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林山口战役:德国陆军给美国陆军上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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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萨林山口战役:德国陆军给美国陆军上的第一课 

“……我们将看到第一装甲师是如何在突尼斯的沙漠里学习到那苦涩的第一课的。”——罗伯特·牛顿〔Robert A. Newton〕《World War II》杂志


灾难降临


一九四三年二月十四日,星期日,情人节。撒哈拉沙漠来的暴风席卷着突尼斯中部的山脉及平原。嚎叫着的风暴声和扬起的漫天尘沙下,涂着黑色十字标志的德国装甲战斗群在前进。凌晨四点,由抵达非洲不久的第十装甲师及隆美尔老非洲军内精锐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各一部组成的装甲战斗群开始按照预定的方案沿法德〔Faid〕及马扎拉〔Maizila〕隘口发起攻击。德国坦克群的目标是西吉·布·吉特村〔Sidi Bou Zid〕, 而三小时之前,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本人刚刚视察过这里的美国军队。


德军的计划得到了阿道夫·希特勒本人的批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减轻隆美尔元帅麾下疲劳不堪的德国非洲军〔DAK〕所面临的强大压力。由东面从埃及一路追击而来的英国第八集团军在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的指挥下已经开始重新整编,准备给德国非洲军这个老对手以致命一击。隆美尔的西侧尽管受到一条由米里纳〔Miliane〕河绵延到马科纳西Maknassy〕的山脊保护,但盟军由隘口突破防线的危险却日趋严重。“沙漠之狐”并不在意那从埃及阿拉曼开始的、似乎无穷无尽的撤退行动,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攻击型将领。一个夺回攻势姿态、恢复战场平衡的机会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为了避免在两侧合拢的绞索里被慢慢勒死,隆美尔宁愿抢先攻击,来打破这个僵持局面。另外,他也已经知道希特勒正考虑用汉斯·冯·阿尼姆一级上将〔Hans von Arnim〕取代他指挥在非洲作战的德军,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急需一场胜利来证实自己“沙漠之狐”的威望。卡萨林山口之战,这场二战里爆发在美国与德国陆军之间的第一场主要战斗就此开始了。


隆美尔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穿越那些隘口后向西北方向深入敌军后方,分割并消灭那些在他看来还是新手的美国部队。他希望能通过给予美军以沉重打击来建立自己部队对这个新敌人的绝对信心,同时把自卑感和失落感留给这些远渡重洋而来的“扬基”们。这同时也能为他征战已久的部队带来些难得的“呼吸”空间,将“绞索”合拢的时间再延迟些。正面迎接德军攻势的将是美国陆军第一装甲师,它将成为第一个迎战德国陆军的美国师,第一个在沙漠中进行作战的美国师,但同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它也是二战中美军所拥有的十六个装甲师中唯一一个没有在战前接受过沙漠作战培训的部队。目前该师的部队分散配属在一条绵延六十英里的战线上,即将成为德军各个击破战术的牺牲品。


美军所隶属的英国第一集团军司令安德森将军并没有按照盟军指挥官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命令把第一装甲师集中布置在战线中部,而且也拒绝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投入战斗。第一装甲师所属的美国第二军奉命把第一师拆开,组成几个由军直属的战斗群,其中的B战斗群转由第一集团军直接指挥。到二月十三日为止,美国第二军和友邻的法国第十九军只是零零散散地布置在一系列高地上,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掩护。

二月十四日早上,第二军A战斗群控制着两个战略要地——勒西达〔Lessouda〕山和克萨瑞〔Ksaira〕山。但在那个决定性的上午,德国的四号坦克群伴随着崭新的、盟军武库里无可匹敌的六十吨级六号“虎式”坦克滚滚向前,从正面或是旁边穿越了美军战线。德军指挥官是海茵茨·齐格勒〔Heinz Ziegler〕中将, 他作为汉斯·冯·阿尼姆一级上将的副手,亲自指挥了攻击部队。


“春风行动”的箭头是抵达非洲不久的德国国防军第五○一重坦克营〔但据德军资料,当日德军投入的实际是五○一营第一连,兵力不超过十一辆虎式坦克和十六辆三号坦克〕,而伴随这支令人生畏的装甲部队一起前进的还有第七装甲团和第八十六装甲掷弹兵团。


