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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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斌,1954年生于合肥,现居北京。诗人,民间思想家, 中国新时期朦胧诗代表人之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972年开始创作诗歌,早期作品《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雪白的墙》被列为新时期朦胧诗代表作
  2005年被中央电视台评为年度桂冠诗人。
  著有作品:
  诗集《少女军鼓队》、《雪白的墙》、哲学随笔集《独自成俑》、散文集《地主研究》、哲学随笔集《梁小斌如是说》    入选教材作品:    诗歌《我热爱秋天的风光》入编高中语文教材;
  散文《晨霜》、《旗杆在握》入编大学语文教材; 《雪白的墙》妈妈,
我看见了雪白的墙。早晨,
我上街去买蜡笔,
看见一位工人
费了很大的力气,
在为长长的围墙粉刷。他回头向我微笑,
他叫我
去告诉所有的小朋友:
以后不要在这墙上乱画。妈妈,
我看见了雪白的墙。
这上面曾经那么肮脏,
写有很多粗暴的字。
妈妈,你也哭过,
就为那些辱骂的缘故,
爸爸不在了,
永远地不在了。比我喝的牛奶还要洁白,
还要洁白的墙,
一直闪现在我的梦中,
它还站在地平线上,
在白天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我爱洁白的墙。永远地不会在这墙上乱画,
不会的,
像妈妈一样温和的晴空啊,
你听到了吗?妈妈,
我看见了雪白的墙。1980《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那是十多年前,
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
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欢叫,
后来,
我的钥匙丢了。心灵,苦难的心灵
不愿再流浪了,
我想回家
打开抽屉、翻一翻我儿童时代的画片,
还看一看那夹在书页里的
翠绿的三叶草。而且,
我还想打开书橱,
取出一本《海涅歌谣》,
我要去约会,
我要向她举起这本书,
作为我向蓝天发出的
爱情的信号。这一切,
这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办到,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天,又开始下雨,
我的钥匙啊,
你躺在哪里?我想风雨腐蚀了你,
你已经锈迹斑斑了;
不,我不那样认为,
我要顽强地寻找,
希望能把你重新找到。太阳啊,
你看见了我的钥匙了吗?
愿你的光芒
为它热烈地照耀。我在这广大的田野上行走,
我沿着心灵的足迹寻找,
那一切丢失了的,
我都在认真思考。《一种力量》打家具的人
隔着窗户扔给我一句话
快把斧头拿过来吧刚才我还躺在沙发上长时间不动
我的身躯只是诗歌一样
木匠师傅给了我一个指令
令我改变姿态的那么一种力量
我应该握住铁
斧柄朝上
像递礼品一样把斧头递给他
那锋利的斧锋向我扫了一眼
木匠师傅慌忙用手挡住它细细的
光芒
我听到背后传来劈木头的声音
木头像诗歌
顷刻间被劈成
两行《母语》我用我们民族的母语写诗
母语中出现土地 森林
和最简单的火
有些字令我感动
但我读不出声
我是一个见过两块大陆
和两种文字相互碰撞的诗人
为了找水
我曾经忘却了我留在沙滩上的
那些图案
母语河流中的扬子鳄
不会拖走它岸边的孩子
如今,我重新指向那些象形文字
我还在沙滩上画出水在潺潺流动
的模样
我不用到另一块大陆去寻找点滴
还有太阳
我是活在我们民族母语中的
一个象形文字
我活着
我写诗《说“剑”》 /利剑的作用是用来刺向铠甲后面的xiong膛
在护心镜破碎之前
利剑永远活着的使命尚在期待你可以试想
墓室主人为什么要把一柄利剑殉葬在身边
不,利剑并不具有殉葬的使命
它埋葬在地下也在梦想着杀机
一柄没有喋血的剑
大概不能叫做“剑”
剑的真实饱满需要被杀者与它共同完成
现在这个任务仍没有完成
我们所看到的所有的剑
均洋溢着一种僵持的风度。
从什么角度可以证明
剑的使命尚未完成呢?
我们从现在生活中的紧张心态中得到佐证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剑
什么时候达到了目的,它才愿意静卧其间
剑刃眯缝眼睛?
