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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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五度寅虎年俗记忆

1998年时逢新中国第五个虎年,上海画家刘旦宅作五虎图

一九五○年春节,丰子恺作漫画“小辫朝天红线扎,分明一只小荸荠”

一九七四年甲寅春节,宗其香这幅寓意聚福和生机的《三虎图》,却被“四人帮”的爪牙看出了“问题”

1986年春节,有人将乙丑和丙寅两枚生肖票连贴在贺年信封上

2010年春节前,河北传统虎画《相戏图》被发掘出来走俏市场

□李中国
新中国生肖属牛,有谓“牛转乾坤”;新中国第一春逢虎,人称“虎威振邦”。国人每以虎“脚踏实地,气贯长虹”自励,前进作虎步,工作逞虎劲,改革见虎胆,创新有虎气;孩子们戴虎头帽、穿虎头鞋,耍布老虎,名“虎子”,叫“虎妞”,号“寅生”,个个虎头虎脑,处处虎跃龙腾。龙虎年乃有办家谱之俗,冀后辈子孙生龙活虎。而虎入年画,能驱邪祈福,可守神护岁,得焕发生气,堪铭志壮威。回望建国第一春起,历经之五度寅虎,虽时新俗易,然根脉相传,五虎聚福,虎虎生威。
1950
新国新民 天欢地喜春日暖
寅年寅月 虎跃龙腾马蹄疾
1950年2月17日,新中国第一个春节被一只精神十足、生气勃勃的寅虎(庚寅)引领人间。“年卅晚,行花街,迎春花放满街排,这朵红花鲜,那朵黄花大,千朵万朵睇唔哂。平安春,胜利年,新国新民乐开怀……”广州春节花市上,一位年轻妈妈边走边看边把这首换上几句新词儿的岭南年谣一句句“传承”给手上牵着的孩子。
“新国新民”的新词儿,还见诸这年广东中山县立图书馆征联活动中获季军的一副四字联:“寅年寅月,新国新民”。
1949年9月27日召开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都、纪年、国歌、国旗的决议》,决定新中国采用公元纪年,12月23日政务院通过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又规定农历春节为法定假日,放假三天,比公历新年长两天,结束了民国以来旷日持久的“过阳历年还是过旧历年”———即便过旧历年也需贬称“废历年”的存废之争,以顺应民意。
表达新国新民欢欣情感的大红对联成为1950年最鲜明的春节记忆。“三阳启泰,五星聚奎”、“一岁光阴转瞬,万家民众翻身”、“将革命进行到底,把国家建设成功”、“人民队伍过黄河渡长江逾岭出塞所向无敌,解放阵容惊天地转乾坤排山倒海当锋者靡”。中山县征联夺冠的“平安三百六十日,胜利一九五零年”,还首次将公元纪年嵌入传统春联,奇巧工稳,别具一格。
广州人的拜年礼物中依然会放上谐音“大吉”、成双成对的大桔。临走时主人家照例拿出其中两个,然后换上自家等数的大桔,以示互赠吉利。拜年人拜完一圈儿,礼物袋中的大桔却一个不少,噱称“换桔运动”。这年的相互祝语中则新添了工作顺利、新年进步、万事胜意等新词,说者和听者心里便都漾起“新国新民”的感觉。
居于上海的丰子恺自1926年以来,一直坚持画几幅漫画作为“新年试笔”的习惯。但是年所作和民国年间“今夜两岁,明朝三岁”“眉头更比去年颦”等无奈相比,喜悦流溢笔端:画上两个小字辈一跪一揖给长者拜年,老少全着新衣,盖为“新国新民”。附诗说:“新年拜岁换新衣,白袜花鞋样样齐,小辫朝天红线扎,分明一只小荸荠。”
以荸荠作比,尤见诗中年味。过年吃荸荠的习俗南北都有,但“意头”略异。丰子恺所居上海,因其谐音“不忌”———童言无忌的孩子们除夕日多吃几个防备着,一旦初一说错了什么话,可“不忌”。苏州人将熟荸荠埋进年夜饭里挖出来吃,谓“掘元宝”。北京街头除夕吆喝卖荸荠,且闻之必买,缘其音同毕齐、必齐、备齐,寓意全家团聚、老幼必齐,也谓年货备齐。
广东人称荸荠为“马蹄”,过年吃荸荠做的马蹄糕不仅开胃消滞、生津润燥,更有“新年步步高”的意头。是年有人专门做了马蹄糕送给驻地解放军,希望战士们在新中国成立后“马不停蹄”消灭残匪。