“春风行动”共有四个突破点:第十装甲师格哈德战斗群〔Kampfgruppe Gerhardt〕由勒西达〔Lessouda〕山的北侧突破,雷曼战斗群〔KGr. Reimann〕直接从法德隘口沿公路攻击前进。南侧,第二十一装甲师的部队穿过马扎拉隘口后分为两个集群包围了西吉·布·吉特村。舒特战斗群〔KGr.Schuette〕向北面突击,而斯坦霍夫战斗群〔KGr. Stenkhoff〕则向西推进。

反击作战的先锋就是阿尔基的第二营。它在以前还从来没有参加过战斗。当德军突破法德隘口的时候,该部正由侦察分队引导着沿奥斯列特〔Ousseltia〕谷地向北方移动。下午三点,第二营接到命令:立即前往哈德杰巴·艾尔·爱奥,而阿尔基将直接向斯塔克上校汇报,后者则负责指挥匆忙组建的C战斗群。阿尔基赶到指挥所时只知道在前沿的A战斗群已经遭到了惨重伤亡,以及有不明数量的德军已经穿过了法德隘口。


二月十五日,星期一。斯塔克上校和他的参谋人员在凌晨二点三十分抵达了指挥所。阿尔基并没有从他们的情况简报中得到很多信息。一个小时以后,两名来自团侦察部队的少尉为阿尔基带来了勒西达山周围战斗的第一手信息。尽管亲自在那里进行了观察,但他们对于德军的真正实力和配属情况仍然是一知半解。更为糟糕的一点是谁也不能为阿尔基提供周围的地形图。


凌晨四点,由第一装甲师师长奥兰多·沃德〔Orlando Ward〕少将亲自拟定的行军和反击计划到达了C战斗群指挥所。沃德的计划基于一条关于在西吉·布·吉特村附近有大约四十辆德军坦克的“可靠”情报。但事后他会悔恨交加地发现,村庄附近的德军坦克总数超过了一百辆,而且久经沙场的非洲军在占领村庄不久以后就已经部署了由五十毫米反坦克炮和八十八毫米高炮组成的反坦克火网。


沃德给斯塔克的命令中包括以下内容:“C战斗群的任务……向南方移动,利用火力和机动摧毁对我方在斯贝利镇〔Sbeitla〕地域的部队形成威胁的敌军装甲部队。 随后掩护我方在附近克萨瑞山的部队撤退,最后回撤到汉穆瑞〔Hamra〕山北侧等待进一步指示。”


阿尔基中校的面前其实有着两个德军装甲师的部队及其配属的辅助部队来阻止其完成所接到的任务。面对着西吉·布·吉特村附近强大的德军部队,美军将投入一个经验不足的坦克营,加强有一个自行反坦克炮连〔配备装在半履带车上的七十五毫米炮〕,前沿火力支援由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担任〔缺A连〕,而第六装甲步兵营将搭乘半履带车跟随坦克营前进。此外已经在昨天受到重创的第三坦克营残部也将跟随在后。


阿尔基还了解到他的营将排成连纵队队形攻击前进,指挥所位于后方。每个连都排成倒三角队形,两个排并行在前,第三个排则在中央后方担任预备队。行军纵队的两侧各得到一个重型自行反坦克炮排的掩护。


第一装甲团团长彼得·海因斯〔Peter C. Hains〕上校向阿尔基介绍了该地区已知的地形情况。他特别指出了那些不规则分布在部队前进道路上的深深河谷实际上在特定地点是可以被越过的。目前只有三张当地地图可以使用,但都是临时测绘的草图,没有路途上具体细节的反映。周围的地形图依然无人能提供。在这一切中最糟糕的一点是在从攻击预定出发点到西吉·布·吉特村的路上竟然没有预先进行侦察的计划!

