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之五十
红疯子：你这样已经够罗嗦了。照这样说咱们不必太计较门子的来历和甄英莲的来历了。
石呆子：这就对啦。生活中的曹家象这样的事太多了，替曹家徇私枉法的脏官也太多了，连雍正皇帝都知道曹家是[混账风俗惯了]，你们又何必拘拘于哪一件是牵涉到该官员忘恩负义不救恩人女儿的葫芦案呢？
听过这些罗嗦话之后，你们再来看这[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就不容易拘拘于其中离奇曲折的情节，只取其普遍的事体情理了，这事体情理就是[请君着眼护官符]。你们看：[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有趣的是[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这是[明知故问]啊，贾雨村是托的贾府门路才到任的，在此之前他已经吃够没有'护官符'的苦头了，以他的宦海经历、游历名山大刹的见识、数度作大族人家塾师的阅历、对世事沧桑的体悟，连张如圭的好心传信他都要[忙寻邸报看真确了]，[他会不知道'护官符'的作用？但作者却用他的[装愚]来反衬门子的[卖聪]，弄得读者都把他当[真愚]，把门子当[真聪]了，可见作者狡狯之处。
这门子说道："这还了得！连这个都不知，怎能作得长远！"这句话从一个门子嘴里说出来可谓[触目惊心]啊！因为不光那些达官早就知道这一点，连小小的门子都看出这一点，可见这一点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必然现象，你们不能仅把它当[离奇情节]，它已经成了[事体情理]了。因此你们[又何必拘拘于离奇情节哉？不过取其事体情理罢了]。说这句话你们会以为我是[老生常谈]，实际上这是现实中康熙末年各地的普遍现象啊！看看门子说的：[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也就是说不光是金陵省这样，其它各省都是这样！什么样子呢？当时各省并不是以地方父母官为大，而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为大，连这些地方父母官都不敢触犯他们，[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太可怕了，[不但官爵，连性命都保不成]。可见其权势之大，大到骑在地方父母官头上的程度，大到成了地方上的土皇帝了！
红疯子：这不成了各省[体仁院总裁]了吗？
石呆子：还是你红疯子眼毒，一下子就看出其要害了。康熙初年在翦除了鳌拜、吴三桂之后，玄烨初步建立了他的家天下，但中国幅员实在太广阔了、人口实在太多了，他不但不放心吴三桂这样的汉族大官，也不放心鳌拜这样的满族官员，更不放心[天高皇帝远]的各地方官员，为了确保这家天下能控制整个中华大地，他不得不煞费苦心地把自己的亲信派往各地去监视各地方大员，这些亲信主要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们，他们被康熙派往各地担任皇家直属机构的负责人，其官阶虽然没有地方大员高，名义上虽然在地方大员之下，但这些亲信表面做些并不重要的事务]，却有向康熙直接递密摺的特权，成了康熙皇帝的秘密情报员。如果仅此而已就罢了，实际上康熙对他们几乎是言听计从，比地方大员还要信任，后来成了利用他们监督甚至操控地方大员了。康熙这种利用[家生子]到各地去替他[家天下]的恶果就是形成[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的'护官符'怪事，因为长期下去地方大员把这些皇上派往各地的亲信由皇帝的代表当成皇帝的化身，只要把他们服侍好了，他们向皇上多美言几句，自己就能官运亨通，反过来[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他们就向皇上打小报告，弄得这些地方大员[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严重到各地方官员只知有这几个土皇帝、不知有朝廷王法的地步，这就是门子所说的[护官符]，有这几个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护着，官位才坐得稳，没有这[护官符]护着，官就当不成！