1940年前后晋冀豫边区推陈出新的新年画运动,也随着中央政府“进京赶考”带到北京,1949年11月27日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批示同意、文化部长沈雁冰署名的《关于开展新年画工作的指示》,要求利用新中国第一个春节向全国推广。当年新绘的《农民和拖拉机》、《新中国的儿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欢迎苏联朋友》等极为风行。人民日报评介说:“春节已成为中国人民的艺术节,中国人民将从这些新年画中看见自己的面貌,也可以看见新中国的面貌。”
春节联欢也潮起各地。北京店员、工人在中山公园连日演出话剧《破除迷信》、《创造》和歌剧《兄妹开荒》、《新小放牛》等。温州干校的师生高举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孙中山、毛泽东巨大画像,举行化装宣传大游行,观者人头攒动。
毕竟是建国后第一个春节,历经战乱,百废待兴,新国新民的第一顿年夜饭还不足为观。不过,“年夜饭不是一天做出来的”、“一年会比一年好”,却是当年不可不提的年话。
1962
美景可期 须付九牛二虎力
东风浩荡 不待晓钟早是春
“腊月正当三十日,丑年别我喜吟身。共君今夜迎新岁,不待晓钟早是春。”1962年2月5日再逢寅虎(壬寅),大年三十又恰逢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成了名副其实的春节,时居北京的古诗词研究家陈友琴套用唐人贾岛的《三月晦日》句式歌咏之。
上年春节以散文《花城》让广州于羊城、穗城外另得“花城”美名的羊城晚报副总编辑秦牧,也敏感于是年立春和春节一夜相连,“使人感到更加强烈的春天的气息”,年三十在人民日报发表《春天的色彩和声音》说,春天像是一位童话里面美丽的仙女,她从海洋上跃登海南岛,又从海南岛跃登大陆南端,一到立春,她已经越过广州北去了。她走过的道路,马上变成了一条五彩路,鹅黄嫩绿、老紫娇红。
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本来就是中国古代农业社会的“春节”。《后汉书·杨震传》“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心焦”即此。历代传承着“鞭土牛”和“塑小春牛芒神”等意在“授时农耕”的立春节俗。1912年中华民国改用公历后,农历新年让出“元旦”之名,而转借立春之“春节”名之,立春成了单纯的节气。
立春原有的节俗也随之“混淆”、融入春节:裹有各种新鲜蔬菜的春饼、春卷———谓之咬春,成了春节名点;“剪彩为春幡以贴屏风”,成了春节贴挂的窗花和门笺,且转意“除旧布新、增添喜气”;沪浙一带采集冬青枝、松枝、柏枝、竹枝插于门上之“插春”,也进了《沪上除夕竹枝词》:“朱砂笺纸贴春联,柏子冬青插两边。”
这年2月4日陈友琴发表在人民日报的专栏文章《除夕立春杂谈》还建言,可在农民家里和人民公社的办公处挂上一幅幅铁牛(拖拉机)图,学习驾驶它来改进农业生产,是最新式的“打牛”或“鞭牛”,也是最科学的“打春”,可以“鼓舞我们向前跃进的雄心”。
文化人新春开笔、岁暮感怀的雅俗,也随着三年自然灾害结束和美好憧憬而意兴勃发。元旦刚过,诗人李季就按捺不住新春情怀给石油工人写诗信开笔:“又是一年春节到,挥笔写诗贺春节。千山万水道儿远,茫茫戈壁冰和雪,贺信随风穿云雾,遥寄寸心火样热……”
毛泽东岁尾年首(1961年12月)在广东写下的《卜算子·咏梅》,更一改历代文人岁暮感怀的消极情调,“反其意而用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据中央文献研究室李捷和闻郁合撰的《毛泽东诗词50首写作背景介绍》,当时毛泽东正在广州筹备中共党史上有名的“七千人大会”,回顾“我国遭受三年自然灾害、原苏联领导人又挑起中苏论战,对中国施加政治上的、经济上的、军事上的压力”等接连发生的内忧外患,借以表达新中国应对险恶环境之不屈不挠的必胜信心。两年后该词公开发表,其词句、词意成为影响三十余年的春联用语。