凌晨五点,阿尔基中校回到了营集结地并对着他的士兵们发布了行军与准备攻击的命令。六点二十分,全营开始向进攻出发点移动,那是位于科恩十字路南方三英里处的沙漠荒地。


上午七点到十一点,全营一直沿着公路向进攻出发点行军。行军速度很慢,因为要不停派出侦察分队前往侦察周围的地形和敌情。在接近十字路口时,阿尔基命令侦察排移往右翼,而把打头阵的任务交给温克尔〔Province M. Winkler〕上尉的D连。佩顿〔John L. Peyton〕上尉的F连跟进,之后是法博〔Leo J. Farber〕 中尉指挥的营属自行火炮分队。预备队为马齐斯〔Harris O. Machus〕上尉的E连,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营预备指挥官艾默瑞〔William W. Emory〕少校。第三装甲营残部、第六装甲步兵营及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的B连及C连跟随在二营之后。行军纵队的两侧各布置了一个自行反坦克炮排。


两个前进炮兵观察分队在行军时突然向阿尔基报到了。于是他派出了自己的无线电员雷吉〔Frank D. Leger, Jr. 〕准尉帮助他们把无线电调整到该营使用的频道。但匆忙中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直到进攻开始时他还是不能通过营通讯网指挥炮火支援。


阿尔基召集了他的军官们再一次确认了攻击命令和突击方向。由于没有地形图,他只能利用克萨瑞山的北岬角来作为方向参考点。


D连向东离开预定进攻出发点作疏开配置,两个排成纵队位于主力前方五百米处,以提供掩护。正午时分,阿尔基中校与海因斯上校和海托尔中校一起爬上了一座小山的山顶,开始用望远镜观察十三英里以西的西吉·布·吉特村及由攻击出发点到那里的路途。


村庄沐浴在阳光下,座落在一片遍布被曾经有过的河水冲刷出道道深谷的平原上。军官们讨论着地形、可能的河谷穿越地点及当日的攻击目标,然后他们又讨论起敌军可能的隐藏地点,特别是那些可以配置反坦克炮的地点。但实际上他们对于在西吉·布·吉特村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仍一无所知。


实际上德军已经在围绕村庄的每一个高地上都配置了反坦克炮和支援火炮阵地,其他炮阵地则位于村庄中及村子附近。它们被用建筑物、矮墙、干河床及小树丛巧妙伪装起来,而所有部队集结地也都利用了地形特征作了掩护。对于沙漠地带作战经验不足的美军来说,发现这些伪装大师的杰作实在是过于困难了。


从萨德朱利亚〔Sadeguia〕来的炮火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攻击还是必须准时开始。在地形观察完毕后,海因斯上校转向阿尔基下达命令:“找到并摧毁敌军的装甲部队。”


“是。”阿尔基敬礼并回答道。军官们握手道别,海托尔中校祝愿他比自己的运气好,并预言第二营会赢,比分最少“四比一”〔指四比一的摧毁比例〕。他们刚刚分手,也许对当日的美军行动有着预言意义,十四架容克斯Ju-87“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就来到了十字路口上方,对着美军的进攻编队进行了一番攻击。空袭过后,阿尔基被迫推迟攻击出发时间,以便收拢那些因空袭而散开的编队。损失是轻微的,但德军飞行员已经可以轻易地将美军实力和部署传达给正在西吉·布·吉特村周围守候猎物的德军部队了。


下午一点,阿尔基爬进了自己的营指挥坦克,下达了攻击命令。他自己的坦克加入了D连的队形,位于编队前方。C战斗群指挥官斯塔克上校来到了汉穆瑞山的高高山顶,并把指挥所设在那里。他满意地看着攻击部队士气高昂的排成完美的队形,如同教科书上指示的那样保持着合适的间距,带着压倒性的气势向敌军扑去。也许在演习场上这样的队形可以打满分,但面对一个未知的对手呢?


再次观察着西吉·布·吉特村,斯塔克突然听到了下面平原上一辆广播车开始播放起美国国歌《星条旗》来。乐曲声中,装甲编队拖着烟尘滚滚向前,但也向敌人一清二楚的展现了自己的位置。


下午一点五十分,先头部队已经从南面经过了萨德朱利亚小镇,左翼的自行反坦克炮排随即进入了该镇。当D连正在萨德朱利亚小镇东面侦察着如何穿越那第一条横亘在面前的大河谷时,另一群“斯图卡”对镇子进行了俯冲轰炸并扫射了前进中的美军纵队。那个自行反坦克炮排始终没有再从这个小镇出来。


D连最终还是发现了一个穿越点,所以美军被迫收拢队形,集中在一个地点以穿越河谷。最后在这个过程里,还是有一辆坦克由于履带故障而翻倒在潮湿的沟渠中。


在与他的坦克群一起前进时,阿尔基从斯韦内〔Robert L.Sweeney〕上尉那里收到一条无线电信息:“我们的空军即将空袭预定目标,推迟前进,让他们先完成任务”。所以阿尔基转告自己的指挥官们空军已经在路上,为避免己方火力误伤,必须减慢前进速度。不幸的是,空军始终没有来,倒是德军有了更充裕的时间来调动迎击部队。