剑刃上的?比刀刃的光亮和剑柄上的
流苏更为重要
真正意义上的剑
应当磨损得消失殆尽,化为一团云烟我们应从刀痕上大致猜测
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柄剑
它是什么模样
我们只能依据猜测画出
如同对龙的刻画那样。
所以,一个我们可以看得见的剑
一个以“出土文物”自居,而又自称尚已生锈的剑
还没有真正体现出它的幻影特质
因为它能触手可摸
反倒证明它不是由幻影而来我,活在许多貌似出土文物
但并不是出土文物的剑的周围
至此,你说,
怎样才能结束一个剑的时代《两种温暖》 树根已经被劈成柴禾就不能再劈了
劈树根的人先是蹲在树桩上琢磨
我不用火,这树根能否给我第一次的温暖
于是,他开始挥动斧头
树根的浆液却像火星一般溅到他身上
在他的棉袄上燃着
他只得脱去棉袄
而那正爬在地上睡着的长长根须
被斧头惊动后一跃而起
掠过滚动汗珠的白色脊背
他毫不退缩
伸展肢体
把这树根深藏着的温暖源泉全部汲取gan净
柴禾,就是树根暖意散尽后的残渣
面对着残渣,
把这不能再劈的树根送给有壁炉的人家
壁炉里的火,像是被谁修剪过的红绸在悠扬地飘动,
令壁炉外的人朝火走去
迎向红绸拂送出来的第二次温暖
他昏昏欲睡
握在手上的书烤热后掉到了地板上
如同沉重的红薯
主人惊醒后在问
这是什么火,
一定已被谁嚼过了
这抽走了叶脉的红枫《大街,象自由的抒情诗一样流畅》雨后的大街,笔直地伸向远方,
从此岸到彼岸世界,
这中间车辆象流水一般哗哗流淌。这时,我看见一个戴着太阳帽的孩子,
来到岗亭前,
和警察亲切地谈话。
而一支全是由小朋友组成的队伍,
正和谐、宁静地站在大街的一旁。
我知道他们是在谈论——
这支可爱的队伍,
通过大街的方法。我沉思的目光,注视远方,
我很激动,
他们一定还谈论了别的,
谈到了中国大街的前程,
而且还谈到了诗和国家。我看见了:人民的警察——
这人类大街的指挥者,
从岗亭里探出身子,
温和地倾听
孩子的哲学思想,
一个晒了很多太阳的中国孩子,
或许能指出未来中国的方向。宽阔的大街象自由的抒情诗一样流畅,
绿灯在前方闪烁着激荡我心灵的bo光,
一个孩子正在和警察和谐地谈话《你让我一个人走进少女的内心》你让我一个人走进少女的内心
害羞的人们,请在外面等我一会让我大胆地走进去
去感受她那烫人的体温
和使我迷醉的喁喁私语
我还要沿着血液的河流
在她苗条的身体上旅行
我要和她拥抱得更紧
让女孩子也散发出男xing气息说吧,请告诉我
那在黑暗中孤独地徘徊的是谁
那由于痴情想奔向美丽星光的是谁让我们一起走进少女的内心
并且别忘记带上两把火炬让我们勇敢地走进去
去发现外面的世界还没有的珍奇
在这发源心脏的河畔
我一定会拾到一本书
这上面没有腐朽的教义
它启发我怎样和未来去亲吻
但愿我也有一颗女孩子的心让整整一代人走进少女的内心吧
当我们再走出来
一定会感到青春充满着活力  《红砂石建筑群》    红砂石建筑群
  是我身体luo露的部分    这里还没有来得及铺上草坪
  那位黑裙子似的钢琴家神情迟疑    我帮你抬钢琴,女主人
  你住在10楼,但不用担心这段距离    把这沉重的钢琴抬到楼上去
  黑色高贵的皇后,此刻我是你的奴隶    因为我不去想象,钢琴在楼梯转弯处
  将发出合理碰撞的声音    我只是极力想象,在键盘上一掠而过的手
  被放到一个丰厚叶子似的嘴唇那里    在我流动的人生里
  我从没有给钢琴做过奴隶    把这沉重的钢琴抬到楼上去
  抬到一个可以自由弹奏的空间去    红砂石建筑群,是我扭曲自己的地方
  梦幻般,红砂石建筑群      《哎 哟》  洗脚女人的方向传来一声哎哟
  她的脚在木桶里发楞很久
  将我照耀
  我也呆如板凳
  晒台上正在啄食的麻雀寻找声音源头
  我甩开书,伸长了脖子回到哎哟
  不许乱猜
  还不赶快把这哎哟般的红肿抱在怀里
  但我抚摸,用男人柔软的人皮
  报以冷气
  “好舒服啊”
  她指向洗脚残影
  我注意听着
  哎哟的蝴蝶已经被贴到那个洗脚的木桶上
  我的玛利亚,你若为王,我将昭示
  哎哟和洗脚就是压在幸福头上的两条红杠
  其它说法都不是
  麻雀听到了后飞走了,我触摸水
  我在篡改前夕
  木桶里的水烫得她的脚好疼      《诗言笨》    那只脚探上墙头
  前面雪地就是我家的灯了
  我保存着昔日翻墙的一溜烟身姿
  墙上黑影把我席卷
  雪夜回家
  那个黑影却说:我已经驮不动你,你自己爬吧
  脚探上了墙头,鞋面亮了
  手抓砖面令碎屑散落
