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得皮老虎胃疼的台湾特务的“竹筏子”

作者：萨苏

有朋友谈六十年代台湾特务渗透的往事，提到一种国民党军自制的渗透武器，叫“竹筏子”。

听海军方面的老潜水员（和今天网上的潜水员无关，人家是打捞跃进号，周总理接见过的正牌子）讲，还真有这么个玩意儿，挂机，下面拖一个水雷，上面是“水鬼”，不过，这东西并不是竹子作的，而是用塑料管作的。海军东海舰队的护卫艇大队抓过一个，还俘虏了四个水鬼。

抓住以后乐得不行，一面打报告一面往回拖。

到码头一瞅，皮定钧司令亲自来看 – 一个竹筏子，才抓了四个特务，比什么崇武以东海战，奇袭大金一号之类的战果没法比，怎么会惊动了皮老虎？

抓这个东西不轻容易阿，这玩意儿吃水极浅，到处能走到处能藏，专门夜间行动，雷达反射率和反射面积都极小，简直赛过海上土八路，雷达上难瞄，瞄到了舰艇也难搜。台湾水鬼在左营“做报告”，说看到八路的护卫艇就往下一趴，等八路走了再直腰，来来回回几十米内那边就是发现不了。逍遥得很。没抓住之前这边怎么也琢磨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就有人给起外号，管这个东西叫“海上小妖” – 当时还有一个“空中小妖”，就是美国来的无人驾驶侦察机，也是目标小，不好打的邪门家伙。

国军的水鬼逍遥了，就有人该倒霉了。

谁呀？东海舰队呗。

那时候福州前指是海陆空联合指挥，皮老虎皮定钧付主要责任，不管你穿什么衣服，只要是兵到我这儿一视同仁，该给的绝对不卡，该撸的也绝不客气 – 一切为了打仗。

可也真是上下一心，这一方面是解放军的组织形式决定的，另一方面皮老虎从中原到朝鲜纵横五千里打出来的威风，哪个诸侯不服试试。

这一手，就够三大战役里“精诚团结”的国军将军们汗颜的。

所以，几次那边渗透过来，这边怎么都抓不到，皮老虎发飙就属于很正常的事情了，大会小会东海舰队没少被点名。穿海军服的那几天颇有些羞见同袍。

有一回东海舰队陶司令过福州列席会议 -- 皮的会议极为简单，三军要员坐八仙桌一圈散烟的形式，要国军看见得笑皮总匪气。说到“海上小妖”，皮司令又发火，问海军干什么吃的，老子我坐雷达站盯着，你们两条艇搜了俩钟头，愣把目标给跟丢了，你给我说说什么道理？

海军就解释。

这时候，皮司令让警卫员拿药来，就着水吃了，接着听。

这本来没陶司令什么事儿，他已经把这边的船交给皮老虎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么。

陶司令好奇，问警卫员皮司令吃的什么药。

警卫员说胃药。

陶司令说靠。

-- 气得皮老虎吃胃药，能不靠么。

陶司令就把海军的上下叫来，又训一顿，说明白，人家雷达能找到，你们就愣看不见？下次再有情况，你跟到马公去，也不许收兵 – 这是个比喻，真跟到澎湖去，那就是政策问题了。不然，就脱衣服等着转业吧。

没几天，那边又出来了。

这回海军可是下本钱了，四条护卫艇出动，梳篦子似的在雷达指定的海区搜啊。

问题是技术上的事情，不是光有精神就能解决的，护卫艇打永昌永泰那是以小搏大，等对付这玩意儿，就成了牛撵兔子 – 这目标太小啊。

于是，两个钟头，三个钟头，四个钟头。。。

人家还是看到八路的护卫艇就往下一趴，等八路走了再直腰，来来回回几十米内那边就是发现不了。逍遥得很。

海上指挥员报告 – 再跟，油要没了。岸上命令 -- 雷达目标没有消失，继续！

这回海军是真急了。

那只好跟吧。

还真就逮着了。。。
 

不是找不到目标么，怎么能抓到呢？

竟然是和没油了有关系。原来这样搜索过来搜索过去，渐渐的各艇油都开始吃紧，其中一艘艇前一天出过任务，油没加足，四个小时以后，油柜就快见底儿了。在海上干过的都知道，这油柜底部的油，多少有些杂质，结果，发动机突然出了故障 – 杂质吸入发动机后，发动机吃不消，突然冒起黑烟来，而且发出巨大的声响。

没想到，就在机械兵忙着排故障的时候，艇尾一侧水面，忽然划出一道白色的航迹 – 特务船！四个钟头一无所获的水兵们马上找到了目标，欢呼之下，四艇合围，一分钟结束战斗，活捉了四个台湾特工。 – 其实这跟站在刑场上等枪毙一样的局面，那边也不是傻子，根本就没反抗。

上来一问才明白 – 原来这种搜索对双方来说都是艰巨的心理考验，老看着人家的炮艇在自己身边溜达来溜达去的，其实谁还能逍遥？四个钟头，这边快急疯了，那边也到了心理崩溃的边缘 – 要是土八路折腾到天亮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条出故障的护卫艇忽然冒出黑烟，发出奇怪的巨响，因为距离太近，紧张的特务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或者土八路有什么怪招，惊惶失措之下匆忙开动发动机试图逃跑，结果反而暴露了目标。从航速来说，跑，这么个玩意儿肯定是跑不过护卫艇的，台湾特务也是吓昏了头。

就这样，海军出乎意料地捡了个二等功回来。

皮老虎对着拖回来的“竹筏子”，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敲敲，说 –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这么个“竹筏子”。。。

皮定钧是安徽人，老家竹子很多，先入为主管这玩意儿叫“竹筏子”，以后发现其实它的材料是两头封装的塑料管，浮力比竹筏子大，而且更加轻便结实，但也不再有人纠正 – 皮司令说了是竹筏子，那就是竹筏子，哪怕它是钢管造的呢？

这算是皮老虎的“家长制作风”一例吧，不知道文革的时候有没有人为这个纠他军阀习气。

不过，有了第一次胜利，“竹筏子”从此在福建沿海就威风不再了。 -- 原来收拾不下，是因为对它不了解，不知是何方神圣，既然知道了就是个“竹筏子”，那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弄清海上小妖是什么东西，出招的就有的是诸葛亮了 –

缩短两艘护卫艇的搜索间距，中间拉上渔网，不怕捞不上来它。

发动群众，搜索的时候护卫艇作骨，民兵的机帆船作面，来一个海上大伞。

。。。

都是针对“竹筏子”航速慢，自卫能力弱的缺点去的，很有针对性。

不过，海军都没有采纳。

人家采用了更“专业”的做法 –

雷达不是发现目标了吗？一到海区护卫艇就扔一排深水炸弹，轰轰轰！然后问雷达 – 还有目标么？

还有。

再扔一排。轰轰轰！

还有么？

还有。。。

那就再扔一排。。。轰轰。。。

。。。

台湾没有潜艇可用，海军正好利用这机会练习反潜，一举两得。

不过，那边很快就不再给解放军这种练习机会，“竹筏子”一看见八路的护卫艇，往往就抢先打手电联络，生怕这边发现晚了。。。

以后，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