温克尔上尉的指挥坦克和D连大部接近第二条河谷时,突然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打击。温克尔的D连成员都是他在北爱尔兰集结部队时亲自挑选的,而且在从阿尔及利亚一路行军而来时也饱受过“斯图卡”及其护航战斗机的轰炸与扫射,但还从来没有一次的火力密度能与此次相匹敌。温克尔上尉的指挥坦克原车长是戈瑞哥〔Everett Gregg〕军士,今天他担任副驾驶员/前机枪手。乌班诺夫斯基〔Alphonse Urbanovski〕担任驾驶员,原驾驶员卡德威尔〔Philip Caldwell〕为了为温克尔上尉腾出地方而转移到了一辆自行反坦克炮上。炮塔里除了温克尔还有无线电员/装填手凯瑟〔Lee C. Kaser〕和七十五毫米主炮炮长牛顿〔Robert A. Newton〕下士。


实际上美军中的每个人都像这个乘员组一样渴望战斗。他们为自己的工作而自豪,“我们是最棒的坦克兵”,牛顿下士在日记里写道,“尽管有人说空降兵才是,但我们仍然认为自己是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我们不愿意调往其他部队,坦克兵的自豪感往往只有其他坦克兵才能理解。”


坦克群向着西吉·布·吉特村扑去,坦克兵们渴望在战斗里证实他们崭新的“薛尔曼”坦克的价值。


温克尔的乘员组按照古老骑兵的习惯对待他们的坦克——“马、马鞍、人”,所以坦克的保养是第一位的,要比乘员的舒适重要得多,目前他们的坦克状况极佳。


温克尔的第一排在左翼开始穿越第二条河谷时突然在三百五十米的距离上遭到了反坦克交叉火力的袭击,北侧飞来的炮弹把他们笼罩在一片烟尘里。甚至有些飞到了在五百米后方担任预备队的第三排队伍里。一排和二排随即与德军反坦克炮展开了一场混战,最终夺取了他们的阵地并摧毁了全部四门八八炮和两门五十毫米反坦克炮并同时消灭了约五十名德军士兵。


当第二营的坦克继续穿越河谷时,德军的炮击加强了。大量炮火来自于加特·海迪德山的西侧斜坡,该山位于西吉·布·吉特村的东南侧。F连的前进受到了炮火的严重阻碍。阿尔基呼叫反击炮火,但无线电里毫无反应,他只好向温克尔询问D连的预备队三排能否前去摧毁敌人的炮兵阵地。但幸运的是前面提到的一个前进炮兵观察分队正与F连一起前进,所以他们呼叫了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的C连提供了急需的反击炮火支援。二营继续穿越河谷,并徒劳地搜索着天空以发现己方的空中支援。

人看到的坦克前进


下午二点二十分,塞迪·赛伦姆〔Sidi Salem〕小村出现在先头部队的视野里。二点三十分,D连穿过了第三条河谷,来到了小村的西侧。这时德军开始用其全部火力迎击美军。大量炮火来自于东侧三英里处的西吉·布·吉特村,预示着美军将要夺取的可不是什么村庄,而是一个彻底的堡垒。“斯图卡”又一次出现在天际,呼啸而下,把恐怖和弹雨抛卸在美军头上,更加加剧了现场的戏剧化场面。


 阿尔基指示F连立即前往右翼以保护该营的南侧,并让他们准备前往加特·海迪德山的西侧斜坡,以摧毁那些正给美军部队带来大灾难的德军炮兵阵地。E连则继续呆在第二条河谷后面担任预备队。


D连在阿尔基带领下在下午三点到达了塞迪·赛伦姆小村边缘。此时敌军坦克和轮式车辆出现在南侧,正向村庄开来。阿尔基的坦克和D连在右翼的那个坦克排一起与敌军交战,击毁了两辆德军坦克,并摧毁了一些其他车辆。随后D连慢慢地进入了小村。

   三点十五分,D连彻底夺取了塞迪·赛伦姆小村。温克尔的坦克穿过村子,一路上粉碎了德军布置在房屋中的好几处机枪阵地。当美军坦克继续向东以进行一次武装侦察时,阿尔基的坦克向西面开回以确认F连的进展情况。