  翻墙生烟,敏捷恍如贼的翻墙岁月
  散尽光了,手没着落  
//  我摸摸脸颊
  不是为了揩汗
  我恨脸上眼镜像爬虫一样却装着不在爬
  我也吁请能得到一种向上爬的力量
  力量在哪
  我曾经蹲在自家屋顶
  观看从罐里跑出来的盐
  力量是咸,只准用嘴去舌尝
  筷子也被折成两段
  咽到肚里红色的酱
  吐到袖口直至发黑
  我的掌握
  至今尚未晒出咸的光芒
  从此成为端详着咸味就能吃饭的诗人
  劲道终于不在手上    诗言笨
  笨出围墙上利爪踩到脚背
  我的躯体,你承诺过支撑或是牵挂
  我脑袋的正反两面都不嫌重
  此刻仅抓住墙上枯草扔向遥远
  像落到肩上那样遥远
  我是笨字悬挂
  现在把棉帽先送上围墙
  不要乱喊力量,力气够用就行了
  棉帽,热气腾腾的小山坡在头顶焐暖和了再取下
  我吸口烟,火星弹到那根尖刺旁边
  今夜翻墙回家
  我要坐在围墙上休息
  北风将棉帽吹冷,棉花还是热的      《飘》    是谁大笔一挥
  秋天到了,树gan上有一只枯叶准备在飘
  向枯叶靠拢
  全神贯注学习秋天的面貌
  我穿秋装,令其额头痱子限期滚蛋
  我用上了粉
  隐瞒我是夏天过来人
  包括剽窃朝日
  多少年前我伏在田埂吸进一口,至令尚未舍得吐出
  剔除嘴角青草
  坐在树gan上
  象板结的围巾于脖颈处多绕了几圈
  我要向枯叶学习
  不湛蓝至无的床单上下翻身
  枯叶咯咯笑着在飘
  从树gan上往下跳,碰落几枚刺果
  你们先落地
  我飘荡一会
  落地声响
  引发木屐少女争着在踩那几枚刺果
  我能进入秋天吗
  我应该站在片枯叶脱落之处
  那个比肚脐还要小的地方
  往下跳
  要站准了,我就会飘      《绘事后素》    我家院子里头差点被我抓住的那只蟋蟀
  让英俊捕虫少年抓到
  我也想要,他将蟋蟀掼到我的脸上
  蟋蟀跑掉了
  那时,我身上汗衫有点白    英俊少年教我如何捕捉
  要学会在白色上面看到黑
  石头裂纹,不好好地开裂,此刻却在鸣唱
  草尖细长至无到达露珠,露珠也跟着起哄
  我将草丛连根拔起
  踢开的瓦片仍然坚持叫几声
  我摔碎瓦片
  你们谁是蟋蟀
  从宣传栏上,撕下黑白相见的招工广告,敬请它往这上面蹦
  篇幅上有字,它往字堆里逃
  当我把纸反过来
  天下蟋蟀没有谁甘愿背后是白    英俊少年好几个见我高举拳头在跑
  就以为我抓住了蟋蟀
  他们把我往人民广场上抬
  不要碰他的拳头,少年们在喊
  把这个家伙扔到广场,看他还能蹦多远
  我无法蹦出空白,回到草丛
  我不是虫,我姓墨
  当有一个墨氏天空前来帮助我,天黑了下来
  我黑背后也黑
  我又回到了草丛,听到蟋蟀鸣唱几声      《gan净还能坚持多久》    父亲病重,比他扛过的杆枪还要重
  我去病床为他擦擦背
  我是有生以来头回绕到父亲的背后
  父亲的背后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地方的名字
  而不是肌肤
  他指向客厅的语录要我背诵
  任何伟岸只要看到他蹲着就会产生深深的怜惜
  我像个学徒,从擦拭他背后的药柜开始
  碰响茶杯盖子,父亲你醒醒
  我拧紧白毛巾,站直了身子往脸盆滴水
  听到滴水声,父亲的脊背就动弹了一下
  我在参观这块脊背
  听说上面有被黑心板凳砸过的留痕
  父亲不说
  我在此读到了最初的版本
  父亲在形势一片大好的防空洞里让砖头碰到
  那天,他碰巧把安全帽戴在了头上,忘记了脊背
  此处也有记载
  父亲还有言说:他当警卫员给首长剥花生,是站着剥
  从花生地里飞来了子弹划过了肩头
  父亲苏醒,桌上全是花生壳
  首长在安慰:你伤得不重
  花生米一颗不少,你很守纪律
  我把脊背上的白汗衫往上卷,像在卷书页
  却是没有找到弹痕
  不在肩膀上就在耳朵旁边
  父亲,我还要帮你擦擦耳朵
  也许弹洞又躲到了父亲脊背外的地方
  父亲从昏睡中醒来
  “行了,不用再擦了,你去把你大哥喊来”
  他拉平了衬衫
  我的父亲一定有好几块脊背,肯定
  他把最好的那一块
  带枪伤的那一块留给了大哥去擦
  大哥曾是解放军
  他可以看到父亲脊背蕴藏的意义
  伟大的枪伤
  大哥和父亲说了许多话
  我给父亲擦背擦得最gan净,也最仔细
  要把gan净举在头顶
  就可以不再去病房了
  gan净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