石头记成书背景的南京苏州杭州一带江南大地，是当时中国最富庶地区，也是康熙最重视地区，他派自己最信得过的曹李孙三个乳母家去监控这些地区，其中尤以曹家最得康熙信任，因为孙氏是他最敬重的乳母，曹寅则是他最信得过的乳兄弟，当年康熙除鳌拜靠的就是岳丈家和乳母家的鼎力相助，靠的就是索额图和曹寅，后来索额图因废太子事件倒了，但曹寅始终圣眷不衰，康熙对曹寅在江南半壁江山的倚重几乎到了乾隆倚重和绅的程度，只是由于曹寅在江南不在北京，人们不太注意罢了。康熙信任这些包衣奴才还有个原因，这些奴才是皇家的[家生子]，可以任意处置，宠时可以升官发财，弃时可以抄家杀头，譬如书中的茗烟之于宝玉、没有人身自由的，这样既比朝廷的普通官员值得信任，又比宦官名义好听，还比索额图等皇亲国戚便于驾驭，这样曹李孙三地织造就成了康熙在江南的钦差体仁院，曹寅则是体仁院总裁。由于曹寅在康熙那儿说话非常管用，他推举的官员总是如愿升官，他抨击的官员总是被康熙罢免，加上大家都知道的寅母是康熙乳母、寅本人与康熙关系特别密切，康熙南巡全是由曹寅接驾，渐渐人们都把他当康熙在江南的象征，康熙不在时人们就把他当事实上眼底下的皇上了。于是你们该明白[眼底物多情，君恩或可待。]的意思了，皇帝远在北京，他不可能知道某个具体官员在[捐躯报国恩]，必须通过地方官员眼底的曹寅才能了解到具体情况，因此地方官员只要在眼底下的曹寅面前多留些情面多留些心眼儿，皇帝的恩宠反而可以期待。反过来说，如果这些官员不但不给眼底下的曹寅留些情面，甚至反而撕破情面，那曹寅就要向皇上打这些官员的小报告，这些官员轻则要捐官、重则还要捐躯，这还不象'护官符'吗？这简直就是江南三省的总裁啊！这就是书中讲的'护官符'的历史背景。因此门子说："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前任知府皆因都碍着贾府情分面上，所以如此。"大家该明白原告为什么说[凶身主仆已皆逃走，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了，也该明白为什么[应天府缺出]、要贾雨村来补缺了，因为[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呀。前任知府见不好得罪贾府，干脆设法调往它处，贾政这才让雨村来补此缺的。
到这里门子才[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须注意的是：这'护官符'的绰号是作者的杜撰，当日的同类抄件绰号并不叫'护官符'，作者为了掩饰真事，才改成这绰号的。如果作者不作改动，把生活素材中的原件原封不动地照抄入书中，把名称也原封不动地搬进书中，即使没招致文字狱焚坑，也会引得当事人当时人议论纷纷，给本书流行招致不必要麻烦的。由此你们应该想到，书中这'护官符'上抄写的内容肯定是假的，不能与现实中的原件一致，既然如此，你们还有必要对[石上所抄内容]进行索隐考证吗？
红疯子：这话倒是说得对，是没必要对这几句[俗谚口碑]进行考证，更没必要对其中的脂批注脚再加索隐。且不说这[贾王史薛]是假姓氏，这夹批的房次就更没必要考证了。
石呆子：但是我还是有几点要解释一下，免得你们以假乱真。这[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是以江宁织造曹家为生活素材的，[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是以杭州织造孙文成家为生活素材的，[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是以苏州织造李煦家为生活素材的，其中[金陵]地名不可当真，这两家若全在南京，就与贾府同城而居了，那么这三家肯定会常来往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薛家，本来的原件只有三织造俗谚口碑，没有第四家，作者因要替当日三织造掩饰，才添上一家的。
红疯子：咱以为这[雪]字隐寓[盐]字，这薛家隐寓扬州盐商马家，怪不得咱看薛家象盐商、宝钗象扬州姑娘的，原来就是扬州盐商。这样也对，就凑成宁杭苏扬四地了，更合当年实事。当年的曹寅在扬州管盐政，正是扬州盐商出的巨资才助他完成四次南巡接驾的任务，正是扬州盐商的不断输血，才维持了曹家[锦衣纨绔饫甘餍美]的生活，可以说没有扬州盐商赚来的金钱，就没有曹家的盐玉良缘啦！

老红疯子的签名档

发表于 2010-01-10 08:2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