而这年春联中的毛泽东词意则出自1957年1月以来陆续发表的21首诗词;将早于春节见报的人民日报元旦社论(新年献词)中的亮词亮句借用、消化入联也成一时联俗。“过幸福生活倍珍此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后句源出毛泽东《沁园春·雪》。“高瞻远瞩,无往不胜”,句集这年人民日报元旦献词。上海书画家来楚生所撰“力树雄心大笔淋漓写白纸,坚持真理东风浩荡展红旗”———“写白纸”化用毛泽东名言“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老舍的牛虎交接生肖联则与众不同:付出九牛二虎力,不作七拼八凑文。
壬寅新春,许多的传统年俗则被引导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如报上介绍“每逢元日,饮屠苏酒、椒柏酒”的习俗和这两种药酒的做法时,“顺便”指出:“逢年过节,每人喝几口这样的药酒,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防病作用的。但这种做法,说明一种预防疾病的思想”,是“寻求如何提高自身抵抗力的一个起源”。
1974
迷雾未开 驱邪猛虎遭文祸
艳桃早绽 岭南花市争春光
1974年1月23日,新中国成立后第三个虎年(甲寅)到来的时候,一些画家突然来了虎年画虎的兴致。当年“文革”虽近强弩之末,但“极左路线”依旧,重拾这一传统绘画题材有“四旧”之嫌。但奇怪的是,北京画虎名家胡爽庵是年从迎春到入冬,画了十多幅老虎都平安无事,而中央美院中国画系山水科主任宗其香,节前只画了一幅,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原来,胡爽庵每幅只画一虎,展出或赠人时还特意题签或说明“独虎出山”。而性格孤傲、不知避讳的宗先生却一纸连画三虎,被“四人帮”的爪牙“看出”“三虎为彪”———莫不是为某位不久前暴露的“野心家”歌功招魂?
节后2月份,“四人帮”先后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和人民大会堂举办“黑画展”。宗其香的《三虎图》和17位画家的120多幅“黑画”受到批判。北京日报发表展评文章说,“《三虎图》的炮制者”解放后二十几年从不画虎,偏偏这时候画起《三虎图》来,且题名“虎虎有生气”,岂非咄咄怪事?黄永玉画的猫头鹰睁一眼、闭一眼,则被指对社会主义不满;李苦禅的残荷图,也因恰好八朵,被指影射八个样板戏。
虎画本是年俗精粹。冯骥才《过年和辟邪》说,每到年根,有两种心理从国人心中油然而生:一曰祈福,一曰辟邪。邪气属阴,必以阳刚退之。最常见的辟邪动物是雄鸡和猛虎,雄鸡吃五毒,猛虎食恶鬼,贴在大门上,一派凛然之气,邪魔不逐自退。而陕西凤翔古版门画《镇宅神虎》,于一只目瞪如灯的猛虎身边,另画一晃头扬足的淘气虎犊,则示“辟邪的虎,只吓鬼不吓人”。
画家们从这一民俗中提升出《爱子图》、《合家欢》、《双雄会》、《相戏图》等凛然中见可爱的虎画。宗氏三虎图有老有小,象征聚福和生机。顺便提醒一句,唯“下山虎”不入年画———民间认为乃“饥饿所使”。这年台湾地区公历年前发行的生肖邮票就因误作“猛虎下山”而遭民众控告:如果来年发生饥荒,要邮政局长负全责。
是年除夕,画家吴作人干脆避开频惹麻烦的虎画题材,作“奔犛图”赠人。犛者,牦牛也,迎新年画辞岁生肖,表惜岁意,也备一格。
自1967年文革开始后的第一“年”国务院宣布全国不放假起,“革命化春节”一直持续到1979年。但形式上取消过年,并没有完全消减国人对传统年文化的固守与尊重。除画虎辟邪等,年夜饭或初一饺子也要先摆放好,悄悄地例行供祭祖宗,然后再全家食用,“以记得祖宗父母遗留的德泽,顾复的慈恩”。有人从著名学者吴宓1965年至1974年的《日记》中发现8篇未缺失的“春节日记”也都有家祭记载:如“在内室,未设像位,叩请父及碧柳(亡友吴芳吉,字碧柳)、兰芳(妻邹兰芳)拜年,行四跪十二叩礼”,“遥对父及碧柳、兰芳拜年,并以糖包子祭献,行礼”。唯1974年日记仅存书单,但可推知其一贯性,以表达对祖宗、亲友的缅怀。