阿尔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西吉·布·吉特村东面,库特·乌尔夫少尉〔Kurt E.Wolff〕,一位德军坦克车长正喝下他杯子里的最后一点咖啡,因为他的通讯官前来报告西面地平线上出现了扬起的烟尘。每个德军士兵都知道那代表美国人来了。从望远镜里,德军观察到大约三十辆美军坦克正在离他们约五千五百米处,并逐渐靠近。乌尔夫知道他的南面有两个德国坦克连,而东北侧有着整整一个德国坦克团担任预备。十分钟后,美军坦克就将进入他的射程。


乌尔夫爬上了他的坦克并命令引擎发动。他的指挥官驾车出现了,并下令他“笔直前进并正面迎击美军坦克,第一连将攻击美军侧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撤退。”


乌尔夫少尉所在的第四连共有十四辆坦克,包括配属的部分“虎式坦克”。他们首先要推进到勒西达山附近一个遍布巨大仙人掌的平整高地上,它提供了部分掩护,但更重要的是它前面有着一块大约九百米宽的平原,任何美军坦克在向西吉·布·吉特村前进时都必须经过它,从而长时间一览无遗的暴露在德军坦克的炮口下。


塞迪·赛伦姆小村南侧,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的火炮仍然在与德军在加特·海迪德山西侧斜坡的炮兵火力交战,E连和F连正在努力对付着小村北侧和南侧的反坦克炮阵地。


乌尔夫的坦克抵达山顶后,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美军坦克车身上涂着的白星。他们正从右方经过,丝毫不顾脆弱的侧翼正暴露在德军面前。美军很显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北侧的格哈德战斗群身上,而没有留意到乌尔夫少尉所在的中央连队。但美军的主力还落在后面,而且在距离他们三千米远的地方停住了。第四连放慢了推进速度,等待着命令。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温克尔的第一排报告敌军坦克正由东北方向沿公路推进。敌军实力不明,但至少有大约三十辆坦克。几分钟以后,佩顿上尉报告在南侧有大约二十五辆四号坦克沿从比尔·艾尔·哈菲〔Bir el Hafey〕而来的公路上向F连推进,他已经下令全连迅速在塞迪·赛伦姆小村东南侧散开以寻找隐蔽地点。几乎同时,美军和德军的坦克炮口里吐出了火舌—— 南侧的斯坦霍夫战斗群终于被美军发现了,但这实在太晚了。


F连的坦克并不能找到很多隐蔽点,所以德军坦克群很快就一鼓作气地冲入了美军队形,开始了一场混战。第二营的南侧已经受到了极大威胁。


阿尔基当时已经与E连会合在一起,前往塞迪·赛伦姆小村西侧,准备迎战由北侧公路滚滚而来的格哈德战斗群。温克尔的D连第一排在德军坦克穿越一片仙人掌地时摧毁了四辆德军坦克,不久另外两辆坦克在经过同一位置时又被击毁。由于D连的大多数坦克都在塞迪·赛伦姆小村里找到了隐蔽点,所以损失较轻微,第三排利用地形还摧毁了八辆德军坦克。但德军坦克在数量上占有优势,所以他们很快就缩短了与美军的距离,开始倾泻炮火。有一辆D连的坦克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着七辆德军坦克,但还是在被摧毁之前击毁了一个对手。


乌尔夫少尉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观察着战斗,他很奇怪为什么推进命令还不下达?南侧的友军已经突破了美军阵地,北侧看来也很顺利,中央突破一下的话,美军就完了!突然耳机里一个声音炸响了:“第四连,攻击!”


乌尔夫的连队迅速地开始穿越下面那片开阔地,很快他们距离美军就不到二千五百米了。德军依然很疑惑——似乎美军毫不在意他们,每辆美军坦克都是把侧面对着他们,不禁让人怀疑起是否美军还有陷阱?


