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电影新势力之:中国·贾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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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24日  作者:苏七七
中国:每个平淡的生命,喜悦或沉重——贾樟柯
1970年,贾樟柯生于中国,山西,汾阳。
  关于他的童年,有一则流传甚广的秩事。一天上午,县城刮起了大风,上小学的贾樟柯听到一种声音从远方传来,他问父亲那是什么,父亲说:"火车汽笛声。"到他有了第一辆自行车时,头一件事就是去看火车。骑上三四十里地,到另一座县城。"我骑了很远很远的路,很累很累了,然后看到了一条铁路。就在那儿等、等,一列拉煤的火车‘轰隆隆‘地开过,噢,这就是火车!"
  多年之后,他拍了一部电影,叫做《站台》,火车与汽笛,记忆化作了影像与声音。但当时,这个数学很差的孩子,理想是当个大混混儿,有权有势。他打架,看录像,县城里的青春,在一个狭隘荒芜的空间里左冲右撞,无处可去。他的兄弟们,一拔一拔地辍学上了"社会"。
"跟个朋友去看电影,买完票他说上厕所,我就先进去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后发现他被抓走了,他抢了别人的手表。""还有个混混儿朋友,有天骑车去酒厂玩,我们那儿出汾酒,第二天听说他死了,他在酒厂喝了太多的酒,酒精中毒。"
  只有一个贾樟柯,成了导演。回头去追忆与表达。他有什么不同呢。他遇到了一个好的语文老师,让他坐在后排随便看书,他遇到了一个好的中学校长,每天下午不上课,可以发呆、写诗。贾樟柯过了几年"文学青年"的生活。还在一个暑假跟着"东北虎摇滚乐团"走穴,走过山西中小城市。他跳霹雳舞。——因为这段生活,后来才有《站台》。
接着就到考大学的时候了。他数学太差,父母把他送到太原去上山西大学的一个美术班,好准备考美术院校。贾樟柯常去学校附近的一个"公路局电影院"看电影,有一天,他看到《黄土地》。
"看完之后我就要拍电影,我不管了,反正我想当导演。"
  91到93年,他考了三年,考上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同学对他的印象是:"喜欢在天冷的时候穿着他标志性的暗红色羽绒马甲,一个人走来走去,碰到了就来一个温厚的笑容。"这个时候,他的年龄都比同学们大上好几岁了。他的心里有紧迫感。他的表达欲望也强烈得多。
他组织了"青年电影实验小组",还大张旗鼓地印了T恤衫。发动一切可能发动的力量,开始拍摄《小山回家》。这个片子得了香港映像节的大奖。得奖并不意味着好片子。这部55分钟的作品,粗糙、模糊、控制力不足,但这其中,有一种敏感直接的气质,意味着真实。它不是一个成功的或成熟的作品,但它为贾樟柯提供了一个机会。一笔30万的钱。让他可以回家,开始他的《小武》。
"那次回家,走在路上,突然一辆卡车开过来,我一个从小很要好的朋友,在卡车上坐着。我在路边站着,他看见我,我看见他,他冲我笑着。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我刚到家,稀里糊涂的,那车就开过去了。等他走远之后,问旁边人,才知道他是因为抢劫被拉去枪毙的,唉呀!我的感觉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一切都在废毁之中,而重建不知何日何时。一个叫小武的小偷,以一种手艺人的尊严走在一个中国的县城街道上,他身为朋友、情人、儿子。但所有的关系都分崩离析,让他无从站立。他被铐在光天化日之下,围了一群人,疑惑地看着,指点着。镜头暴露了,它以自己的暴露为代价,撕开惯性的麻木。这是一个好作品,沉痛,温柔。他的思考方式与感情方式,第一次有了完整与深入的表达。
《小武》得了8个奖。进入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贾樟柯成名。
他成了"中国电影的希望",所以,《站台》的拍摄不太可能没有压力。但这是一块在他心头压得太久的石头。他必须搬开它。
《小武》是一个切片,而《站台》是一个历程。从80年到90年。再隔了十年回头去看,贾樟柯有了一段让自己平静的距离——他用的,几乎全是中景与全景,没有特写。在这个距离外观照,人物的面目不再有细节的记忆,而悲欢不再如当日般在身心的表面煎熬,它们沉淀到时间的潜流里去,留下的,是一个会意的笑,一个沉默的动容。
  这个影片的情绪,化成了一个标志式的影像。三个年轻人坐在一辆自行车上,前面的人展开手臂,后面的崔明亮,向着观众坐在后座上,他斜侧着头,有一种茫然而又隐忍的表情。他们在汾阳灰暗的街道上如此飞翔。
越过《站台》,贾樟柯成了新一代电影领袖。但他还在"地下",他的电影国内看过的人还是不多,至少,象片子里的三明那样的人,没有看到他的影片。
"我常常会突然在一种强烈的绝望之中,对自觉失去信心,对电影失去兴趣。那些无法告诉别人的怯懦,那些一次又一次到来的消极时刻,让我自觉意志薄弱。"
  电影导演是一个将情绪与思想形形式化的职业。贾樟柯是以他的决心与耐心,梦想与行动换来流动的影像。绝望与薄弱或者是不可少的,一个满足的人,不太可能是艺术家。严苛地对待内心,并以实际方式去解决,是一个电影工作者的素质。他必须得在长期的琐屑的工作中保持热情。坚持一种完美主义的态度。
《公共场所》是一个国际合作项目,一个30分种的短片,没有剧本与对话,只有表面的展增。贾樟柯一向是强调表面的,他拒斥人为的深度。
而最近看到的他的片子,是一个5分钟短片:《狗的状况》。他自己摄影,狗市,一只只狗被扔进麻袋,一只小狗挣扎出来,从一个破洞中露出头,它出不去,眼睛四下张望。它的眼神温和而困惑。
他说:"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的喜悦或沉重。"