按捺不住年俗传统“新年书红”的技痒,又不甘于麻烦缠身的山水画创新大师陆俨少,还想到一个“伪革命化”的妙招:甲寅除夕于上海家中“书置座右”———“没有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中国是不会有真的新艺术的。”选用有这么高“革命”觉悟的名言自勉,还是怕外人看出“问题”,又特意在句首大书“鲁迅说”三字。
节前特意选登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问题报道”,以反衬社会主义的欣欣向荣和优越性,则是报纸上的年景。香港《大公报》这年1月17日也“综合”法新社的一组消息《美日银行看今年 物价飞涨生产滞》作为头条新闻。新华社的时事新闻则说,日本现在买一块豆腐要一百多日元(约合人民币六角多),而中国只要四分钱。
甲寅新春不得不看的一个亮点是:涉嫌“封资修”产物于1966年后被迫停办的广州花市,应市民强烈要求于1973年完全恢复———这年又在全市设点供应,更见“处处桃花,家家盆桔,人人包揽春光”的岭南特色年景。
1986
入古出新 欢心雅兴缘温饱
斗柄回寅 虎跃鸿图赖春风
“黄牛辞岁千仓满,猛虎开春万木荣”、“兴伟业仍须牛劲,展宏图更壮虎威”、“牛奋四蹄开锦绣,虎添双翼会风云”。1986年2月9日,新中国第四只寅虎(丙寅)腾跃人间。八十年代第一春全面恢复春节休假制度后,国人的迎春雅兴逐年浓厚也精致起来。牛虎交接的好意头,让上面那种传统生肖春联格外红火。
一些有心人还受此启发,将乙丑和丙寅两枚生肖邮票连贴在寄给亲友的贺年信封上,于邮局除夕最后一次开箱前投寄,得以加盖当日24时、即初一零时的邮戳,成为原生态的“生肖交替实寄封”。
1980年2月15日中国邮政推出庚申猴票起始的第一轮生肖邮票,已连续发行七年。由于生肖票设计讲究“入古出新”和“太像不成艺,不像没有戏”,使吉祥可爱的生肖形象、精炼浓缩的年画韵味、鲜艳神秘的节庆色彩飞入千家万户,连年引发生肖文化热。有人称之为融入现代社会的传统年俗“味精”。
1986年有关生肖交替的话题,还牵扯出一桩民间公案。山东临淄朱姓家庭2月7日(年二十九)添一男孩,因距春节还差2天,似仍应属牛,小夫妻给孩子起了个时髦乳名“牛仔”。但读过私塾的曾祖父根据老黄历坚称孩子属虎,理由是,十二生肖配属十二地支,干支纪年以立春为首,生肖属分当然以立春为界。立春在2月4日,孩子生于此后,应名“寅生”。
这一问题20多年后成为年俗专家们岁尾年初的热门话题。“立春说”言之有据;但主张生肖属分以农历大年初一为界也不无道理:自1912年中华民国采用公历纪年,春节移至农历正月初一,使立春成为单纯的节气名,生肖属相作为民间纪年的口头传统应“与时俱进”,以春节为分界点,甚至按地球公转计算日子的公历元旦也可。这较之立春日的游移不定,甚至一些年份没有立春,更通俗、简便、科学。
称为“贴在墙上的电视机”的传统年画,也以这年为标志正式退出各地新华书店。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年画市场转让给挂历。挂历精美高档,一本12张或另加封面,较之年画成倍赚钱,有“一本万利”之说,作为年礼也更“拿得出手”。当年北京画院的《齐白石精作十二幅》,人民日报出版社的《红楼十二钗》最为珍贵。
推动挂历流行的另一只手,是影视明星争抢借挂历露脸作为走红标志的幕后需求。骆宾基对“摊头上的美人图式挂历之泛滥”颇有感触,2月5日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谈“挂历”》建议说,“1985年12月28日举行的世界女排明星队和我们中国女排的比赛,就满可以选拍一幅作1986年1月份的画面。这样一年十二个月入选的人物,当然也就是未来我国历史上留下来的杰出人物,岂不更有意义!”
