷搞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了，这一方面要怪共颛之争正邪之争虎兕之斗造成的塌天大祸，但这毕竟是作者无法抵抗的客观现实啊！作为一贫如洗的作者自己为什么不能检讨自己[不谙世事、不通人情]的主观失误呢？如果自己当日把《燃藜图》当激励自己奋发读书的警示图，把[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当观察社会现实、分析社会现实、熟悉社会现实、适应社会现实的座右铭，真正[洞明了世事]、练达了人情，何至于今日多碰这么多壁、多吃这么多亏呢？纵然自己[罪固不能免]，但带累自己的母亲、连累自己的妻儿，难道自己不感到问心有愧吗？所以说此时的作者不可能再象当年的贾宝玉那样对这一画一对弃如撇履了，不可能再象上层文人那样自视清高了，他已经被现实彻底征服了！已经对自己[不谙世事、不通人情]的主观失误作出真诚的忏悔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红楼梦》之所以又叫《情僧录》，就因为它也是作者本人的[忏悔录]啊！这些却是如今的专家学者们没有考虑到的，他们还把作者当富贵中的贾宝玉、当十二三岁的任性少年、当不肯对世俗屈服的清高隐士、当与他们社会地位相近的上层文人呢，如何能理解作者后来作书时再回忆这一画一对的复杂心情？如何能理解作者如今会忏悔当日不肯读书不谙世事不练人情的幼稚行止？
石呆子：你这样看《石头记》才是实事求是的现实主义态度，才符合作者的现实立场，也才能真正悟出《石头记》的其中味。如果始终坚持贾宝玉少年时那种拒明世事拒谙人情的书呆子立场，始终坚持上层文人那种拒绝了解世事人情的文风，如何能解《石头记》的其中味？实际上你们细读《石头记》就会察觉，《石头记》作者只有自己真正[洞明了世事人情]，才能在书中把世事人情描绘得这么活灵活现、这么入木三分，如果他不[洞明世事]能写出这活灵活现的《石头记》吗？如果他不谙人情能把书中的人际关系描绘得这么生动具体吗？谁敢说作者没有学问？谁敢批作者一生没有做出好文章？一部《石头记》就是一门高深的[洞明世事]的大学问，一场《红楼梦》就是一本描绘人情事务的好文章啊。
红疯子：象这些议论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还是往下解吧。
石呆子：下面是秦氏不得已把宝玉带到自己房中睡午觉，有趣的是作者用了一些极夸张的手法来形容秦氏房中的豪华奢糜甚至淫秽，于是被刘心武当作其[秦学]的重要考证依据来作了索隐。其实这些夸张的描述基本都是假的，其中并没有象刘心武大胆发挥的那些所谓[深文大义]。首先如你我在前面的＜疯谈刘心武＞一段议论中强调的，这些是为了隐寓太子允仍的东宫背景，由于书中没有直接描写贾珍这假府太子的卧房豪华陈设，这里是借秦氏卧房陈设来间接描写贾珍侍妾卧房的豪华陈设，也就是间接描写贾珍的豪华奢糜甚至淫秽，因为这不是以曹家为生活素材而创作的，而是以皇家为生活素材而创作的，因此才这么夸张得超过了曹家重孙媳的身份地位。但刘心武因此就把秦氏说成是允仍的女儿，这却是毫无根据的大胆发挥，现实中的曹家是康熙本人的贴心奴才，只知忠实于康熙本人，对允仍和诸皇子只是场面上应付而已，根本不敢与其中某人过往太密，因为他家首先要看康熙的脸色，若违反了康熙的本意、巴结了康熙最厌恶的皇子，那就要被康熙照凌普和索额图的例子满门抄斩了，作为皇家的[家生子]，这是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因此曹家根本不敢收留废太子女婴。至于曹家与皇十四子这北静王的生活原型走得近些，还是因康熙本人当时就比较宠爱十四皇子、晚年委他以大将军王、给朝野上下以十四皇子将要克承大统的假相，曹家才与这十四皇子走得近些的，不是曹家想搞权力投机，而是曹家是包衣奴才，根本没有资格搞权力投机，这一点刘心武根本就不明白。
秦氏的卧房有淫荡的气息根本就不奇怪，贾蓉本人就是个淫乱成风的纨绔子弟，贾珍更是个淫暴成性的主子，我前面早就说过，生活在这样禽兽般的父子身边，不当尤物就当淫娃，绝对容不得纯情女子、贞节妇人生存的，秦氏和尤氏一样，只能以供贾珍父子淫乱的性工具方式生存下去，不是她们天生就是尤物淫娃，而是现实逼迫她们当尤物淫娃，若不肯当尤物淫娃，就只能象贾蓉生母那样被虐待至死，因此你们要把秦氏的[淫]当作不得已的求生存手段，我们的专家学者总不能象封建礼教那样要求秦氏也讲究[失命事小、失节事大]吧！
红疯子：还请你解释一下什么是[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石呆子：你们看不到上面的脂批吗？[甲侧：设譬调侃耳，若真以为然，则又被作者瞒过。]你当这镜子真是[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这盘子真是[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这盘内盛着的木瓜真是[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这榻真是[寿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真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展开了的纱衾真是[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的鸳枕真是[红娘抱过的鸳枕]？这些都是设譬调侃之语，决不可当真。为什么要这样设譬调侃？脂批说[一路设譬之文，迥非《石头记》大笔所屑，别有他属，余所不知。]就是说脂砚先生也不知道作者设譬调侃的意图。可刘心武却能知道作者的真意，他认为武则天安禄山寿阳公主同昌公主和西施都与宫廷阴谋密切相关，都意味这秦氏与宫廷政变息息相通，甚至连红娘都是搞阴谋的好手，这意味着秦氏代表宫廷政变的某一方。他这想法也太不合事体情理了。
刘心武的红学是与他想象中的乾隆曹学对号入座的，他的红学中主要人物都与他乾隆曹学中的曹家某人一一对应，与朝廷的某人一一对应，他认为书中的主要事件都是雍末乾初发生的事。在这种思维模式局限下，他把这里的设譬调侃全联想到宫廷政变阴谋，这秦氏成了宫廷政变的组织者策划者参与者和牺牲者了。实际上小说的创作原则都是[此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果真是纪实文学、真可以对号入座，这小说就无法长期流传了，因为那会有很多人按图索骥、对号查座，引起很多人事纠纷、笔墨官司。尤其在文字狱盛行的朝代，人们更不敢把宫廷政变写入小说，尤其不敢把宫廷阴谋的细节对号入座地写入小说，若被当朝发现就是灭门之祸啊！这岂是闹着玩儿的？按逻辑分析，越是在百年后能被刘心武这些索隐派考证出来的宫廷政变，就越容易被当时为政者觉察。如果以当时被人觉察的可能性为百分之百，那么十年后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就降为百分之五十，二十年后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就降为百分之二十五，四十年后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就降为百分之十点二五，八十年后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就降为百分之五，一百六十年后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就降为百分之二。也就是说当时人能觉察出作者意图的可能性是如今人的五十倍以上！可当时连作者身边熟人的脂砚斋没有看出来的细节，居然在二百六十年后被刘心武觉察出来了，刘心武的索隐考证能力是脂砚斋的百倍以上，刘心武先生简直是看穿二百六十年前阴谋的神仙啦！
红疯子：照你这样看来，象咱红疯子也《红楼梦》创作之时隔了二百六十年，与刘心武差不多，也不可能真懂《红楼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