乌尔夫的炮手不停地根据与美军坦克上那颗大白星的距离调整着火炮,并向少尉询问何时能开火,毕竟这样的猎物出现的并不多。穿甲弹已经装填在炮膛里——但他们还需要前进四百米以到达更有效的开火距离。

“情况困难”


德军布置在西吉·布·吉特村里及周围的炮火在第四连前进的路途前方布下了一道道弹幕,乌尔夫所在的坦克连依然没有被发现,直到开火命令下达。第四连的全部坦克把第一轮穿甲弹齐射发泄在美军坦克身上,地平线上立即出现了红色的火球和滚滚黑烟。在汉穆瑞山山顶的斯塔克上校惊恐地发现中央德军突然出现并成功分割了美军部队。阿尔基中校的第二营被送入了一个经典的圈套:先是被两侧的优势装甲部队所挤压,最后在中央被突然的侧翼攻击击得粉碎——这一切都是装甲兵学院教科书上所提倡的!


下午四点十五分,阿尔基与温克尔失去了联系。此时坦克战已经进行到零距离的程度,所以阿尔基无从得知后者的坦克刚刚被一发穿甲弹命中。当时温克尔刚刚为躲避机枪子弹而把头缩回炮塔里,一道红光就在眼前迸发了,被熔化的金属四处飞溅,火焰突然窜起,整个战斗室都在燃烧。无线电员/装填手凯瑟当即死亡;温克尔的脸部部分被烧焦,头发着火,双眼被火焰灼伤;炮长牛顿下士脸部、双手和胸部被烧伤;副驾驶员/前机枪手戈瑞哥军士和驾驶员乌班诺夫斯基都是头部轻微负伤。幸存者迅速离开了坦克,而周围的灾难依然在继续。

 

到达地面后,温克尔上尉询问周围都有谁在。乘员回答他说车组除凯瑟外都在。温克尔要求他们前去确认凯瑟的情况,但一位乘员检查坦克后告诉他凯瑟已经死了。在温克尔要求下,戈瑞哥带他走向最近的友军坦克以便用无线电联系阿尔基。但他没有找到中校本人,只好向一名E连的少尉转告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戈瑞哥建议温克尔设法自己先向外走一段,以便他回去协助牛顿和乌班诺夫斯基一起灭火。尽管已经失去作战能力,他们的坦克应该还可以发动起来,然后他们回来载着指挥官一起脱离战场。


与此同时,斯塔克要求阿尔基报告战况。“现在太忙,情况困难”,阿尔基平静的报告。这也是斯塔克与第二营营长的最后通话,因为不久以后,阿尔基的坦克无线电天线就被一发炮弹击毁了。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德军坦克发射的穿甲弹击中了阿尔基的坦克发动机舱,并立即引发了一场火灾。早期型“薛尔曼”坦克防护不足的发动机部分很容易着火,而它的汽油发动机更是容易爆炸。阿尔基的坦克很快就成为了一个火球,而随后飞来的另外两颗穿甲弹撕开了炮塔,当即击毙了无线电员勒吉〔Leger〕。阿尔基及其他乘员跳出了坦克,开始向北移动以加入D连残部。


德军坦克群已经彻底压倒美军部队,阵地全线失守,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薛尔曼”坦克残骸。幸存者们尽力向西撤退,后面是德军紧追不舍的机枪子弹。不久这场屠杀结束了,只有四辆第二营的“薛尔曼”坦克和一些散兵在夜幕降临时回到了友军阵地。


其中一辆火炮损坏的坦克载运着温克尔上尉,他靠着阳光照耀在他烧焦的脸庞上引起的痛楚感觉一直坚持向西行进,最后被友军搭救。阿尔基中校和他的坦克乘员组在离开坦克不久后就被德军士兵发现,随即被俘。回去灭火的戈瑞哥与牛顿和乌班诺夫斯基一起像大多数失去坦克的乘员组一样被德军俘获。


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和第六装甲步兵营一起面临着被包围和歼灭的危险,然而美军依然坚持抵抗。炮兵们向着接近中的德军坦克喷吐着火焰,步兵们准备掘壕据守。突然两千米外飞来的两发炮弹准确命中两门美军自行火炮,使得所有的自行火炮车组都大吃一惊,随即开始后撤以寻找隐蔽点。


〔二战时坦克主炮的精度不高,很少能命中超过一千米的目标,对一千五百米以上目标的命中率更是低的可怜。但有一个例外——六号“虎式”坦克上的三六型五十六倍口径八十八毫米坦克炮,配合着坦克上精密的火控系统,这种无论在东线和西线都成为盟军死敌的武器有着二战中很少有对手的精度和威力。这两炮很可能就是它的杰作。二月十四日的战斗里,五○一营一连奥古斯丁军士长的老虎在两千七百米距离上击毁了一辆正在逃离的谢尔曼坦克,已经充分证明了八十八毫米火炮的威力。〕