一改“革命化春节”的单调枯燥,传统年俗的点睛之笔———欢庆、热闹,也随着春节休假制度恢复,特别是国人实现“白米白面天天见,鸡鸭鱼肉日日有”的温饱和富足后得到释放。北京地坛迎春文化庙会上年恢复后,这年一些传统悠久的花炮制作秘方又被发掘出来,如金盘落月、线穿牡丹、炮打襄阳城、水浇莲、葡萄架、天地灯等。一种“花盒”点燃后,能显现各种人物或花鸟虫鱼形象,甚至演绎几段故事。冰心老人2月9日于工人日报发表《漫谈过年》称赞庙会恢复,“会上什么都有,参加的人既饱了眼福、耳福,又饱了口福。”
自唐以降有新年燃灯习俗的四川自贡,春节灯会也成为八十年代电视普及之前当地市民最重要的新春娱乐方式。自贡是恐龙之乡,又逢虎年,型彩各异的龙虎牌坊、龙腾虎跃、骑虎入山、恐龙公园灯组成为是年最亮看点。
姜书阁、羊春秋等湘潭大学四教授则雅兴大发,借湖南日报公开征对,姜书阁出联:“一元复始,百度维新。环望四方,喜沧海波平,昆仑雪满,松漠风高,琼崖日暖。万里江山,何处非英雄用武地”,有人对曰:“六合长春,三中绚彩。遐思廿纪,看神州磐固,形胜星罗,豪杰云生,欢声雷动。千秋业绩,今朝是鹏鲲展翅时”。
1998
虎行天下 祈福聚财诚可爱
今夜无眠 天涯知己若比邻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1998年1月28日,新中国成立后第五个虎年(戊寅)到来的时候,一些年轻人用因特网技术体验唐人王勃的这两句诗,发现“妙处难与君说”。大年二十九上午,南京某大学研究生周岚坐在电脑前,对着话筒录了两分钟的话,然后轻点鼠标,一封语音邮件就飘洋过海,把节日祝福传给了南半球悉尼的朋友(据新华社1月26日消息)。
名为“lCQ”———意为“我找你”、能够即时传递信息和直接交流的因特网软件,一年多前被几个以色列人推出后,大受世人欢迎,1996年12月起中国公众多媒体通信网全面启动。在电脑上写一封贺信或录一段祝辞,通过“E-mail”5秒钟就能发送到相距几万里的海外亲友面前。网上拜年使上年还火爆的BP机贺岁顿显土气。
除了通过E-mail相互拜年,这年春节前后许多人还喜欢上网“手谈”———而上年春节还只限于广州、北京、上海、深圳等八城市间。年轻人满怀冲动地找到一家网络咖啡屋,或给个人的486电脑装上“猫”,申请个拨号ID,参加网上春节茶话会或与异地朋友彻夜聊天。当年的时髦网名有“今夜无眠”、“今夜还是无眠”、“新年精灵”等。晋人《风土记》“至除夕达旦不眠谓之守岁”的风俗有了网上版本。
五年前由南京、上海等华东地区城市联合开办的鲜花礼仪电报业务,这年春节前也发展到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400多个市县双向开办;投放这年元旦春节市场的贺岁片《甲方乙方》,则在现实和荒诞之间切换着一个个“圆梦”故事,也无不与现代人过传统春节的情调与氛围合拍。《甲方乙方》一句精彩对白“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则流露出浓郁的惜岁和怀旧味道。