C战斗群指挥官斯塔克上校已经不能再看着灾难继续下去了,他已经丢了一个完整的坦克营,而现在的局面迫使他在下午六点下令所有部队全面撤退到科恩十字路附近。被包围在勒西达和克萨瑞山的步兵部队被认为“已被消灭”,残部得到命令尽自己的努力突围回到美军战线。这是一道对军人来说是可耻的命令,但现实却迫使他只能如此。


德国人当然是兴高采烈的。他们全歼了一个敌军坦克营,全面击溃了美军的一个旅级战斗群。德军在此地区的坦克总数约为一百三十辆,战斗损失为二十三辆。浓淡不一的黑色或灰色烟雾飘荡在空中,美军坦克的残骸遍布于河谷、山地和塞迪·赛伦姆村中。沙漠的夜晚就被这些闪烁的火焰所照亮,而这是每个德国非洲军战士都最喜爱、却阔别已久的景色。


胜利者们的坦克群隆隆地驶出了村庄前往隐蔽地点,只留下一些小部队搜索掉队的士兵。乌尔夫少尉到达宿营地后激动地睡不着,一个个连队的漫游着,不停地询问着战友们:“你们见到过这样的战斗吗?你们见到过这样的景色吗?……”


尾声


二月十五日夜里,作为美国第二军上级的英国第一集团军指挥部下令所有在法德隘口以西的部队通过凯萨林山口撤退,以便重组防御。

那时经过反复请求,罗宾特〔Robinett〕将军指挥的B战斗群终于由英国第一集团军归还美国第二军指挥。他来到了斯贝利镇以支援在战斗中消耗严重的第一装甲师A/C战斗群。几乎消耗殆尽的第一装甲团和第六十八装甲炮兵营被撤出一线前往后方整编,任何由前沿逃出的第一六八团级战斗群人员也一样。该团最终只有约两百人在黑夜的掩护下得以脱身,同时有许多人在逃亡过程中被杀或被俘,其中也包括了被俘虏的团长瑞克上校〔Drake〕。


两天之内,美国陆军第一装甲师在战斗里共损失了九十八辆坦克、五十七辆半履带车、二十九门大炮和至少五百名士兵。经过良好训练的近一百个坦克乘员组被一扫而光。这是该师历史上最黑暗的两天。阿尔基在战后回忆时把它与西方军事史上著名的英国轻步兵旅在克里木战争时期在巴拉克拉瓦〔Balaclava〕的自杀性冲锋相提并论,认为:“毫无远见的计划事实上判处了作战行动的死刑。”


美国陆军为他面对老牌德国王牌部队的第一课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是否真正学到了什么呢?我们来看看一个当时指挥着一支德军装甲侦察部队部分参与了此次战斗的德军军官——第二十一装甲师第三装甲侦察营少校营长汉斯·冯·卢克〔Hans von Luck〕的评论:


“很快我们发现,美国人能制造出第一流的坦克和反坦克炮。比这更致命的是他们在前线后面的巨大生产和补给能力。他们目前缺乏的是经验,而面对我们这些所谓的‘沙漠之狐’,这点是必须的。


但他们比起他们的英国盟友来还是有些优点:他们更加灵活;他们善于学习,更适合一个变化的环境;在必要时,他们也能无所畏惧。我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段情景:一些我们的‘虎式坦克’用它们无可匹敌的八十八毫米炮在远距离一辆接一辆地摧毁一支向东进攻的美军坦克部队,因为他们不明白他们的‘薛尔曼’是不能对抗我们的老虎的。我们尊敬他们的勇敢和献身精神,钦佩他们为完成任务而表现出来的大无畏的勇气,甚至为他们在战争第一课里所要付出的高昂代价感到惋惜。但不久以后我们就在非洲、意大利,在之后我亲自参加的诺曼底作战里领教到了这些美国学生学习的如此之快,加上他们与生俱来的灵活性和创新精神,是如何最终将战局导向了对他们有利的一面。”


对于美军来说,一九四三年二月中旬的战斗是一场灾难,但新的希望正孕育在这灾难之中。在新军长乔治·巴顿的带领下,第二军将在未来的突尼斯战斗里显示出自己的真正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