“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这副传统春联的教化意蕴依然被一些老派的文化人士坚守。老作家李国文1月24日在人民日报发表专栏文章《鲁迅的年终书账》引导说:“鲁迅先生的日记,每到一年终了,总有一篇书账,记他当年所买的书,自然也是他当年所读的书,予以小结,算得上是别开生面的一种过年方式。”“这样考量精神食粮的过年法,要比大鱼大肉、酒足饭饱的物质满足,更有意义些。”
节前的1月13日,台湾高雄市立图书馆和高雄文学馆利用其遍布全市的图书分馆、阅览室等网点,面向青少年开展“暖暖书香伴您过新年”寒假春节阅读推广系列活动。“借书过好年”、“Fun心听故事”、“万本儿童新书等你来”、“春节借书送春联”、“你借书,我奖励”,营造出书香浓郁的新春氛围。
邮电部这年为发行第二轮生肖邮票中的戊寅虎,发现了山西长治市黎城县黎侯镇谷鸵村赵家山普通农妇高秋英缝制的布老虎———以民间对虎的格外敬重传承着年文化的深厚传统:选用红黄两种颜色,且造型可爱,表达尊贵尊崇、喜庆吉祥;精剪细裁不能有丝毫差错,填充捣实成型、蓝缎缝制眉目,以明虎威、显王气,以镇宅祛邪;纹饰有“三、六、九”之分,以求来年平安顺当,安家生财;用整块布料剪成一阴一阳分饰雌雄脊背,寓意阴阳相合、生生不息。
中国戊寅虎年的莅临,还引发了一股国际虎年热。这年报刊的国际版上多见“虎行天下”、“环球虎年”的新闻标题。俄罗斯政府宣布:将1998年定为“虎年”,确定虎为当年吉祥物,意在号召民众保护俄罗斯境内的野生虎。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国际野生生物政策主任吉内特·哈姆利也在华盛顿对新闻界说:“我们将(虎年)视为东西方联手保护老虎的良机。”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从来自中国的联合国官员口中得知1998年是虎年时,惊喜地说:“太好了,这是我的本命年!”澳大利亚澳西太平洋银行别出心裁地发行了虎年支票———右半张是一幅松枝下一只猛虎跃身欲起的中国画,似虎虎生财气,邮政总局的虎票小型张背景则为两名华裔儿童头戴虎头帽,身着御寒衣,手举红旗,翩翩起舞。
生机勃勃、聚福增寿的生肖虎成了东方中国一个形象、文化使者,活跃到世界舞台上。
附记:笔者为这组虎年纪事收尾的时候,2010年庚寅之虎还没到来。虽然传统过年之“过”字,不单指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而是从腊月廿三灶神上天、直至正月十五元宵节止,近一个月的忙年和迎春“过”程,如广州年谣所云:“腊月二十三,晒被洗衣衫,腊月二十四,清洁房边地,腊月二十五,扫房掸尘土……”但现代人过年不再看重过程———关注一度年俗,毕竟需要拉出至少一轮生肖时空进行沉淀发酵,才能品味陈香,故不述今岁。唯回顾之余,感受时移俗易之年景嬗变,翘首以盼紧随新中国六十华诞腾跃而来的第六只寅虎,怦然心动,打油一联咏之:
牛转乾坤,历六秩时空,日新月异
不可同年语春色;
虎壮河岳,览九域华夏,磐固星罗
正须巨眼看岁朝。
李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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